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小组辩论抽到的案例是劳动仲裁案。

主人公小张是某公司销售部门的女员工,最近半年正在处于备孕期。在一次酒局应酬中,小张与销售主管共同接待一位重要客户。在酒局中,客户对小张多次劝酒,并扬言只要小张喝一杯酒便同意签下一个重要销售协议。

小张自罚一杯后,客户与销售主管依旧劝酒。其中销售主管公开扬言“不喝这杯酒就不要干了”,于是小张当场摔门而出。客户极为愤怒,宣布取消与该公司的合作协议。

而小张当晚因腹痛被紧急送往医院,查明是因食用生冷食物,急性肠胃炎发作,她向销售主管发消息以身体不适请假三天,主管并未回复消息。在未获批手续的情况下,小张在家休息三天。

第二天,公司发布人事公告,以小张未能履行销售职责、违反签署劳动合同、无故旷工三天等为由,依法解除与小张的劳动合同。

而小张在收到该公告后,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三周,依法提出劳动仲裁,申请认定公司解除协议无效,并恢复她的职位。

简要梳理完案例内容后,龚力看着案例本,发愁道,“作为员工方,我们应该指责公司行为的不合理与不合法,是违反劳动保护法的……吗?”

许筱筱也翻着案例本,拧眉道,“这点内容肯定不够说的。”

“筱筱说得对,这个内容有些单薄了。”徐青栀点头。

“那有什么补充内容吗?”龚力虚心道。

“我们可以从公司行为的不合理、不合法,以及员工没有旷工、员工行为合理构建一个大框架。”

徐青栀看着电脑,边打字边道,“我们可以分一下陈述点,然后分别整理一些法条证据。”

“行。”龚力主动道,“公司行为的不合理和不合法内容挺相近的,我负责整理这块内容吧。”

“那我负责员工行为合理。”许筱筱道。

“嗯,那我是员工没有旷工。”

任务分配下去后,三人埋头在会议室查找和整理资料,同时要完成自己的辩论稿。偶尔有困惑的地方,三人还会停下来讨论。

等龚力写完自己的总结陈词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合上电脑,看向许筱筱和徐青栀,“你们结束了吗?我写完了。”

“我差不多了。”许筱筱还在整理二辩稿,“再等五分钟就走。”

“那行——”龚力看向头也没抬的徐青栀,犹豫道,“对了,向明珠的部分怎么办?”

向明珠负责一辩陈词,本应参与小组讨论,整理小组的辩论思路。但她压根没参与小组讨论,徐青栀将白板的思路框架拍成照片,发到小组群里,向明珠也没有回复。

后来许筱筱给向明珠打电话,只打通了一个,敷衍两句后向明珠挂断电话,再也打不通她的手机号。

“谁知道啊!”许筱筱烦躁道,“明天下午她要什么都说不出来,影响的还是我们的综评分!”

这就是小组合作的弊端,有一个人选择躺平摆烂,而其他人放任不管的话,最终这个人的表现发挥也会影响到其他人的评分。

如果向明珠表现差劲,很容易导致他们这组的失败,而败者组的人均评分都不会很高。

龚力叹了口气,显然也十分发愁。

“没事。”徐青栀抬头看向两人,“我会写一份陈词稿,明天早上给向明珠发过去。”

“可是你本来就做得多,不仅有三辩稿,还要帮我们做思路梳理啊!”许筱筱十分不满。

“没关系。”徐青栀摇头,“筱筱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唉!烦死了!”许筱筱十分烦躁,却无可奈何。她倒是打过辩论,但经验不如徐青栀多,也就比龚力这个小白要好一些,帮不了徐青栀太多。

“那青栀,你注意身体,早点回来啊。”龚力叮嘱道。

“嗯。”徐青栀眼睛仍紧盯着电脑屏幕,温和道,“你们回去早点休息,打辩论状态很重要。”

送走龚力和许筱筱,徐青栀独自留在小会议室梳理材料。

在写向明珠的陈词稿时,徐青栀突然发现列举的逻辑衔接不上,很难总结成一条完整清晰的逻辑链。于是她又删掉之前写好的思维框架,开始重新对着案例本推导思路。

做自己的辩论稿部分时,考虑到对方辩手可能会拿“劝酒行为并未影响到员工健康权”作为论据,徐青栀又查了很久关于健康权的相关证据。

虽然以前也学过不少劳动仲裁的案例,但徐青栀更擅长家事诉讼的领域。

而想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赢得对手,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

等徐青栀整理完所有材料,手机闹钟响起——

已经是早上六点三十。

徐青栀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通宵了。

关上电脑,徐青栀站起身,脑袋有些木。

短暂思忖后,她放弃了回公寓休息的想法,而是回到工位上,直接趴着休息,短暂补眠。

七点四十分,律所陆续有人上班。

徐青栀是被郑然放包的声音吵醒的。

“不好意思,”郑然捡起地上的皮包,“我没拿稳。”

“没事没事。”徐青栀一开口,发现嗓子有点疼,声音也有些沙哑,很像是感冒的征兆。

她看了眼旁边的闹钟,发现现在已经八点十分。

“青栀,你昨天晚上没回家吗?”郑然好奇道。

“嗯——今天下午要辩论。”徐青栀承认道,“要准备东西,就没回去。”

“哇,年轻人体力就是好。”郑然吐槽道,“我只是因为今天上午有个开庭的案子,才起早过来拿材料的。”

徐青栀笑了下,拿着水杯往茶水间走。

一杯热水喝下去,嗓子火烧火燎的感觉有所缓解,但大脑传来的钝痛却愈发明显。

徐青栀拧眉,大概是昨天通宵着凉了。

视线一扫,她在自己桌子上发现了一个透明小袋子。

里面放着两包感冒冲剂。

她下意识看向旁边——谢临还没来,办公室灯还黑着。而郑然拿了材料刚走,刚刚两人还在走廊打了招呼。

徐青栀拿出手机,给郑然发消息。

【郑然,谢谢你啊。】

郑然应该已经在赶往法/院的路上,并没有马上回复。

——

早上九点,小组成员继续开会。

许筱筱一进门就塞给徐青栀一份早餐,“喏,专门给你买的,吃点东西。”

龚力也递给徐青栀一板润喉糖,“昨天感觉你不太舒服,这个真的挺有用的。”

徐青栀接过投喂,还来不及感动,会议室门就被推开,向明珠踩着高跟鞋走进来。

她坐到徐青栀旁边,拿起案例本,“你们昨天晚上讨论到哪一步了?直接告诉我结果吧。”

“……”

徐青栀和其他两人对视一眼,三人心里都有些不爽。

许筱筱脾气冲,直接道,“今天下午两点就是辩论赛考核,昨天你就真的一点都没准备吗?”

“我昨天有很重要的聚餐。”向明珠看向许筱筱,拧眉道,“如果这份工作需要占用太多工作以外的时间,那么我是否可以质疑是因为你们的效率太过低下?”

“你……”许筱筱气得说不出话。

“好了。”徐青栀拍了下许筱筱,扫了眼向明珠,递过去打印好的稿件,神色冷淡,“这是我昨天整理的思路,你可以参考一下。”

接过材料,向明珠简单看了下内容,发现这是一份十分完整详细的一辩陈词稿。

向明珠一扬下巴,满意道,“谢了。”

——

实习生的案例考核是在大会议室举行,主持人是骏和律所的创始人关林书。

关林书今年四十出头,性格随和,经常笑眯眯和实习生打成一片。

关林书坐在中央,左右两侧坐着四名带教律师,他扫了眼实习生们,开始介绍规则。

“欢迎第三和第六小组进行案例辩论考核。辩论赛的流程分为三个环节,第一轮每组需要派出一名成员进行五分钟的综述;第二轮是自由辩论,每名成员有60秒的时间陈述观点;第三轮是总结,用时三分钟。”

“现在请向明珠队代表员工方,开始发言。”

说完,关林书按下计时器。

向明珠拿着辩论稿,站起来侃侃而谈,“大家好,我是三组的队长向明珠,我方代表员工方进行辩论,我们主张支持员工的诉求。”

“首先,员工小张并未违背自己的工作职责,根据劳动法公平合理的基本原则,她有权利拒绝他人的劝酒行为;其次,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小张的行为造成公司业绩的损失。客户的原话为“可能签下这单生意”,并非要约行为。再次,小张因身体不适请假,病假是劳动者的合法权利,不容剥夺……”

五分钟时间结束后,对面辩手也站在公司方的立场进行陈述,分点援引支持公司立场的法律条例。

第一环节的综述两队表现相近,没有人发挥失常,算是打了个平手。

“接下来是第二环节,自由辩论,请各位举手发言,每人限时60秒。”

对方二辩首先举手,盯着向明珠嘲讽道,“我想请问对方辩手,您主张员工小张的行为并未造成公司实质性利益损失。但作为一名销售员工,通过小张过往的工作经历可知,小张正是通过酒局签下生意大单——而正是她摔门而出的行为,造成客户不满,严重损害了公司的形象。所以我方认为公司解除劳动合同的诉求具有合法合理性。”

紧接着,向明珠和许筱筱同时举手。

向明珠按住许筱筱肩膀,低声道,“我有经验,让我来。”

“……”

许筱筱攥着辩稿,不情愿重新坐下来。

向明珠站起来,盯着对方,声音犀利道,“那么我也想请问对方的二辩,既然您提出是小张的摔门行为造成公司利益损失,那么作为酒局的组织者、劝酒的始作俑者销售主管,在明知小张处于备孕期的情况下,是否应当负责任?”

这时,徐青栀敏锐察觉到对方二辩露出一个笑容,她猛地看向侃侃而谈的向明珠,清楚陷入了对方准备的“陷阱”。

果然,这时对方三辩举手。

“首先我们想澄清一点,这是恰谈生意的酒局,而非普通好友相聚的饭局。小张处于备孕期,又有一定的工作经验,明知酒局工作内容的前提下,有充分的时间可以请假,但她没有。”

对方三辩微笑道,“而销售主管的劝酒行为正是基于小张过往的工作内容,并无实质性过错。小张反复拒绝客户的邀请实则为破坏营销关系的行为,主管出于维护客户关系说出开除的话语,但小张直接摔门而出,违背了作为自己的工作职责,属于严重违约行为。”

“……”

向明珠瞪眼,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对方的陷阱,主动给对面提供了“销售主管”这个论点。

但一时间,她根本想不到合适的反驳证据。

这时,对方三辩又补充道,“而小张后续并未履行请假手续。而公司制度记录的需要遵守,小张在入职时也签署了同意遵守的证明。”

对方三辩落座,而向明珠这边鸦雀无声。

许筱筱和龚力经验不足,无法通过临场发挥找到驳斥对方的论据。

而向明珠头脑一片空白,一下被对方诘问住了。

沉默数秒后,徐青栀举手,站起来发言。

“我方想提醒对方辩友,首先,小张并非失职行为。小张正处于备孕期,因此拒绝客户和主管的喝酒要求。在反复拒绝未果后,她主动自罚一杯,随后听到主管的‘不喝这杯酒就不要干了’,她才摔门而出。”

徐青栀顿了片刻,“我想提醒各位,这是一个变化的过程,而非故意失职行为。”

带教律师们看向徐青栀,眼露赞许。

“而关于对方无故旷工的主张,小张当晚通过微/信给主管发了请假消息,只是领导没有回复,并不代表没有履行请假手续。”

徐青栀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语速,“而最后我方认为,客户和主管的劝酒行为本就会造成一定的身体危害,属于加害行为,是侵/犯员工身体健康权的。小张可以拒绝不合法的请求。”

对方二辩举手发言,“对方提到了侵/犯员工健康权,但构成侵/犯的条件不仅有加害行为,还有一个因果关系——而小张当晚去医院,查明仅是食用生冷食物造成的肠胃炎,医院并没有出具证明是由于喝酒造成的。”

许筱筱和龚力对视一眼,都接不上话。

向明珠倒是想举手表现,但她根本没有认真读过材料。

一时间,辩论赛成了徐青栀和对方二辩、三辩的战/场。

“既然对方提到了因果关系,”徐青栀反驳道,“从条件来看,喝酒行为导致了小张前往医院。而从相当性看,一般情况下饮酒行为会对卵子造成损伤的。而根据2018年官方发布的《女性健康报告》通过实验数据表明,备孕期间的女性饮酒会有损卵子成活率。”

对方三辩是个女生,站起来呛道,“对方辩友也知道是备孕,而非怀孕。备孕期只是通过调养让身体好一些,备孕期女性和我没有任何区别。同样,饮酒也是销售行业的普遍现象,我想请问对方辩友,真的会有滴酒不沾的销售人员吗?您是活在真空中吗?”

徐青栀微微一笑,没有打断对方三辩的发言。

而对方二辩反应过来,立马打断队友发言,开始补救。

但已经太迟了。

对方三辩情绪上头,陷入徐青栀提前准备好的“陷阱”中。为了反驳徐青栀的观点,说出了违背社会公序良俗的论点——备孕期女性身体与普通女性并无区别;没有滴酒不沾的销售人员。

许筱筱和龚力没有给机会,两人配合轮次发言,将对方反驳得阵脚大乱,彻底乱了节奏。

听着队友发言,徐青栀在旁记录观点,心里松了口气。

她一抬头,发现谢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

正拿着一个打分簿,低头勾画。

作者有话要说:更辣!大肥章!

郑然:莫名其妙被发了好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