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有家属在外面闹事,现在已经没事了。”林特助本来想说医闹,可人家医院的小护士还在这,他也只好换了种说法。
医闹?南岁禾没太在意,或者说她分不出什么精力来八卦了。
护士已经挂好药瓶,银色的针尖泛着微光。
她是有点害怕输液的,怎么说呢,这个东西就像害怕怪力乱神,实在无法控制。
“谢谢你啊林助理,今天要上班吧?要不你先回去吧?”南岁禾掐着被子轻声跟他打着商量。
虽然是听出来了她话里的驱逐意味,可林特助哪敢,“许总吩咐,说要我在这守着南小姐等他回来。”
“呃……可我没事了。”
也不知道许宴青给他开了多少工资,这么死心塌地。
南岁禾看依旧他坐的板正,一副雷打不动,除非许总发话的模样也只好放弃,“算了,随你。”
护士看她这模样,手里举着针,轻笑着问:“你要闭上眼睛吗?”
“不用了,我看着。”
她摇成了拨浪鼓,比起害怕,未知的害怕更让人害怕。
一切都处理好后,她松了口气。
护士调着输液管的点滴流速,嘱咐着注意事项:“今天就这几瓶,换药或者拔针记得按床头的呼叫器……”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阵骚动,护士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推车推开,往门口走去。
门是半掩着的,她手刚覆上门把,外面一阵推力冲击过来。
南岁禾只见外面涌进来几个人,最前面的那个手里还拿着把水果刀,嘴里振振有词的喊,“你们叫那个姓刘的庸医出来!他毁了我女儿一辈子!你们让他出来,躲着不见人这事就解决了吗?!”
后面跟着几个应该是拉架的,但是耐不住他发疯般乱砍乱划,制不住。
开门的护士被他吓的连连后退,连带着床上的南岁禾也赶紧下来避避。
“你们想干什么?别动!别动!赶紧叫那个庸医出来,我要找媒体曝光你们这家黑医院!这事没个几百万解决不了!”
林特助见状上前准备制止,可这更激怒了他,挥着手里的刀朝护士跟南岁禾这头四处乱舞。
输液管很长南岁禾手里的针还没拔掉,虽离门口不远,可旁边还放着几张椅子,再加上她没办法剧烈运动,这会儿有点避无可避。
刀尖已经朝这边划了过来,她本能的蹲下来躲避,可没等到危险气息再次袭来,倒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南岁禾心头猛的一缩,因为那血腥味里还夹杂着一丝她熟悉的,清冽木质香。
她反应过来后迅速抬起头。
许宴青唇色有些泛白,见她抬头看他,硬是扯出一抹笑,嗓子眼里溢出一声询问:“没事?”
拿刀的人也愣了下,他本意是不想闹出人命的。
林特助见状,一脚踢在他膝窝,配合着身后的几个人合力制服。
南岁禾凝着他的眉心,许是疼痛难耐,那里此刻拧起了一座小山峰。
她喉间发紧,赶紧搀住他,“没事。”
亲耳听她说没事,许宴青才松了口气,拨开她搀扶住的手,反而一把抱起她。
他的怀抱还是沉稳而有力,如果忽略那些血腥味的话。
许宴青把她稳稳的放在床上,看着她垂在床边的足尖沉声道:“地上冷,以后记得穿鞋。”
还未等她回答,他又捞起她的左手,莹莹如玉的手背上正往外冒着血珠,分外惹眼。
是刚才躲避的时候,针头连根扯了出来。
“麻烦你帮她处理一下。”许宴青望向还站着的护士,声线辨不出喜怒。
“你去哪?”
南岁禾声音有些急,不自觉染上了几分关切,在她眼里,这转身就走的背影多少带着点悲壮赴死的感觉了。
他伸手探了探后背,摸到了血迹,“我去处理一下。”
拿着刀的人已经被众人制服,与姗姗来迟的安保一起送了下去。
护士整理好情绪,赶紧到南岁禾面前,先是用止血贴止住了左手的血,再拿出了新的输液管,准备重新扎右手。
南岁禾没有配合的递过去右手,反而藏在被子下,盯着护士问了句:“他不会有事吧?”
“你放心,我们这里是医院,不会有事的。”护士熟练的安慰她。
给她扎完针,本着职业道德又安慰了她几句。
可南岁禾还是放不下心,许宴青出门的那一副壮烈模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似乎伤的不轻。
她劝告自己要听劝,不要过分担心导致越界。
可他毕竟又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受伤程度她也不知道。
好歹算是救命恩人,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导致许氏上下乱成一锅粥,她岂不是成了罪人?
经过了刚才那番轰轰烈烈,虽然病房已经被收拾好,可南岁禾的心许久都没平静下来。
换药的间隙,许宴青还是没见回来,来的还是那个护士。
看南岁禾欲言又止,她了然的笑了笑,“还是担心?”
南岁禾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我听说他在走廊尽头高主任的1室那,你要去看看吗?我给你推着这个。”护士指了指挂着药瓶的移动器。
她感激道:“谢谢。”
1室内,高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给他包扎完打了个蝴蝶结,“这几天背上的伤口不要沾水就行了。”
许宴青点头应下。
刚穿好衣服,门外传来敲门声,“高医生?”
“请进。”
许宴青本想起身回去,可看到来人是南岁禾后,又稳稳的坐在了椅子上。
南岁禾先是四周环视了一圈,视线再落在许宴青身上,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她想象中他现在应该躺在病床上迷离着,然后意识不清的呓语。
看见她来了顺带再交代一下后事,比如银行卡密码啊什么的。
“你女朋友来了啊?”还是高医生先开口,“今天感觉怎么样?胃部疼痛还明显吗?”
“今天没有明显的痛感了。”南岁禾答。
“那就好。”
许宴青也没反驳高医生的那句女朋友,反而顺着话题往下,从虚弱中勾了勾唇角,“怎么,才离开一会,想我了?”
南岁禾轻嗤一声,“幼稚。”
“你的伤呢?”她也不拐弯抹角。
“不太好。”
不太好?
“哪里不太好?”
“哪里都不太好。”
南岁禾本想问他医生怎么说的,话到嘴边才想起来,医生就坐在一旁。
她偏头看向高医生。
高医生正准备开口,许宴青清冽的嗓音先接了她的话,“医生说稍不注意就会有生命危险。”
南岁禾眉心一拧,这么严重吗?刚才看他还挺正常的。
“那你现在怎么办?”
“先在医院住下吧,高医生给我安排了跟你同一间病房。”
高医生看了眼俩人笑了笑,无声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一点皮外伤,上赶着来住院,还带自己给自己诊断的。
“你先回去好好输液。”
许宴青演着三分坚韧七分脆弱,顺手拈来。
待南岁禾走后,他笑着看着高医生,“麻烦高医生了。”
“我不麻烦,我怕你演的麻烦,年轻人哟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有分寸的。”
“我也有个儿子,等他回国了得跟他好好了解了解现在的年轻人,可不能跟这个社会脱节,我先去查房了。”
许宴青不置可否,拨了一通电话,脸色一改春风和煦,阴沉着道:“追究到底。”
挂断后他点开显示30分钟前齐远发来的一条语音:【晚上来林恒酒吧?有事跟你说。】
他右手不太好做大幅度动作,容易牵扯到伤口,只好放弃打字,也回了条语音过去。
【没空,跟南岁禾在医院。】
不过短短一分钟,齐远就弹了一通电话过来。
“你俩怎么回事?南岁禾才刚回来多久怎么就进医院了?”
身上的血腥味不太好闻,他皱了皱眉,“她胃出血。那你得问问你家宋晚了。”
语气颇有几分问责的意味。
齐远不明就里,宋晚又怎么了?
“你在医院里陪她?人家要你陪吗?她都放下了,你也该向前看了。”
许宴青嗤笑一声,平淡的叙述。
“放不下了,想了四年没想明白的事情,昨天她痛的蜷缩在我怀里的时候我突然想清楚了,我与她于你们而言是久别重逢,可与我而言,是失而复得。”
话里翻涌而来的情绪,也只有他真真切切体味到了。
失而复得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再次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