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护她周全

27楼, GC合伙人办公室。

宽大气派的红木办公桌后,一身黑色笔挺西装的男人神情淡淡地仰靠着椅背。

左臂随意搭在椅把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微曲着, 拇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黑色锃亮的钢笔,将他的手衬得更为修长冷白。

他的对面,正是 GC这段时间的话题人物毛华杰。

毛华杰正襟危坐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五官深邃、眉眼精致,神色却极为寡淡, 平静得仿佛刚才自己那番话全然没被他听进去。

年纪轻轻就有这份镇静和泰然,喜怒不形于色, 哪怕是虚装给他看,这份心智也着实让人生畏生惧。

坊间传闻没错, 这位新来的合伙人, 不简单。

毛华杰叹口气,认输地打破沉默, “盛总,刚才我的提议,可行?”

盛怀扬身形未动, 依旧保持着淡然随意的姿态, 声音不疾不徐,话却十分利落, “不行。”

毛华杰没料到他会否得如此干脆, 微微怔了一霎, 须臾才问道, “盛总认为什么地方不妥,我们可以再商量。”

“商量?”盛怀扬半垂眼眸,淡淡地扫了一眼桌上的几页纸, “毛总带着这些来,不是威胁我?”

毛华杰脸上露出尴色,“我们没这个意思。”

“哦?那毛总花了那么多功夫,去搜集我的情史,莫不是要给我写传记?”

毛华杰忍着他的冷嘲热讽,试图拿回话语权,“我听P大的朋友说,盛总和夏总当年可谓神雕侠侣。”

盛怀扬神色不变,听着他继续道,“平时看盛总不苟言笑,十分严肃,没想到年轻时这么浪漫,朋友提起当年你在比赛现场,当着老师学生抱夏总的事儿,还直呼浪漫得很。”

毛华杰边说边偷偷打量盛怀扬的表情,发现他听到这儿时,嘴角极淡极淡地勾了一下。

他心下大喜,连忙再接再厉,“当然,现在也是很浪漫的。之前不知道你们关系没察觉,如今回头看看,盛总自进公司开始,就一直护着她,这份情谊,着实令毛某敬慕。”

这番虚伪的念白,盛怀扬并不不买账,却不挑明,而是顺着他的话,玩笑道,“哦,毛总原来是想情感故事。”

油盐不进,摆明了不接招。

毛华杰无奈,不敢再绕弯,直接道,“我是倾慕盛总和夏总情深似海、鹣鲽情深,但你应该清楚,GC和监管都有规定,关系人是不允许直线上下级的,一旦你们的关系曝光,两个只能留一个。”

听了一堆废话,如今总算切入正题。

盛怀扬神色稍稍正经了些,“所以呢?”

“所以,我想盛总跟我同阵营,掰倒蒋峪。”毛华杰身子往前倾,手臂撑着办公桌,略显激动地说着游说的话,“事成后,若你们还想一个部门,对你们的事,我保证没有人会提半句;如果不想同部门,我们可以帮夏总去风险合规、内控,除了董事职级,内控和合规的副总监任由她挑。”

“其实,你我都知道,女人本就不适合留在投行部,压力大、出差多,以后你们结婚生孩子后,家里总要有人主内照顾,风控、合规那是多少女同行梦寐以求的地方。”

“至于中天这个项目。”毛华杰顿了下,“短期内肯定会有影响,我不敢说一定能补一个同等级的给你们,但可以多补几个,项目奖金、绩效一样不会差,保证不让你们吃亏。”

“另外,若日后,你有心副总裁、甚至总裁一职,我们必定全力以赴支持你。”

钱,权,名利,家庭,甚至未来,样样都考虑得周到体贴,很完美的利诱方案。

毛华杰不信,有人会拒绝。

果然,一直沉默寡淡的盛怀扬牵了下嘴角,“毛总的提议诚意十足、也很诱人啊。”

毛华杰压着心底的窃喜,笑着说,“因为盛总值得。”

“这条件,我好像挑不出任何问题。”

毛华杰喜上眉梢:刚想开口,就听盛淮扬话锋陡然一转。

“不过,毛总忽略了几个要点。”

毛华杰胸中一凛,“但闻其详。”

盛淮扬正身,一改刚才闲散的模样,双臂落在桌上,背脊端正笔直,霍地就添了几分压迫感。

“第一,我无权也不想替夏时初决定她的职业规划和选择,她想做什么,去哪个部门,合适什么岗位,你说我说都不算,得她自己说了算。”

“第二,毛总既然知道我一路护着她,怕是已经知道中天这个项目是我主力承接的,那你说,我会不会它再从夏时初手上流掉一次,让她白干一次呢?中天这个项目,我不但要让她做,而且还得让她赢得漂亮,名利双收。”

“第三,我敢来GC,能把她再追回来,就考虑过监管制约和应对之策,不会让自己,更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盛怀扬顿了下,轻飘飘地瞥了毛华杰一眼,从喉咙里嗤出一声笑,“我不是你,可以任人要挟。我有本事护住自己,更有能力护住我想护之人。”

毛华杰全身一僵,面带惊恐,“你什么意思?”

盛怀扬挑了下嘴角,“我原以为,你受过蒋峪要挟之苦,会不耻此行为,不想……”

他未说下去,嘲讽和不耻却透得明明白白。

“蒋峪跟你说了什么?”毛华杰面颊涨红。

盛淮扬不欲跟他讲这么多,只严明原则和底线,“放心,我盛怀扬不做小人之事。”

画外音,更不屑与你等小人为伍。

“这些。”他把桌上那些打印着他和夏时初照片、BBS论坛上留言的资料推开,“你拿走,想如何用,随意。”

接着,抬手下逐客令,“不送。”

一番奚落和羞辱,让毛华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让他恐惧的是,盛怀扬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秘密”,这更让他急迫地想要拉拢盛怀扬,于是不死心地说,“盛总,你刚才信誓旦旦说不能替夏时初做决定,那你不是应该先问问,她是不是同意吗?”

盛怀扬眉心一拢,黝黑的眸子倏然闪出一道锐利森冷的寒光。

“你们找了她?”

“毕竟,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毛华杰道。

“确实。”盛怀扬薄唇吐出两个字。

可没等毛华杰应声,他已然开口,“那我就等她通知。”

这……还真是把选择和决定权都交给夏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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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夏时初在黄兆波说出:“因为盛总”四个字时,已然明白了他们的企图。

只有把她拉下水,实名举报,才能让盛怀扬为了护她不被蒋峪“迫害”,答应联盟并且竭尽全力掰倒蒋峪。

看来,他们应是知道她和盛怀扬的关系。

没想到,两人的地下情居然如此短暂。

夏时初不欲跟黄兆波兜圈子,“黄总想拿我威胁盛总?”

“谈不上吧,互惠互利,共赢而已。”

比起之前的试探,此刻挑明底牌后,黄兆波觉得自己拿捏住了夏时初,态度自是忍不住傲慢了些。

“你举报,盛总出力,我们一起掰倒蒋峪,你和盛总不会有任何损失。”

我信你个鬼。

毛华杰为什么要死命拉拢盛怀扬,不就是因为他跟蒋峪两人互相捏着对方致死的命脉,旗鼓相当,如果对拼,只能落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而且,从性质和社会影响上,毛华杰似乎还更被动些。

他们坚持让她去举报,其目的就是把盛怀扬推到对抗蒋峪的最前沿,成为那个靶子。

如果她没猜错,一旦联盟达成,这群人只会躲在暗处,看盛怀扬与蒋峪斗,成了欢欣鼓舞,败了他们依旧明哲保身。

天上不会掉馅饼,诱人条件背后,藏着的都是要人命的毒勾子。

夏时初心底发出一声嗤笑,冷声反问:“假若掰不倒呢?”

“时初,你小看盛总的本事了。”黄兆波浅浅一笑,“你以为大家为什么都要拉拢他,就凭他是合伙人?但你别忘了,他才来几个月而已。”

夏时初对这个话题确有几分兴趣,“你说说看,我还真不知道。”

“盛总来GC、接手投行和固收都是董事会钦点的,蒋峪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这事儿夏时初听盛怀扬说过,当初他入职是董事会里的人去挖来的,但这就是他能自保的资本吗?

似是猜到她的困惑,黄兆波解释道,“当然不止这点,他这种P大风云人物,自有一个圈子,他在美国时是P大北美校友会联络人,北美校友基金一直由他在处理运作。”

“你想想,他明知道中天这项目有问题,却坚持拿回来给你做,蒋峪为什么敢怒不敢言?就是惧他的人脉。”黄兆波哼笑,“别的不说,现在发审委员会的主任就是他的直系师兄,说是当年带他一起做过研究。盛怀扬前脚刚任职,人家电话就打给董事长了。”

黄兆波又七七八八地讲了些关于盛怀扬的传闻,千言万语就一句话,盛怀扬绝对能斗下蒋峪。

关于校友资源,其实黄兆波不说,她也能猜到一些。

别说盛怀扬这样在学校里盛极一时的人物,就是她这种被学神一路碾压的伪学霸,在同业里也有一个校友小圈子。

在中国这个一切都讲关系的社会,这种基于某类同质基础,又能实现资源互换、共赢互助的圈层在某种时候会让你工作、生活都便利不少。

不说别的,就举一个最简单例子,她想获取一份不公开的同业研报,第一时间就会想认识的校友里谁做过此类项目,谁在这个公司任职。

她这种小虾米能互换的东西不多,但是混到盛怀扬、宁延、周奚那样,那些金字塔尖的人,他们可以“要”得东西就太多了。

圈层和阶层就是这么无形中固化而成。

不过,她有点很好奇,“你们既然知道他人脉,怎么还敢威胁我们,就不怕他反过来联合蒋峪把你们端了?”

要知道,他们能给的,蒋峪照样能给。

“怕呀。”黄兆波无奈地叹口气,“但是一旦你们关系曝光,你和他必然要走一个,我们赌他不舍得你走。”

夏时初哑然失笑,这帮人搞了半天权谋,勾心斗角,机关算尽,最后居然把宝压在盛怀扬舍不得她走?

好……无语。

她觉得自己的智商和能力受到了侮辱。

就这群人,别说斗盛怀扬,怕是在她这儿都活不到大结局。

别说她知道盛淮扬来GC就是玩玩,就算他想留下,大不了她离职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有什么大不了的。

莫非,他们觉得自己还真要受盛怀扬荫庇才能混下去?

夏时初被这个猜测气到了,再不想跟他废话下去,“黄总,你太高看我,也太低看我。”

“你的提议我不会接受,至于盛怀扬。”她顿了下,撇了下嘴角,语带讥诮,“有本事你们就去说服他联盟,跑来威胁我,算什么爷们。”

言毕,她手撑桌子霍地站起来,“茶我就不喝了,烫嘴。我还有事,先走。”

黄兆波还在劝:“夏总,咱们要不要赌一把。”

“没兴趣。”夏时初拿起本子和笔,转身走人。

黄兆波却不死心地在后面喊道,“毛总现在就在盛总那儿,你要不要赌赌看,盛总到底是要江山,还是你。”

夏时初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扭过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黄兆波,大清已经亡了几百年了,哪来的江山?”

就这破公司?也就这帮脑残玩意儿当宝贝一样争来抢去,谁他妈稀罕。

还江山美人,滚你丫的。

夏时初觉得自己被s-b玩意儿气得立马就想写辞职信。

她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向电梯,路过合规总监办公室时,突然想到刚才黄兆波说的“毛总就在盛总办公室”,脚步蓦然一顿。

被愤怒情绪控制的脑子也开始飞速运转,想来他们今天是双管旗下,同时做她和盛怀扬的工作,想给他们压力,只要一方松口,事情自然就成了。

她这边没松口,那盛怀扬呢?

等下,这厮不会真的脑抽抽想做情圣,护她周全吧?

夏时初心下一急,连电梯都等不及,直接爬了两层楼到27楼。

“夏总。”姜呈见她急窜窜的,有些惊讶,“你有事?”

“盛总呢?”

“在里面。”

“毛华杰呢?”她又问。

“刚走,怎么了?”

“没事,我找盛怀扬。”说完,也不等姜呈通传,直奔合伙人办公室,叩叩敲了几下。

门外有可视系统,盛怀扬见到她,立即用遥控器开了门。

夏时初大步进入,顺手带上门。

盛怀扬见她模样,已经猜到她来意,站起身迎上来,“他们把你气到了?”

“你没答应他们吧?”她不答反问。

盛怀扬已来到她跟前,微垂眸,对上她的视线,“你猜?”

“不猜。”夏时初没心情跟他玩,直接宣明立场,“盛怀扬,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为了我妥协,被这帮臭虫要挟,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盛怀扬抻着笑问。

“我就跟你……”

狠话还没撂完,突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带进他怀里。

“你敢说那两字试试?”他低头凝着她,眸底染着森寒之气,带着绝对的压迫和震慑。

夏时初秒怂,噘着嘴,“不说就不说。”

“还委屈了?”他圈着她的腰,猛地往前一拽,两人贴得更紧。

“就这点事、这群东西,都值得你跟我说那两字。”

他的声音凉凉沉沉,却像是包在丝绒里的刀子,华丽地危险。

“口,口误。”夏时初自认理亏,连忙讨饶示好,“我这不是怕你太爱我,中了他们的道么。”

“好了、好了,是我情急,我们盛总这么聪明,这么能干,怎么可能中计。”夏时初仰头望着他,见他听了半天好话还不为所动,面色阴沉,也顾不上这里是办公室,只能使出美人计。

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上去,“别气了。”

盛怀扬蹙眉,薄唇轻抿着,半明半昧,不作回应。

“理理我嘛。”她伸出舌头,软软地描绘他平直的唇线。

被亲的人黑眸半垂,睫似鸦羽,敛住了漆黑的瞳孔,辨不明情绪,却还是坚定地未被引诱。

夏时初吻了半晌,脖子仰酸了,抬手拉住他的领带,用力将他拽下来些,不轻不重地咬住了他的下唇瓣,声音娇滴滴的,“哥哥,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