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林芸娘和郭家母子三人的恩怨情仇,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彼时林芸娘年岁十四,正值女子说亲的妙龄,因“美”名在外,村里村外上林家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郭家兄弟大的名为郭文焕,小的郭文宗,兄弟两人性格天差地别,唯有一处相似——爱好:林芸娘。
当初郭王氏上门,先是为长子提亲,全程讨好陪笑。
可那郭文焕小混混似的人物,林家自然不肯同意这门婚事,双方闹得不欢而散。
哪料过得几日,郭王氏再次上门,这次是为幼子提亲。
郭文宗与其兄不同,自小生得白净,被家中送进村里学堂读书,常得学堂先生赞叹聪慧,那年又正巧过了县试府试,取得童生名衔,在左近村子里声名小躁。
他虽还只是个童生,但在郭王氏心中,幼子早晚是秀才公,更或者举人老爷。
为长子提亲,她心里或许没底,但为幼子提亲,便一万个瞧不上农家女林芸娘了。
郭王氏再次登林家大门,态度上可谓是翻天覆地的改变,自进门起下巴一直高高昂着,眼睛看人时全是挑剔。
看她这副嘴脸,也知道若林芸娘嫁给郭文宗,日子必然不好过,所以最终林家依旧没有答应。
郭王氏本就不是甚么心胸豁达的妇人,眼见连如此有出息的幼子都被林家拒了婚事,自此便算结了梁子,走到哪必要提几句林家林芸娘的不是。
此次带人寻事,大抵也是因郭王氏听闻林芸娘嫁了个连童生都没考中的读书人,有意过来羞辱几番以解当年恶气。
林芸摇摇头:“郭王氏摆明是瞧不上林芸娘做她的小儿媳,林家拒婚按理正如她意,她要是借坡下驴对两家都好。”
——偏偏郭王氏要把林家接连拒她家两门亲事的事四处散播。
“……林芸娘倒是如她所愿得了个眼高于顶的名声,她自己家私底下也没少被人嘲笑。”
接连为两个儿子求娶同一姑娘,本来就不妥当,最后一个也没成,她自己倒是面上挂不住了。
林芸正在炼制买来的板油,赵海洋拖来一张长凳坐在边上,视线落在滋滋冒泡的锅面上:“我有个地方不太明白。”
这时林妮儿和林宝生并不在屋内,两个孩子拉着手不知去了哪里,他们说话时难免就随意了些。
“郭王氏既然瞧不上林芸娘给她当小儿媳,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上门提亲?”
林芸握着锅铲的手一瞬停顿,回忆片刻:“大概是因为当初郭文宗说,此生非林芸娘不娶?”
赵海洋挑眉,来了兴趣:“他真这么说?那后来林芸娘和赵玉林定亲之后,他也没再议亲吗?”
林芸:“……”
林芸翻了个白眼,轻啧道:“人家去年年底和隔壁村杜秀才家二姑娘定的亲,还没等他兄长先议亲呢,今年出春就急不可耐把人娶进门了。”
赵海洋措不及防笑出声:“合着他非卿不娶的豪言壮语就坚持了两年?”
林芸瞥他一眼:“不然说男人的话不可信呢。”
赵海洋笑容收敛,一本正经地不满道:“你别以偏概全……”
两人这厢正议论郭家诸人呢,哪知道他们是说不得的曹操。
林芸刚炼制好板油,还没来得及倒进陶罐里,就听外面郭王氏在喊:“林芸娘!你给我出来!”
彼时她脑子里首先想的是:嚯,打架的来了。
可出门一看,外面一堆妇孺,为首者乃郭王氏与其小儿媳妇杜文绣,男人嘛,是半个影儿没瞧见。
看着她们后面几双看好戏的眼睛,林芸顿时明了,郭王氏没想和她打架,这是引人来声伐她了,搞不好是要借众口之力,用唾沫星子喷得她不得不低头道歉。
果不其然,郭王氏一见到她就扯着嗓子道:“小泼妇!刚才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动手打我的事,今儿无论如何也要给出个说法!不然咱们就到里正跟前去请他评评理,可别当我好说话就觉得我好欺负!”
这个颠倒黑白的老妇!到底谁先动的手?谁又仗着人多欺负她人少了?分明是一对一!
赵海洋眉心微皱,正想辩驳,忽然被林芸拽住衣袖,登时疑惑回头。
而就耽搁这几息时候,那边再出重锤,杜文绣扶着挺起的孕肚,文文弱弱的看向林芸。
“芸娘姐姐,我知道文宗哥娶了我让你心里不高兴了,可如今你也已经嫁人,咱们两家就此和解不好么?你为何还要如何刁难我婆母?”
跟在郭家婆媳身后的妇人们并不见得全是偏向她们,可杜文绣的话刚落下,几乎所有人都蹙起了眉,不赞同的看向林芸。
“芸娘姐姐,如今大家都成家了,还望你自重些。我相信文宗哥的为人,不会误会他,就怕芸娘姐姐会伤了赵家哥哥的心……”
林芸暗叹:真是好一条温柔的狗,咬起人来也不会露出可憎面目。
就是吧,她和郭王氏动手,与郭文宗到底有什么干系,她怎么就想不通呢?
她沉思的这片刻功夫,赵海洋清秀的眉头已经拧得不成样子:“谁是你哥哥姐姐?别上来就乱攀亲戚!芸娘不自重我是没看出来,倒是想奉劝你自重些。”
“正经人家的媳妇,谁一上来就喊别人夫君作哥哥?你不隔应我还隔应呢!”
瞬时,人群里风向骤转,十几道怪异的目光的从林芸身上转移到杜文绣身上。
杜文绣脸色微微发白,面上浮现些许慌乱:“我、我……”
郭王氏瞪了她一眼,叉腰吐了口唾沫:“干啥?咱们今日说的是小泼妇打长辈的事,你想扯开不谈是吧?没门!林芸娘今儿必须给我个交代!”
林芸咬了咬嘴唇,努力学着刚才杜文绣的那股子文弱劲,目光澄澈的看向人群。
“芸娘是各位婶婶看着长大的,为人如何想必婶婶们也知晓,平日里断没有和人大声说话过,怎会动手打人?”
“倒是王婶子,今早见芸娘家中没有大人,上门污言秽语骂了一通。想是没骂痛快,如今又来找茬,当着这么多婶子的面,还一口一个骂芸娘小泼妇,当真欺人太甚……还请婶婶们给评个公道。”
郭王氏简直目瞪口呆,颤着手指她:“好你个小贱人!胡口泼粪!我这里可是有证人的!”
之前被林芸吓跑的两个妇人从人群里出来,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时的场面。
可显然易见的是,并没有太多人相信,毕竟正如林芸所说,大家都一个村子的,林芸娘的为人谁不知?
那可是娇娇弱弱连锄头都没抗过的主,逼迫人的法子也只会吊自己脖子,怎么可能一下就把郭王氏的手给掰断了?
况且郭王氏的双手看着也不像有事的样子。
林芸再次咬唇,可怜兮兮道:“我知道两位婶子向来和王婶交好,可芸娘自问也没得罪过二位,今日这么大的事,您二位如此无中生有,可是想逼死芸娘?”
两个滔滔不绝的妇人顿时哑声,不约而同想起了前些日子她吊在林家大门口的事,心里不由发虚,缩起脖子当起了鹌鹑。
心呼:这虎娘们可别到她们家大门口吊脖子了!
她们一闭嘴,人群瞬时一边倒,都帮着林芸说话,指责郭王氏不害臊的欺负小辈。
郭王氏脸色正青白交加,杜文绣忽然捂着肚子说疼,她便一脸急色的扶着杜文绣回了家。
好戏散了场,人群没多久也全都散去。
赵海洋瞧着林芸将熬好的油装罐,顺手把罐盖盖上,笑道:“芸姐,你换风格了?装痴卖弱,这可不是以前你会做的事。”
林芸:“不然?那边可是有一个孕妇的,要是人家‘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这顶黑锅咱俩可是摆不脱了。”
赵海洋想着刚才杜文绣捂肚子退场的事,默了默,“……女人真是种可怕的生物。”
林芸便将他说过的话奉还回去:“你别以偏概全,这世上温柔可爱,单纯没心机的人多的是……”
“反正芸姐肯定不是。”
“……”
林芸微笑:“你给我滚出去。”
于是赵海洋就滚了,在院子里转圈打发时间,没转两圈,院子里忽然来了个十八九岁的青年。
来人粗痳短褐,举止懒散,面色嚣张,赤愣愣的步进栅栏院里,明目张胆的打量着赵海洋。
赵海洋被他盯得奇怪,矜持的扬了扬下巴:“你谁?”
青年嗤笑:“我原先当是什么人物呢,芸娘说嫁就嫁了。现在看着,也不过是个小白脸嘛,连郭文宗都不如,那个小白脸至少还考了个童生。你?也就脸能看了罢……”
“我如何关你什么事?你谁啊!”
“我老娘和弟媳刚从你家出去,你说我谁?”青年露出玩味笑容。
赵海洋皱眉,忽然扭头大喊:“芸娘!郭文焕来找你打架了!你——”
“……??!!!”
郭文焕霎时面色瞬息万变,几步上去捂死他的嘴:“你他娘瞎扯淡!谁要和芸娘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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