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的是赵海洋。
林芸一时百感交集,这世界怎么就这么小呢,她都穿到这里了,竟然也能碰见他,还真是孽缘不浅。
赵海洋瞧她不说话,急了:“你到底怎么知道我本名的?你是谁?认得我?”
林芸面无表情:“你猜呢?”
“我猜?这不是为难人吗,我哪里猜得到?”赵海洋原地转起了圈圈:“你是?你是……林芸娘,林芸娘……”
“林芸!你是林芸!”
“是不是?是不是!”他眼睛粲然发亮,迫切的寻求答案。
林芸多少有点欣慰他因为一个名字猜到自己,真不枉养了他两年。
于是也不再卖关子,微微颔首,下巴刚在空中划出道优美弧线,就见他猛虎扑食一样扑过来。
“姐——!!”
林芸额头狠狠一跳,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率先避开他的扑势。
赵海洋没扑中人,脚下一错便绊倒在地,他也不起身,顺势抱住了林芸娘的大腿,放声哭嚎:“姐啊,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惨,那简直不是人过的!姐,亲姐!以后你走哪我就跟哪了……”
嚎了半天,不见一滴眼泪,声音倒是凄凄惨惨堪比魔音贯耳。
林芸头疼不已,去掰他的手,不动如山。
正趴在门框边看他们的林妮儿见此,突然一阵风似的跑出来,抓着赵海洋的胳膊便咬了下去,表情凶狠得像头小狼崽子。
赵海洋顿时疼得声音都变了调:“嗷——”
“妮儿,松口!”林芸一惊,连忙拉开林妮儿。
“嗷~!”赵海洋一得到解放,就捂着胳膊躲到她背后,眼里泛起真情实感的泪花:“这小孩属狗的吗?怎么能咬人!”
“妮儿,你怎么咬人呢?”林芸皱眉。
林妮儿不大服气:“他欺负姐!”
赵海洋冤枉:“我哪里欺负她了?”
“你抱我姐!”
“……”
好的,怪他孟浪,他活该。
林芸没法跟林妮儿解释和赵海洋的关系,只能哄着将她支走:“妮儿,你回屋煮野菜吧,我跟他说几句话。”
林宝生门内接话:“姐,野菜我已经下锅煮了,马上就可以吃了。”
真是个体贴的小男孩呢。
林芸微笑:“……那你们先回屋吃吧,姐一会就进去。”
好在林妮儿肯听话,点了点头就回屋了。
林芸带着赵海洋稍微走远了些,确定屋里两个孩子听不见他们说话,才问道:“你怎么死的?”
“那天我回家看到你倒在地上,就想着送你去医院,结果起身太猛不小心又摔了,脑袋在墙上一撞,醒来就在水里……”
说道这里,赵海洋不禁悲从中来。
“……我不过说了句我不是赵玉林,那赵家连着两三天往家里请神婆跳大绳,不知道往我肚子里灌了多少碗符水,那家的老头子还想让人把我绑在柱子上点火烧了!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林芸娘眉头紧蹙,心情颇为沉重。
赵海洋瞧着四下无人,缓缓凑近她耳畔,心有余悸地说:“可得把身份捂严实了,不然碰上几个极端的变态,非得把我们活烧了不可!”
林芸抿抿唇,再问:“你怎么会和林远程来杏子村?聘金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是赵玉林惹到了县太爷的长子,被扔下水里晕过去,叫人抬回镇上的……”林家,林远程和林张氏也在说这事。
“他家老爷子脾气执拗,向来就不喜赵玉林,碍着三代单传指望他继承香火,才没把人赶出门。”
“如今赵玉林的后娘有了身子,还是双胎,老爷子是再容不下赵玉林了。昨日在镇上见我,非请我过去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老爷子出了五两的聘金,想让赵玉林和芸娘赶紧完婚,那边好把赵玉林分出来单过……”
林远程越说到后面越难堪:“月蓉的病要花钱,孩他舅公家下个月要迎新妇上门,已经来家里催过几次债了。当初咱们家朝他们借钱时,他们二话不说就借了,如今他家有急用,我们总要想办法给先还回去……”
“嘭!”林张氏愤然拍桌,“糊涂!再如何,哪怕是去别家借来还他家也成,就为了昧下聘金还债,逼得你侄女孝期出嫁,你这不是让别人指着咱们家脊梁骨骂吗?你让芸娘日后又怎么在那赵玉林面前抬得起头!”
“娘!”林远程神情疲惫地说道:“赵家老爷子给的五两聘金我只拿了三两,剩下二两都让赵玉林收着了,我与他说过,这三两银子就当我们林家借他的,日后会还他。”
“再者,也不全是为了钱。”
“芸娘如今大了,下面两个又还小,家里没个顶事的男人,容易被人欺负。昨日平勇就撞见芸娘险些被人欺负了……总归她和赵玉林定了亲的,早些成亲也好……”
林张氏沉默了会,还是不同意,“……实在不行,就把他们接回来住,两家分灶就行。家里小辈们除了芸娘,其他都还没定亲呢,于氏那事已经够丢脸了,可不能把自家名声全部糟蹋完。”
她逼林远程拿出那三两银子,扬声唤来长孙林平忠,“你拿这三两银子去芸娘那边,还给赵玉林,请他即刻回镇上去,别呆久了坏芸娘的名声。”
林平忠看了眼林远程,后者颓废地叹了口气:“……去吧。”
而这时候,林芸和赵海洋谈话的地方已经从屋外移到了屋内。
“老爷子如今多看我一眼都烦,出了五两聘金就把我撵出家门,让我来杏子村找你成亲了,要不是怕人言可畏,我估摸着,他是想直接让我在你家做上门夫婿……”
赵海洋说着,从怀里掏出荷包,打开荷包带子就往炕上倒钱,哗啦几下倒出几块银角,一小堆铜板。
“哇!”炕前林宝生不禁发出一声没见过世面的惊呼。
林妮儿也定定地盯着那堆银钱瞧。
林芸一脸懵:“二两银子有这么多?”,说来可怜,来这三天,她连铜板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当然没有。剩下的都是赵玉林他爹……”赵海洋一顿,迅速改口:“都是我爹和我二姨偷偷塞给我的,合在一起有八两银子另四十一枚铜板。”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当年赵玉林的娘难产身亡,他爹为了儿子考虑,娶的填房便是亡妻的妹妹,所以赵玉林的后娘也是他的亲姨母。
“姐,这些都给你了。”赵海洋把钱堆往林芸面前一推,颇有些郁闷道:“你是知道我的,身上从来留不住钱,这些就当我给你投资,你养我行吧?”
“……行吗?”
这是行不行的事吗?要是在前世还好,这可是礼法森严的朝代,她用什么身份养他?
林芸拧眉不语。
“我挺好养活的,又不挑食,而且吧,还听话……欸?”
赵海洋正试图说服林芸,就见林妮儿不知何时已经把钱拢进荷包里,顺手往林芸眼下一递,小身板站得绷直,微仰着头望她。
“……妮儿?”
“二叔说,他是姐夫。”
“什么?”林芸不解。
林宝生看着荷包眼睛亮晶晶的:“姐夫给的钱,姐保管!之前阿爷的钱就是给阿奶管的,阿爷说阿奶掌家,家里的钱都要给阿奶。咱们家是姐掌家,姐收钱!”
霎时间,赵海洋灵光一闪,激动地表示:“是啊,咱们现在可是夫妻!一家人嘛……”
话没说完,就被林芸一把揪到屋外训话:“夫什么妻!多大的人了你也跟着胡来,我们什么关系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知道知道,不同父不同母,生日只相差一个月的同龄姐弟嘛。”赵海洋浑不在意:“可现在咱们的身份是赵玉林和林芸娘啊。”
赵玉林和林芸娘是定了亲事的,成亲不过是早与晚的事。
“姐啊,我瞅着赵家老爷子是不能让我回赵家了,大梁朝比咱们前世还不好混,要是你也不收我,等哪天银子用光,我怕是要沦落成乞丐。”
他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咱们刚过来,万事都一头抹黑,倒不如假借成亲先凑一块过日子得了,等日后你要是想嫁人,咱们再和离就是。”
他有事求她的时候都是这样,扮可怜,谈条件,她要还不答应,他就使劲地缠她、磨她,总要她点头了才肯罢休。
林芸有些头疼,但冷静下来一想,也是,赵玉林和林芸娘总要成亲的。
倒不如借这桩婚事他们两个先帮扶着过一阵子,日后若有什么事,再分开就成。
“行吧。”
赵海洋如负释重,神情一松,便笑着来揽她的肩:“亲姐!以后多多关照啊!”
这个动作前世他经常在做,并不觉得有什么,林芸也没感觉不对。
可对于恰巧撞上这一幕的林平忠来说,简直就是登徒浪子的行径!
“把你手拿开!”
一声沉怒,赵海洋和林芸皆被吓了一跳,寻声望去,林平忠满脸阴沉地跨进栅栏院子。
林芸:“大堂兄?”
赵海洋则一脸茫然,显然没把他先前那句话听进去。
林平忠几步冲上前,堪称粗鲁的将赵海洋的手从林芸肩上扯下来,胡乱把手中的三两银角塞给对方,便提着他衣裳后颈把人往外拽。
做惯了农活的青年力气大得像头牛,赵海洋一时不备失了下风,在他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啊!芸姐——”
“大堂兄!别这样,你先放开他。”林芸连声劝阻,慌忙间抓住了林平忠的腕子。
林平忠一时竟被她拽停了脚步,眉头微微皱起,倒并不是很吃惊的样子。
赵海洋趁机从他手中脱身,一溜烟窜到林芸身后,危机解除,便开始整理起衣衫来。
林平忠视线越过挡在中间的林芸娘看向他,语气不大好地说道:“我爹从赵家拿的三两银子如今还你了,你赶紧给我离开杏子村!”
“我才不。”赵海洋矜持的理着衣领,神情颇有些傲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