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因为工作变动,穆心兰带着穆于搬了家。
搬过去没多久,穆心兰就带着他拜访邻居,那是穆于第一次见到周颂臣。
当时穆于就已经近视了,小小年纪戴着眼镜,生得矮小,瘦弱苍白。
而周颂臣不一样,他眉眼精致,干净得体,漂亮得不像话。
穆于傻乎乎地握着妈妈的手,直勾勾地盯着周颂臣。
没有人不喜欢漂亮的事物,穆于亦然。
面对穆于炙热的目光,周颂臣只是站在父母旁边,冲他露齿一笑。
瞬间,穆于就被这个笑容给击中了!
周颂臣的妈妈肖韵和穆心兰曾是大学同学,也是在肖韵的热情邀请下,穆心兰才决定搬来这个小区。
两个母亲是好友,自然也希望孩子们能和睦相处。
穆于和周颂臣虽是同年,但他比周颂臣大五个月。
因此穆心兰在来之前,私下再三叮嘱穆于,周颂臣年纪小,是弟弟,要多加照顾。
大人们忙着聊天叙旧,周颂臣就带着穆于来到自己房间。
一看到周颂臣的房间,穆于就知道周颂臣是个备受宠爱的小孩,他的父母会满足他的任何需求,任何爱好。
因为他的房间里不像一般小孩那样,塞满玩具、篮球,或者明星海报。
只见房中围绕着床的三面墙壁,都立着展示柜,收纳着千奇百怪的摆件。
大到动物头骨,小到蛇类完整骨架。
海底的珊瑚、焦黄松果、彩色海螺,还有一条黑色小鲸鱼,就似一间小型的生物博物馆。
床旁的书架放满了各类书籍,上到历史人文,下到杂志漫画。
与周颂臣的童年相反,穆心兰不允许他看漫画书,因为他成绩太差,平日里补课的时间都不够,哪有多余空闲去发展其余爱好,尤其是这种对学习没有帮助的。
感觉到穆于羡慕的眼神,周颂臣得意挑眉,随即又纠结地拧起眉心。
穆于以为对方不知道该怎么同自己玩,殊不知周颂臣只是不愿他碰自己的东西。
“我看书就行。”穆于贴心道。
他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孩子,为了培养他的专注力,穆心兰给他报的课外班只有围棋课。
平日里光是看棋谱,穆于都能打发一整日时间,何况这里还有他喜欢的漫画书。
那个下午,是穆于少有的放松时刻,漫画书好看,眼前刚认识的弟弟也好看。
直到在周颂臣家用过晚饭,穆于才满心不舍地回了家。
搬家以后,对于重新适应环境和新的学校这件事,穆于还有几分恐惧。
但认识了周颂臣,一切又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明天还会遇见周颂臣吗?
对方会叫自己哥哥,然后邀请他去家里吗?
带着美好的期望,穆于睡得香甜。
然而这幻想在第二天,就迅速破灭。
当时他在电梯里巧遇周颂臣,正高兴地冲人打招呼:“颂臣弟弟,我……”
周颂臣厌恶地瞪着他:“叫谁弟弟呢!”
好像还嫌不够,周颂臣还补了一句:“在外面别说跟我认识,丑八怪!”
穆于睁开眼,梦里的那句丑八怪极具冲击力,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他盯着面前睡得放松的周颂臣,精致的眉眼一如当年,甚至随着年纪增长,更具魅力。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呢,穆于心想,嘴巴这么坏,性格那么差,从小就以貌取人。
还不想看到他的脸,既然不想看到他,为什么总是来找他做那种事!
既然嫌他长得丑,就别总是谗着他的手啊!
望着睡得正香的周颂臣,穆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抬起手,蠢蠢欲动地要狠狠掐一把这张好看的脸。
指腹刚触碰到周颂臣脸颊,就看到男人眉心一皱,缓缓睁开眼,他僵住了。
周颂臣没有动,而是瞥了眼穆于放在自己脸上的手:“你在干什么?”
穆于窘迫一笑,默默地把手收回来,找补道:“你脑袋上有根头发。”
此话一出,都不用周颂臣说他蠢了,穆于自己都尴尬得恨不得把脸埋进枕头里,没脸见人。
房间太热,周颂臣没盖多少被子,只有下半身搭了些许,剩余的全在穆于身下压着。
清晨阳光落在周颂臣的上半身,仿佛光线都偏爱他几分,光与影的明暗结合,让眼前这具身躯美好得好似一座雕塑。
如果这具雕塑不会讲话就好了。
很可惜周颂臣不但会说话,还尽说些穆于不爱听的。
“烧傻了?”说完他摸了把穆于的脸,语气颇为可惜道:“不烫了。”
穆于掀开被子才发现周颂臣给他换了件短袖,他穿来的毛衣不知去向。
虽然他穿得轻薄,但架不住有个天生体热的火炉子躺在旁边,一夜过去,托周颂臣的福,他出了不少汗,误打误撞地退烧了。
周颂臣嫌弃道:“去洗澡。”
穆于乖乖地从床上起来,去洗澡前问:“我的衣服呢?”
周颂臣言简意赅道:“外面。”
穆于出去找了一圈,在沙发底下找到了自己那件被糟蹋得好像抹布的毛衣,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都怀疑周颂臣是用他的毛衣擦了手,不然怎么搞成这样。
回到卧室,发现周颂臣正靠在床头发呆,就知道这人还没完全睡醒。
“能用一条你的浴巾吗?”穆于问。
等周颂臣点头,穆于轻车熟路地从衣柜里取出一条浴巾,试探性地问道:“身上这件短袖我能穿走吗?”
周颂臣有点起床气,这回直接没搭理穆于,越过他离开了房间。
穆于拿着浴巾跟在他身后,看他从冰箱里取出瓶冰水喝了半瓶,而后走进了放满健身器材的房间。
看着周颂臣自律的日常,难怪对方能够维持好的身材,穆于为此叹为观止,绝不效仿。
一大清早,周颂臣走到哪,穆于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到哪里。
对此周颂臣没分半个眼神给穆于,他对穆于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这件事,早就习以为常。
在确定周颂臣不会理他后,穆于决定自作主张,把衣服穿走。
毕竟把他毛衣弄成这样的是周颂臣,对方本就该赔他一件。
周颂臣不会留他过夜,哪怕是做完那事。
大概是因为他昨天发烧,状态不好,对方才会大发慈悲,没将不知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他叫醒,而是让他睡了一晚。
虽然不过夜,但事后还是得洗澡再走,所以他清楚周颂臣正使用的洗护用品,还偷偷买了套同款,放在学校用。
分明是用同款,可周颂臣的味道却不可复制。
他一直觉得,周颂臣身上有种特殊的香气。
后来他无意中看到网上科普,这种香气实际上是费洛蒙,能引起大脑的反应,激起身体的欲望。
因为他喜欢周颂臣,所以不受控制地被对方所吸引。
那周颂臣呢?为什么会对他有欲望,仅仅是因为手吗?
穆于脱掉衣服,看着镜子里自己乏善可陈的身体,平凡无奇的脸。
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是他天生比较白,所以身体的任何变化,都能一眼看得分明。
镜子里的身体,没有变化。
周颂臣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吻痕、指痕,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昨夜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的越界行为。
他得不到周颂臣的喜欢,自然也得不到任何“标记”。
随意的消遣与真心的喜欢,能够轻易分辨。
好在穆于很有自知之明,早已不会为这种事而感到难过。
他拧开热水,让水流冲刷遍身体的每寸角落,直到皮肤被冲得通红,晨起的大脑都快因为水蒸气变得缺氧,才停下。
退烧不代表着痊愈,身体仍然有种力竭的疲惫感,尤其是昨夜并未休息好,他做了一整夜的梦。
换上衣服,用浴巾擦拭着湿润的头发,来到洗漱台前,他记得柜子里放了不少一次性牙具。
除他以外,周颂臣跟别人相处得很好,不但喜欢约朋友到家里玩,还会留人过夜,这种东西备了不少。
刚开始翻找抽屉时,穆于并未留意里面都有什么,直到看清那样东西后,穆于僵住了。
他撑住了洗漱台,狼狈地闭上眼,才缓过了那汹涌而来,仿若缺氧的眩晕。
金属制的长管,玫瑰金的外观,是支被人用过,留在这的口红。
这物件似一记扇在穆于脸上,清晰响亮的耳光。
他小心翼翼不在这个家留下任何痕迹,有的人却可以轻而易举侵入周颂臣的生活,留下一支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