林平忠一早便赶牛车到林芸家的茅草屋外面候着。
因昨日两边商量过,今日早些出发,他送他们进县城之后,还能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杏子村。
所以林芸也起得很早,天刚亮就把剩下的一大俩小从被窝给扒拉出来。
趁着他们洗漱的时候,她和面帖了几张煎饼,热腾腾的煎饼一出锅撒上几许碎葱花,顿时香味扑鼻。
林平忠正巧赶上煎饼出锅,几人填饱了肚子,就开始动手将昨晚林芸收拾出来打算带进林县城的东西抬上牛车,林林总总堆了半车子东西,等他们再上车,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好在他们带的东西瞧着虽多,却大多都是些装着油盐菜米的陶罐,并不是很重。
即便再加上他们几人,老牛拉着也不吃力,不然他们就得走着去县城了。
赵海洋坐在牛车的最前边,紧挨着林平忠,刚开始还拘谨地请教他一些赶车的技巧,到最后已经发展到跃跃欲试想取代他的地步。
“大哥,让我试试手吧,你在旁边盯着。”他眼睛发亮,对林平忠的称呼从一开始的大舅兄快进到了大哥,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两就是亲兄弟一样。
林平忠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和他换位,顺带把牛鞭交出去:“赶牛车不难,随便看看都能学会,别使劲抽牛就行,小心惊到它……”
“哎!”
林芸见他上手,忙小心的扶住林妮儿林宝生,以免出什么岔子把他们两个摔下去。
不过她的担心多少有些多余,赵海洋虽是新手,但赶牛车原本就不是件难事,今日拉车的老牛性情又是再温和不过的,直到牛车进了县城,一路上都未曾生过变故。
赵海洋租的屋子在平安坊内,因这一片包罗城中大半学堂,乃是除县城中心四坊外最热闹的坊市。
林平忠帮着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抬头瞧了瞧阴沉的天色:“行了,剩下的你们自个收拾,我就回村了。”
林芸从屋里探出头:“大堂兄别急,先弄点吃的再走不迟,这都午时了,怎么也不能空着肚子赶路。”
“不用麻烦,早上我娘给我烙的饼还没吃呢,路上啃两张饼就行,这天瞧着要下雨,我得快些赶路。”
“巷子口有一家馄饨摊子,他家馄饨都是包好的,只要下锅煮一煮就行,大哥吃碗馄饨再走吧,耽搁不了多少时候。”
赵海洋不由分说架着林平忠的胳膊便往门外去,一边还扭头与林芸说:“芸娘,你们在家看着点牛车,等会我让人把馄饨给你们送来。”
这座小院统共不过六十平米左右,推开院门,庭院四五步就走到尽头,尽头则是一排各不相通的屋子,两大一小,最左边是赵海洋的住所,中间是那间空下来的屋子,最右边也是最小的一间屋子便是灶房了。
林芸让林宝生在外面看着牛车,自己则和林妮儿将带来的东西分类。
由于另一间屋子还没租下来,衣裳被褥只能先放在赵海洋的屋子里,但其余陶罐油米什么的,可以先搬进灶房。
搬好东西之后,赵海洋给他们叫的馄饨也送上门来了。
来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身段尚且纤细,脸蛋却圆圆的像个小肉包子,端着一方红漆托盘,上边三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林芸赶忙接下来,“麻烦姑娘了。”
姑娘好奇的打量着她,忽然问道:“你和赵玉林什么关系?”
这口气一听,便知道肯定是赵玉林的老熟人了。
林芸一顿,不动声色回她:“我是他刚成婚的妻子。”
“——妻子?”玉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不是落水让人抬回家修养吗?这才几天,就成亲啦?!”
林芸眼皮子狂跳,听说赵玉林走哪都爱招惹人家小姑娘,这位……该不会就是他招的桃花之一吧?
如果是,那她和对方岂不就是名义上的情敌了?
……那什么,情敌这种生物该怎么应付?
她脑子正光速运转呢,不防玉软神色竟然逐渐变得怪异起来:“我瞧你生得挺好看的呀,原以为你是赵玉林的妹妹呢,竟然是他的妻子!”
“你知道赵玉林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家里人知道吗?他们就这么把你嫁给他了?”
玉软皱眉:“……莫不是你家里人收了赵家的钱,匆匆把你嫁过去的吧?”
林芸也皱眉:“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嫁给赵玉林这种登徒子,要是镇不住他最好趁早和离另嫁,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外边给你弄出一堆娃来了。”
玉软说完最后一句,脸色忽然一呆,视线不由在林妮儿、林宝生身上扫荡起来,恍惚地来了一句:“这两个孩子是赵玉林的弟妹?”
话是这样问,心里却直接给否定了。
听说赵玉林家里是开铺子的,单看他平日里的花销,也知道他家里在平头百姓里算是富余的。
这两个孩子虽然也生得好看,可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的小可怜,不会是他的弟妹。
可他们两夫妻,总不会和两个不相关的孩子住一起的……
猛然间,玉软突然想起了六年前的一桩事。
那时候她才八岁,赵玉林十五,有日他上她家的摊子吃馄饨,头一次被她爹娘摆臭脸骂了一通。
她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这个混球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学会和学堂里的同窗逛青楼了,还让她爹娘给逮个正着。
那日之后大概三个月的时候,他还是上她家吃混沌,吃到一半忽然被一个大着肚子的娘子扯住了衣裳,说她怀了他的孩子,要他负责。
可她爹娘说,那位娘子原本就是楼子里姑娘,此番怀孕,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看着赵玉林年纪小,就想逼他认下。
街坊邻居也都这样说,再加上赵玉林死活不认,那位娘子便只能作罢。
后来听人说,她给自己赎了身,从此就不知所踪。
现在一想,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赵玉林去了一趟青楼,时隔三个月那楼里的姑娘就大着肚子要他负责,他可是个小混混,比他好糊弄的人多的是,她怎么就只盯上他了?
玉软再次看向蹲在一边吃馄饨的两个孩子,个头差不多大小,看着年纪也就五岁左右,若是当年那位娘子的孩子顺利出生,如今也是五岁了……
难不成、难不成——
这两个孩子就是当年那位娘子所怀的、赵玉林的孩子?!!
那位娘子生下两个孩子,瞧着自己一个人养不活了,看赵玉林回家,就把孩子给他送过去。
而赵家让两个孩子认祖归宗,却不肯认孩子的亲娘,所以匆忙给两个孩子找了后娘来照顾他们?
玉软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真相了,眸子越睁越大,骤然大怒:“太过分了!”
林芸被她吓得一激灵。
这姑娘什么毛病,她不就是说了一句林妮儿林宝生是她的弟妹吗?至不至于发这么大火?
就算她带着两个弟妹嫁人的行为看起来过份了,但跟她有什么关系?又不要她养。
玉软则想到她刚才亲善地给两个孩子端混沌的样子,更气了:“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林芸眼神发懵:“……是有一点。”
“那你怎么可以这么和和气气的?!”
所以你表达的意思,是想让我打你么?
抖M?
玉软:“既然生气你为什么不和赵玉林和离?”
“……嗯?”
“凭你这张脸,再和离两次都不愁嫁,何必上赶着给一个混球的娃娃当后娘?”
“什么后娘?”赵海洋无声息踏进院门。
玉软一听见他的声音,便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说你本事大呢,这么好看的姑娘都被你骗来给你娃当后娘了!”说完,朝林妮儿二人的方向撇了一眼。
碍于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赵海洋几乎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
“你胡说八道!我跟芸娘的亲事是两家父母定的,那个孩子是我小舅子和小姨妹!怎么就是我骗芸娘了?”
“我才没胡说,他们分明就是你……小舅子、小姨妹?”声音到后面弯折而上,带着惊疑和错愕。
听他们说话,林芸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被迫后娘了,就说嘛,怎么她总觉得这位姑娘说话奇奇怪怪的。
可是——
“我不是跟你说过他们是我弟妹吗!”
玉软比她还疑惑:“你说过?”
“……”
所以这位姑娘不仅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还自己头脑风暴想了一出狗血大戏?
院外林平忠咳了咳,吸引来所以人的视线,他便朝林芸点点头:“芸娘,我回村了。”
玉软反应过来自己闹了笑话,拿托盘挡着脸跑出院子,一个不慎踩空了院门外的石阶梯,被林平忠扶了一把才险险站稳。
“多谢。”她仍旧挡着脸,含糊道了声谢,便跑走了。
赵海洋和林芸将林平忠送出巷子,回院子的路上,林芸想着刚刚发生的事,不由得忍俊不禁:“刚才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赵海洋翻了翻赵玉林的记忆:“玉软,巷子口那家馄饨摊主夫妇的独女,哦,赵玉林租的这间屋子就是她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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