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床?
姜宝鸾彻底傻眼了,忍不住道:“现在是仲夏……”
暖床是冬日该做的事啊!
江扶元敛住笑:“夏天便用扇子扇,将床榻扇凉快了,我入睡后你再走,懂了?”
江扶元说着,下巴略抬,示意她用放在小几上的扇子将榻上的热气扇走。
而他自己,则走到放置了冰块的位子旁,继续看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姜宝鸾忍了。
她对着床榻扇风,扇了许久也不见江扶元过来,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小了下去,偷懒的同时眼皮子也耷拉下去。
江扶元撑着下颚,翻书间隙朝她的方向看了眼,见她脑袋已经在左右摇摇晃晃,手上的扇子却还没丢,忽然有些想笑,“啪”的一声放下书。
姜宝鸾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恍惚间回到年幼去学堂上学打瞌睡被夫子发现的时候,顿时连坐姿都变得端正了。
江扶元毫不掩饰的笑声传了过来,他摆摆手道:“回去吧,回去吧,明儿再来。”
姜宝鸾如蒙大赦,从江扶元院里出去的时候,步履飞快。
阿巧一直在等她,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后半夜。
主仆二人一路无话,借着手中灯笼发出的微光,悄然回到住所。
帮姜宝鸾拆头上的发髻时,阿巧听着她的抱怨,亦是十分诧异:“二爷他怎可提出这样的要求,小姐你竟还答应了?”
姜宝鸾摘着耳环,面露忧愁:“不答应能如何。”
阿巧真没想到就姜宝鸾退婚之心如此强烈,居然为了能退婚能做到如此地步,她一边帮姜宝鸾揉手一边叹气。
再劝的话已不好多说,只能先帮着瞒下这一个月,若是叫府里的碎嘴子们知晓了,又不知会如何搬弄是非。
阿巧服侍姜宝鸾脱去外衣,见她一身冰肌玉骨,生怕她遭人哄骗,忍了半晌,还是问道:“小姐今日在二爷那做什么了?”
提到这个姜宝鸾便来气,哼了声:“江扶元那厮好生过分,居然让我替他扇走榻上的热气,我现在手腕还酸着。”
阿巧悄悄松了口气。
她比姜宝鸾略大了两岁,顾虑自然也多。
姜宝鸾接触的人向来比较简单,又因母亲早逝,所以在男女之事上便知之甚少。
江扶元这提议一看便是存心捉弄,只要姜宝鸾自己注意着些,在姜府里他应是不敢乱来。
这般想着,阿巧放下床帘自去休息。
姜宝鸾的生活说是简单,实际用单调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她不爱出门,所以经常待在院中,白日里看书作画弹琴,晚上早早便睡了。
但自打答应了江扶元,直接乱了她的生活,以至于她白天一整日心不在焉,为入夜之后的上岗而感到担忧。
他们两院中间的门锁钥匙已交了一把给这头保管,方便姜宝鸾能够进出。
第二日天还没黑,便有个脸生的小厮来院中通报,说是江扶元让她过去。
姜宝鸾一看时辰,才刚刚酉时,她不得不匆匆收拾好。
只是江扶元这个时辰特意派人来叫她,会不会是那边有了进展?
这么一想,她动作快了许多,由那脸生的小厮带着,走上了一条小路。
这条路姜宝鸾之前从未走过,看地上的石板,似是新铺的,左右两边有树遮挡,相当隐蔽,若不是有这小厮在前头带路,她都不知从这儿就能一路畅通无阻地到江扶元院里。
阿巧和小厮依旧在院外候着没让进去。
姜宝鸾跨进门槛,就看见江扶元只着寝衣,懒懒散散地卧在短榻上,手中拿着紫葡萄,正吃着。
他根本不在乎这不修边幅的模样被外人看见。
他将葡萄吃进嘴里,朝姜宝鸾道:“净手。”
姜宝鸾有些无奈,合着真把她当丫鬟使了,这天还没黑,就要她过来伺候。
见她那不情不愿的样子,江扶元反倒觉着有趣,又瞧她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净手的面盆,宽容大度道:“去取块湿帕子罢了,下回记得,找不到的东西去问钟北。”
姜宝鸾眼尾瞥他一下,去屋外拿了湿帕子,递给这位事多的祖宗。
江扶元脸上笑意不减,他不但不接,反而将沾了葡萄汁的手伸过去:“你来。”
姜宝鸾惊讶,这得懒到什么程度啊,居然连擦手都得别人代劳。
“快点儿。”
江扶元欣赏着她脸上的表情,不忘催促。
没办法,姜宝鸾将帕子按在了他的手背上,从掌根处慢慢往指尖的方向擦。
她垂着头,鬓边的发丝落下来几缕,手上在擦的时候故意用了点力,在江扶元看来,像是帮他按摩。
一点一点擦拭着江扶元的手,姜宝鸾才注意到,他的手指又细又长,像竹节一样根根分明,很是漂亮,美中不足的是手指里侧和手背好几个地方有老茧和伤疤。
有的疤不细看看不出来,但是姜宝鸾隔着薄薄的帕子,多少能感受到不平的凸起,尤其是手背上那块疤,有些像牙印子。
江扶元见她擦着擦着就没了动作,于是猛然隔着帕子将她抓住:“好了?”
姜宝鸾被他手上的热度烫到,惊慌抬眼:“好了。”
江扶元撮了撮不再黏腻的指尖,满意起身,接着吩咐:“那就更衣吧。”
姜宝鸾由他指挥着打开衣柜,挑了半天,才找到一套他觉得合适的衣衫。
这是姜宝鸾第一次帮人穿衣,动作很是笨拙,江扶元身量又高,她得踮着脚尖才能够到后面的衣领。
江扶元伸展着手臂任她动作,目光落在她头顶的发旋上,道:“刚才那个小厮送去你院里如何?”
姜宝鸾正在折腾腰带,闻言抬头,撞入他如深渊一般的黑眸中,想想后拒绝:“还是不用了,多谢小叔费心。”
江扶元拉住她那毫无章法的手,止住她的动作:“你院里的人也该换换了,他手脚麻利,能省去不少麻烦。”
姜宝鸾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她院里的人手都是由何姨娘安排的,既然每晚都要到鹤胥院,肯定是用自己人更方便些,也免得惹闲话。
江扶元想得比她周到,既然俩人做了交易,那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是多一个人给她使唤,也不碍着什么事。
姜宝鸾轻轻应了声,正准备继续系腰封,又被江扶元抢先:“得了得了,我来,你学着些。”
他轻而易举将腰封系好,顺带把姜宝鸾弄得皱巴巴的衣领袖子都翻折整齐,口中不忘道:“阿鸾,多学学,多练练,不然将来嫁了人,夫君可是要嫌你笨手笨脚的。”
姜宝鸾在心里顶了句,她若要找夫君,才不会找像他这种要求这么多的男子。
或许是她的腹诽都写在了脸上,江扶元又轻笑了一声,把手边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衣服搁到她怀里:“换上。”
姜宝鸾低头看了看,不解问道:“什么?”
江扶元已经转身准备绕出屏风,听见问话也没停,只说道:“你的未婚夫今日会去醉香楼,想去看看?”
姜宝鸾心里有些矛盾,她自然是想去的,只是换上这身衣服,脸还是女子的,明眼人一样就能看破,若是被程庚认出来,可就不好了。
江扶元“啧”了声:“要你换就换,我既能带你去,就有法子保证别人认不出。”
姜宝鸾半信半疑地将衣服换好,披散着发走出来的时,正在喝茶的江扶元眸光在她身上顿了很久。
即便穿了小厮那灰扑扑的衣服,她那张脸也依旧很扎眼,骤然换了这么一身,还真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他原先是打算叫钟北进来给她易容的,此时兴致上来,就拿了工具亲自动手。
姜宝鸾被他按在椅子上,闭着眼,觉得眉毛鼻子痒痒的,好几次想乱动,都被喝止。
“别动,马上就好。”
等江扶元把手中的小刷子扔在桌上,命她睁眼,姜宝鸾这才看清铜镜中的自己。
肤色稍深了些,五官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是眉眼间有了男子的英气,就是细看也看不出她是个女子。
江扶元将她拉着站起来转了一圈,脸是没问题了,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胸口。
那里有些明显啊。
“去吧,裹起来。”
姜宝鸾咬了咬下唇,为着能出去一趟,着实得做不少准备。
出门之际,江扶元又嘱咐一句:“到了外面少说话,别乱跑,懂了?”
姜宝鸾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出门。
从阿巧身边经过,这丫头居然都没认她,还是姜宝鸾开口,她才发现是自家主子。
达到这效果,也就意味着易容成功了。
这次出门,阿巧肯定是不能跟着去,姜宝鸾让她莫要在此处等着,回自己的院中等。
阿巧面露担忧,却在姜宝鸾眼神的示意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按江扶元一贯的出门方式,都是骑马,今天为了照顾姜宝鸾,改为坐马车。
上马车后,江扶元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姜宝鸾给倒茶,不忘说:“阿鸾,为了打听程庚的消息,我可费了不少心思,等事情办成了,你可得好好报答我才是。”
姜宝鸾这次动作很快,闻言也不反驳,讨好地应了声是,半点没发现江扶元的笑容中出的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江扶元:报答我的办法就是做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