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正好没吃，叶桥没拒绝。
位置上的药袋子被放在扶手台，袋口没绑紧，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某人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
陈默舟察觉，顺着她视线，看到那两枚方块型的小小塑料包装，以及印着的露骨话语：“出入平安，草莓味轻薄螺纹”
叶桥觉得这辈子没这样尴尬过。
要是时间倒流，她肯定不去扫那个码，哪家药店的精美礼品是计生用品？？？
“啪嗒”一声，安全带扣入。
叶桥速度收好东西，往后座丢，不说话。
但陈默舟显然不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玩味道：“叶老师喜欢这种的？”
尴尬气氛忽然变了个味，叶桥盯着他，轻盈一笑，“是啊，还不错。”
“这样......”少年眉梢微挑，压低了声音：“两个，够吗？”
叶桥：“......”
再讨论下去就要少儿不宜，叶桥也没什么兴致跟他斗嘴，“不是吃饭吗，还吃不吃了。”
陈默舟看看她又从后视镜里看看那被可怜丢弃的袋子，边弯唇边踩下油门。
车子汇入车流，叶桥跟着松口气。
陈默舟带她去了附近一家小餐馆，装修陈旧，看得出来有些年岁。
餐馆门口有间花店，门口一桶一桶鲜花，叶桥脚步停下。
老板正好出来，问叶桥要什么花。
叶桥指了指角落未绽放的几株花苞，“那个，莲台。”
老板目光变得惊艳，这世道没点研究能准确叫出芍药品种的人可不多。
但是很是可惜，“抱歉啊小姑娘，这花是客户专门定的，今年气候不好，芍药小年，咱们各处的花都不多，要不你再看看其他的。”
叶桥脸上露出遗憾，“那算了。”
叶遵平时没什么爱好，就爱养养花种种草，前些天朋友圈晒了几个品种的芍药，没见莲台，叶桥也只是见着才想起来。
她转身进了餐馆，陈默舟在后面跟着。
正是饭点几乎坐满，等了一会儿老板娘才过来点菜，看到叶桥时一怔，“哟，默舟找女朋友了啊？”
陈默舟微微笑，“陆姨，不是女朋友，您别吓到她。”
“哎哟，这不是你第一次带女孩子来吃饭吗，可不得误会，吃点什么？”
“你能吃什么？”陈默舟问的叶桥。
“我都可以。”
她不挑食，保证营养均衡，只是控制食量。
点好菜，叶桥好奇问：“你经常来这？”
“嗯，小时候陆姨住对门，我常去她家吃饭，你放心，陆姨做饭干净，味道也不错。”
倒也不是担心这个。
叶桥从这句话里得出的信息略多，小时候常去别人家吃饭......
她斟酌了会，问：“你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吗？”
陈默舟闻言扬了扬眉，“还行，老头子天天站门口骂人，火气很大，奶奶早晚都在菜市场溜达，自个儿能提一大篮子菜。”
“那就好。”
俩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上了菜之后安静吃饭。
吃了小半碗饭，叶桥放下筷子。
陈默舟：“不吃了？”
“够了。”
“饱了？”
叶桥没撒谎：“五分。”
“我还没饱。”
“我知道，你长身体呢，多吃点。”
陈默舟勾起笑，“不是给你看过身份证？”
“男孩子发育最长可以持续到25岁。”
“查过？”
当然没有特地查过，对于身材、发育这种事叶桥从小被灌输的知识太多，不想知道也没办法。
现在看着陈默舟那张“你特地为我做了那么多”的脸，叶桥心想，果然还是个孩子。
不能跟孩子计较，叶桥催促：“没吃饱吃快点，不是要请教吗？”
“不着急，你们这还没开始。”
“？？？”
“就是饿了，想让叶老师请吃个饭。”
“......”
“朔哥说了，要给叶老师做最好的，我估计得熬一个月的夜，吃叶老师顿饭不过分吧？”
叶桥一句话说不出来，“......你吃，我请。”
他专心吃饭，叶桥专心看手机，看得十分专注。
陈默舟觉得太安静，放下筷子，“看什么？”
“微博，刚下的，挺有意思。”
“微博？”
未来得及解释，来了电话，刷微博吃瓜的叶桥脸色淡了淡。
“前男友？”
“不是，我妈。”叶桥退了退椅子，“我出去接个电话。”
这个电话没接多久，陈默舟看一眼腕表，一分半钟。
重新坐下来的叶桥表情算不上好，原本顾盼生辉的一双眼睛半敛，看不出情绪。
“要帮忙吗？”
叶桥抬眸，情绪散去，不由笑道：“怎么帮，当我男朋友啊？”
陈默舟：“难道不是催婚？”
“催婚？我看起来年纪很大？”
陈默舟不说话了。
算他识相，叶桥喝了口水，“再说，要是催婚我直接找个老公不是更好，一步到位。”
对面像是认真思考了会，“也不是不行，就是我还有五个月才到法定结婚年龄，叶老师可以等吗？”
叶桥算是明白了这弟弟说话大概是不经大脑，什么都敢说。
不过话有时候说得太过，人们更容易听出里面的玩笑意味。
叶桥没跟他再打囫囵，“吃完没？吃完走了。”
陈默舟把人送回家，自己回了隔壁临江苑。
两室的屋子，装修简单，刚搬进来东西不多，一个人住略显空寂。
只开了客厅沙发边的落地灯，昏黄的光一层层晕染，似黑暗中的漩涡。
漩涡中央，陈默舟窝进沙发里，给储杭发了条信息。
储杭跟着电话就打过来，陈默舟直接挂断，切回微信界面，转账。
储杭美滋滋收下钱，【得嘞，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兄弟这事我肯定给你办得美美的！】
陈默舟没回，在应用商店找到微博，下载。
下载好，划拉几下，在热搜看见几乎快被要压出去的那一条。
一晚上，就是在看这假东西？
那通电话也是因为这假东西？
陈默舟抵了抵后槽牙，眸色变淡，退出去看了眼日期，1号。
晚上9点，电话准时响起，陈默舟按了接通，那边声音伴着不可置信，“小陈总？”
“宋朗，‘华夏’名单什么时候出？”
宋朗在众多天宇投资项目中搜索到这么一个，“华夏”和其他项目不同，天宇当初投资不过是为了社会名声，并不过多参与项目开展。
不过宋朗现在迷糊的是，万年联系不上的小陈总今天竟然接了电话？听着还有所求？实在震惊。
每月1号是陈董给小陈总打生活费的日子，父子俩关系不好，但陈董要是想起这件事都会问一句钱打过去没有，那臭小子说了什么，也因此宋朗每月都会打通电话，好给陈董交代。
虽然通常十回里小陈总只接那么一两回。
“您稍等，我马上了解一下情况”
宋朗是个成熟的特助，电话都没挂就联系上相关负责人，就陈默舟这问题了解事件始末。
“小陈总，艺术团那边说‘华夏’国民关注度很高，而且本就是为宣传中华传统舞蹈，想借势提前宣传一波，名单暂缓公布。”
陈默舟眉心紧了紧，“既然已经确定那就赶紧的公布，宣传造势靠的不应该是不实舆论。”
“......是。”
宋朗在通话结束前赶紧问：“小陈总，您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没有。”
宋朗听着声筒里的“哔哔哔”声陷入沉思，小陈总这是什么意思，专门问这一出不是为了安排人?单纯催名单？
他什么时候关注起这个了？还是也像网友一样，期待最终名单？
宋朗捏着手机，犹豫一会，还是编了个消息发出去。
--
早上九点，宋蕊蕊照例下楼给叶桥买咖啡。
一切如常，只是回来时被前台小莫叫住，宋蕊蕊走过去才发觉前台放着一大束花，惊叹道：“好好看啊！”
都是花骨朵，粉嫩娇白，看起来很高级。
小莫悄悄靠近：“蕊蕊，你知道这给谁的不？”
“谁的？孟总的？”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孟总。”小莫压低声音，“是叶总的！”
一句话让宋蕊蕊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小莫指了指放在中间的卡片，上面就三个字：叶桥，舟。
“你说这个舟是谁啊？叶总追求者？还是男朋友？”
宋蕊蕊身为助理自然知道自家老板感情状况，“别胡说，桥姐没男朋友。”
她进公司至今快三年，孟总男朋友几个月换一个，可叶总却一直单着，她就想不明白，叶总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跳一支舞都能把她一个女孩迷得五迷三道，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
“那就是追求者！”
“估计是。”
宋蕊蕊手里还拿着咖啡，不能继续八卦，抱起那束花往舞蹈房去。
惊讶的不止两个小姑娘，还有急匆匆而来的孟如心。
孟如心翻了翻那卡片，再次震惊，说话都不齐整，“这个舟，是我知道那个舟吗？”
叶桥：“应该是。”
除了他还有谁。
“我敲，你们两个？？？！！”
叶桥就把昨天的事跟她说了，孟如心大喊：“这个弟弟可以处！心动吗！”
心动......说实话看到花的那一刻她是懵的，但是心情确实不错。
这一束含苞待放的芍药比起以往追求者送的，甚至殷弘简送的玫瑰都要合她心意。
叶桥没接这话，“干嘛呢你，找我什么事。”
“对对对，我的事比较重要，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孟如心卖了个关子，叶桥选：“坏消息。”
“殷弘简回来了。”
确实是坏消息，叶桥一早上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
孟如心看着她拉着的脸失笑，“就知道你不上网，人都上热搜了。”
“热搜？热搜这么好上？”一个两个轮着上。
“你傻啊，殷家在那个圈子里好歹有点势力，现在人家小公子学成归来，手上还拿了座那么重的奖杯，不宣传一波？”
叶桥没什么感觉，淡淡“哦”了声。
“没找你？”
“没，前些天找了我爸。”
“这个人渣，他再来，你打算怎么应付？”
没等叶桥说话，孟如心自顾答：“我看你不如找个人嫁了。”
“胡说什么。”叶桥嗔她。
“反正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阴魂不散，你说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在镜头前装那么正经？果然娱乐圈，垃圾都能包装成金子。”
叶桥听得烦，“不说他了。”
“桥，你这几天回家注意点，车直接开到地下停车场，谁按门铃都不能开门。”孟如心越想越不安，“不行，我要不搬过去和你住，我真怕那个疯子做出什么来。”
“没事，我会注意的，而且三年不见，总归要见一面，彻彻底底结束这段关系。”
“也有道理，到时候喊我一起。”
叶桥喝了口温水，压下心里的烦躁。
一想到殷弘简这个人她整个人不耐到极点。
“听了坏消息，好消息来了。”孟如心情绪转换得极快，兴奋让她猜。
“你怀孕了？”
“滚。”孟如心毫不留情给了个大白眼。
“今天早上出门碰见我们一大学同学，就后来转做策划那个，商河，一聊才知道人家现在进了央视，跟的就是‘华夏’这个项目，他告诉我......”
孟如心停顿，如愿在叶桥脸上看到许久不见的紧张神色。
“别怕，都说是好消息了。”
“什么？”
“你，独舞。”
叶桥怔在原地，“什么？”
孟如心重复一遍，“那个独舞的名额，是你，我的桥，你太棒了！”
叶桥抬了抬杯子，送到嘴边才发觉保温杯早空了。
“不仅独舞，还是一个舞剧的领舞！”
“为什么......”
说实话，她自己都没什么把握，对手太强，而且她们拥有了太多自己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光大舞台的经验就是她不能比的。
那天第二次试镜她是最后一个，等待的时候全程看了房今霜的表演，很完美，完美的无可挑剔，彷佛就是舞台天生的王者。
孟如心：“商河说了两个字：灵气，他说这一次的导演用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舞蹈导演，而是电影界一个久负盛名的老导演甄国云，这一次选人只过他的眼。”
“桥，上天都在为你铺路，你这颗蒙尘的宝珠总有一天会再次闪瞎她们，什么都挡不住。”
“商河说名单下午会正式公布，到时候会有人联系你。”孟如心说了几句才发现对面的人根本没在听，她也就不说了，等她缓过来。
叶桥花了三分钟接受这个消息，再次开口已经恢复如常，“如心，这件事如果定下来，那星安这边？”
“干嘛？想走？我告诉你，不行啊，除非把星安卖了不然我可没那么多钱给你。”孟如心盯着人，“火了就抛妻弃子？绝对不行。”
叶桥失笑，“你想什么呢。”
“就挂个名，你那一半分红依旧按时打给你。再说了，我们未来少不得靠你招生呢。”
“行吧。”
下午“华夏”筹备组那边果然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周一过去谈谈，合适的话直接签合同，估计赶时间，叶桥连跳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告知正式拍摄在半个多月后，留给她排练的时间不多。
于是一整个下午叶桥一直待在舞蹈房。
临结束拿起手机才看到微信一堆消息。
邬景、郭老师、公司高层、叶遵，亲近点的都给她发了祝贺。
还有先前热闹的班级群，在孟如心发了正式名单后只有一溜的恭喜，大家伙一肚子想法估计开小群聊去了。
压在最下面一条是陈默舟的：【恭喜啊叶老师。】
叶桥额头上都是汗，她也没管，倚着柜子给他回复，【谢谢。】
那边秒回：【晚上朔哥订了位，一起庆祝。】
这人现在越俎代庖干了孟如心的活了还。
【我说的是谢谢那束花，我爸应该会很喜欢。】
一秒回变成一刻钟都没回，叶桥想着那头少年吃瘪的模样，唇角勾起弧度，心情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陈默舟：孝敬咱爸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