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鸾悄然退到一旁的树荫下,等候回话。
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护院便出来了,他朝着姜宝鸾拱拱手,道:“姜小姐马上便来,请几位稍候片刻。”
看来她们误打误撞,是找对地方了。
果真没多久,便见姜宝珠笑吟吟地出了门。
但她脸上的笑在看见姜宝鸾时瞬间消失,尤其知道她们是特意来找自己的,话更是说不响。
在外头姜宝鸾不想审她,等回了西厢,再也没了好脸色:“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宝珠手中搅着帕子,垂头不语。
她自是知晓夜不归宿不占理,可又不想在姜宝鸾跟前服软,便犟着不说话。
姜宝鸾实则懒得烦她这些事,便干脆道:“你既不愿意告诉我,那就好好想想回去该怎么和父亲交代。”
姜宝珠脸上这才出现松动的神色,她是怕姜甫堂的。
姜甫堂平日里虽然宠她,但也不是无底线地宠着,若是今日之事被他知道,那肯定要狠狠受罚。
“姊姊,这件事可否先瞒着父亲?我昨日什么也没干,只是同徐公子一道去赏夜荷,后来时辰不早,又出了些意外,他便给我找了处厢房让我暂住一夜,我本想着用过早膳便回,就没派人回来送信,谁知阿圆竟这么沉不住气……”
姜宝珠说完,看了看姜宝鸾的脸色,见她不知在想什么,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只希望她能不声张此事。
姜宝鸾喝了口她端上来的茶,问:“你说的徐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说到他,姜宝珠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应当是京中富商之子,出手很是阔绰。”
姜宝鸾这才知道,姜宝珠自打认识了这徐公子后,吃穿用度便没花过银子。
难怪人家半夜邀她去赏荷散步,她也眼巴巴的去了,还不带婢女。
姜宝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听这话,二人应当是郎情妾意,既是她喜欢,自然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去指摘。
她虽与姜宝珠关系一般,有些话却不得不提醒一番。
“若是你当真对他有意,便早些与家中讲清楚,好让父亲差人去打听打听,莫要被他花言巧语哄骗了去才是。”
姜宝珠含蓄地点了点头,并道:“徐公子他不是那样的人,再者我不过一庶女,何苦骗我。”
姜宝鸾心道她还是过于天真,但这徐公子究竟是好是坏,自己未见过,也不好随意评断:“多长份心眼总错不了,后日我们便回了,今明两天你再不得与那人私下见面,可知晓了?”
姜宝珠先前一直对姜宝鸾存有偏见,以为她是嫡女,总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才会连话都懒得同她说。
如今看来,倒也未必都是虚情假意。
“姐姐,我知道了。”姜宝珠答应得痛快。
眼瞅着快到午膳的时辰,她难得大方了一回,命两位婢女端了不少菜,二人一道用膳。
忙活了一上午,姜宝鸾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姜宝珠见此主动回了隔壁厢房,不再打扰。
大约是心中有事,姜宝鸾睡着睡着,又做起了那久违的梦。
梦中她死在新婚夜的那场大火里,程庚冷漠旁观。
以往梦境到此处就散了,可是这次,她依然没醒,第一次看见自己死后发生的事。
她死后,不知是何缘故,姜家也在短时间内落败,姜甫堂被下了大狱,江扶元不知所踪,姜广因这一连串的变故大病一场后撒手人寰。
好好的一个姜府,就这么死的死,散的散。
姜家的下场着实凄惨,姜宝鸾骤然惊醒,出了好多冷汗。
直到阿巧发现她的异样,安慰许久,她才渐渐缓过神来。
阿巧心疼地帮她擦拭着额上的汗珠,急得眼泪都要出来:“小姐,咱们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再这样下去,我担心您身子会吃不消,再不然,我偷偷叫个道士来驱驱邪,您看可好?”
姜宝鸾摇摇头,大夫治不了她的病,道士更是不能请。
她知道阿巧担心什么,无非是怕她像之前京中那个请道士做法的小姐一般,患上癔症,陷入疯癫。
她其实已比之前一阵好多了。
喝了杯水,定了定心神,姜宝鸾重新有了精神,不论与程庚的婚姻是不是姜家落败的导火索,她都一定要把这婚事退了。
她无法容忍一个不忠贞的丈夫,更无法容忍一个杀害妻子的丈夫。
程庚心术不正,不是良人。
再不济,她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也比嫁给这人要好。
姜宝鸾不断安慰着自己,狂跳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翌日下午。
等日头不这么晒了,姜宝鸾才打算出门走走。
宝珠在屋中闷了一日,这会儿也憋不住,嚷着要一起去。
见她还算听话,姜宝鸾便没拒绝。
二人走到后山,此处热闹得很,许多公子小姐们坐在河渠两旁,上游放置的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面前,谁便饮酒作诗或是玩些助兴游戏。
男女分坐两侧的蒲团之上,嬉嬉笑笑,气氛轻松自在。
姜宝鸾二人一到,便被人请着参与进这场曲水流觞的宴会之中。
姜宝珠高兴不已,眼神时不时往聚在一起的公子们那儿飘,显然是在找人。
找了半晌,失望垂头。
她的表情太容易看透,以至于姜宝鸾不用问都知道,她中意的徐公子不在宴上。
徐公子不在,大忙人江扶元倒是在,还和程庚紧挨在一起,看上去相谈甚欢。
姜宝鸾多看了几眼,对上程庚的视线,连忙扭头躲避。
程庚举起酒杯,与江扶元碰了碰:“江副指挥使这就要走了?不在山庄内多留几日?府中哪有庄内凉快?”
江扶元将杯中的酒饮尽,接了话:“如若不是皇城司那边催得紧,定是要多住几日的。以前从不知京中有如此舒坦的地方,这次来也算开了眼界,说到这,还得多谢程兄邀请款待,来,我敬你一杯。”
程庚笑吟吟地将酒杯递了过去碰响,饮酒时借着袖口遮掩,目光中流露出些许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