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请假这几天基本没出太大问题,只要出现问题严重的病人,我肯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您。”
苏倪口干舌燥的结束一厚摞病情的介绍,偏头看向角落,见女孩嘴角抿出温柔弧度,埋头和一个拿棒棒糖的小姑娘叽叽咕咕说什么。
说到好玩的地方,一大一小便笑的抱在一起,头顶呆毛乱颤。
她看的心都要化了,也不忍心把新婚没多久的霍大医生扣住,咬着牙劝:
“我说,霍神,你毕竟才结婚没多久,还是多陪陪小媳妇。你看,现在假期还没结束,你就把小媳妇冷在一边,不太合适吧?”
姜枣正在给自己的新学生出题目,
她发现萌萌非常聪明,小脑瓜一转就能想到解题思路,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儿,忍不住伸手去捏这小机灵鬼的脸蛋。
余光内忽然出现一双头层牛皮的磨砂鞋面,深灰如暗沉烟雾般的西裤布料,以及一丝不苟扣紧每粒扣子的白大褂衣角,。
那只前几分钟还在影像图上指点画圈的手,此时不走心的在她眼前一晃。修长冷白的手指在光下晃出残影,配合其主人明显冷淡的腔调:
“走吧?姜小姐。”
待她的口吻甚至都不如对待一位普通病人,男人慢条斯理道:“ICU科室的人一向喜欢多管闲事,他们认为我该送你回家,”
“虽然我觉得这没什么必要。”
一旁围观的ICU众人:…………
拜托??他这样到底是怎么找到老婆的?!
姜枣扶着行李箱站起来,倒是不介意这话里的刺,只是略觉尴尬:“不用了,你继续忙,我本来也是准备先带萌萌打车回去——”
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话,霍执揉捏放松着自己的腕骨,快步向旁边脱换白大褂。她话音落下时,这人已经拎上自己的毛呢大衣搭在臂弯,示意正在吃瓜的王医生丢来车钥匙,淡声:“看见没?刚结婚没两天,就知道给我的车减压了,能少载一个人就少载一个人。”
“这媳妇是不是很懂事?”
姜枣:“……”
傻子也听得出这话里的阴阳怪气,她扁着嘴偷偷瞪去一眼,到底还是跟上去。
萌萌原本是要跟她一起,但下电梯的时候,被守在外面的顾准拦个正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某人的批评,顾准连看都不敢看她,薅住萌萌就跑。
“你干什么呀?”
小姑娘力道太小,只能不情不愿的被薅走,挣扎时眼泪都快要出来,耍脾气:“我跟姜老师玩得挺好的,她都能做我干妈了。以后我也不要你这个小叔了,你这就算是拐卖儿童!”
“嘘,”顾准只能把这小祖宗抱起来,解释:“你霍叔叔刚结婚,别去当电灯泡。”
萌萌无不得意的一仰脑袋:“别看我年纪小,我看得出来哦,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真结婚。霍叔叔心里肯定还惦记着他那个前女友,至于姜老师,人家也完全对那个怪脾气医生没兴趣好嘛!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呢。”
顾准把这小机灵鬼塞进车里,好气又好笑:“那我要是告诉你,姜老师就是霍叔叔念念不忘七八年的那个前女友呢?”
小机灵鬼瞬间把眼睛瞪的像铜铃。
车已经开上高架,顾准握着方向盘,回忆自己那位兄弟近几日的种种异样表现,愈发肯定一个猜测——虽说霍执确实很可能要和别家的豪门千金联姻,但并不绝对,事情也完全没有发展到需要他假结婚才能解决的程度。
他没留神闷笑了声:“就怕啊,是你霍叔叔一厢情愿的喜欢人家,人家早忘了他。”
萌萌在旁边支着耳朵听,拨弄自己领口处被姜老师系出来的小蝴蝶结,眨巴着大眼睛:“这个不怕,不就是旧情复燃嘛,我有办法!”
顾准只当这小孩嘴上逗趣,不当真的一笑,把导航切换成那位霍大医生的居处。
姜枣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临上车时,走在前面的男人才停顿脚步。
宽阔双肩微侧过一个角度,
那双狭长凤眼居高临下的睨她,眸光不冷不热。
她尚且还没反应过来,手中行李箱的拉杆就已经被抢走。劳斯莱斯的后备箱自动掀起,男人举起行李箱时手肘微屈,服帖的毛呢布料勾勒出手臂上的劲薄肌肉。
但脸上依旧是冷淡的表情,极其客观的口吻:“萌萌因为身体原因,近段时间都需要住在我那里。姜小姐正好和我签了合约,又是萌萌的私教老师,有关萌萌的事可以多和我沟通,”说着便绕到了驾驶位,唇角勾出抹疏离的笑,
“不过我们萌萌年纪还小,如果姜老师按耐不住春心萌动,想跟哪位先生相亲约会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带我们萌萌去,会教坏孩子。”
姜枣原本温顺听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滞,迷茫看向坐进车的某人,“怎么会。”
“萌萌不是已经读五年级?况且,相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副驾驶的车门被某人略烦躁的推开,似乎是在回应她不服气的犟嘴。
八年过去物是人非,倒是这莫名其妙的臭脾气一点没变。她也只敢偷偷腹诽,忍气吞声的坐进副驾驶的位置,也不去看身边那人,歪头打量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
“怎么不会教坏?”
男人平静清冷的音腔在狭隘的车内空间里打过转,像是昔日广播室里一样,“姜小姐八年前不也是受青春期躁动,跟我谈恋爱,后来才被教的那么坏么?”
一句完全漫不经心的随意提及,
话音落下后,他似乎也并没有觉得这样的话题有什么不合适,瘦长手指攥着方向盘,在红绿灯的指引下缓慢向右掉头。
气氛变得有些难言。
乌龙清竹的气味因子在碰撞中流动,在驱动器的嗡鸣声里带来一阵微妙律动。
姜枣捏紧手中小皮包的细带,退无可退般应答:“好,我会尽量推掉相亲的约会。”
“确实需要这样,毕竟你已经把自己高价卖给了我,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姜小姐都应该听我支配。”霍执皮笑肉不笑的从后视镜望向她,“希望姜小姐能让我觉得物有所值,虽然我不是一名商人,但也不喜欢做赔本的买卖。”
车程虽然并不久,但姜枣却觉得每分每秒都很煎熬。到达目的地后,她看到顾准带着萌萌跑过来,萌萌帮她开车门,顾准忙着帮她拎行李,
她胸口憋闷的一口气才算舒缓过来,双手接过顾准递来的行李箱拉杆:“谢谢,辛苦了。真没想到顾总会成为我的学生家长。”
“顾总不也差点成你男朋友?”
霍执从劳斯莱斯的车头绕过来,轻飘飘撂下这么句若有讥嘲的话,随后便头也不回的往独栋大门方向走。
顾准脸上肌肉瞬间僵硬,没好气的隔空吼:“霍执,你阴阳一两句就够了!我不都跟你解释了?你怎么一遇到校花的事就这么小心眼?”
嘭的一声,
甩门的声音不算重,但也能听出些许不爽。院子里养的一只边牧都被吓得窜老远。
顾准眉头微皱,“刚才在医院的时候还没这么大气性,这是又被谁气到了?”
姜枣有些心虚的低头看地面。
“校花,你别放心上。”
顾准一副早就习惯的表情,抬下巴:“正好我待会没事,去陪霍哥喝两瓶,麻烦你陪萌萌玩一会儿,过两天再开始给她上课。”
姜枣略歪头,和他身后豆丁大小的小姑娘四目相对,两双水葡萄般的漆黑眼眸扑哧着眨巴,蓦然间笑弯了眼,冲他身后的小姑娘温柔招手:“过来呀,萌萌。”
顾准被这一幕戳的心都要化了。
五年级的女孩,听起来虽然年纪不大,实际上已经进入青春期。姜枣牵着这小女孩的手,耐心询问:“萌萌,你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游戏?”
本以为会得到某种网络游戏的答案,
萌萌抓紧她的手指,眼里透出小狐狸似的精光:“有哦!姜老师陪我玩捉迷藏吧!”
“啊?”
上次来时只是停留在客厅。
姜枣陪着萌萌玩了半个钟头的捉迷藏,才发现这栋看似精致的小别墅实则面积惊人,她对这栋房子也不熟悉,几乎每一轮都输。
萌萌很懂事的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然后仰着脑袋瞅她。
姜枣便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疲惫,委婉道:“我们可不可以换个游戏啊?”
小姑娘很有自己的主见,软硬不吃的态度:“最后一局,结束后我们就休息!”
她便又被这小豆丁拽到二楼,靠近天台的一处房间。这显然是个比较重要的地方,房间附近甚至没有摆放任何杂物,
西欧风格的英式地毯连接着一扇鸦黑的门,纯银制的扶手,和没有任何纹路修饰的门面。
推门而入后,室内陈设也简洁明了。
只有落地阳台的小玻璃桌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个白色药罐。
并不能看出这间房原先有没有住人。
萌萌很费劲的把她拉到床边坐下,又扯掉自己衣服上的小蝴蝶结,捋成细长的布带,先绑住她的手腕,又把另头绑在床头的铁杆上。
姜枣迟缓的怔神半晌,大脑有些卡顿的转好几圈,“萌萌,你在做什么?”
确定自己绑的够扎实,萌萌很满意的欣赏自己绑出来的死结,解释:“姜老师,我系的可是一个幸运结哦,说不定你这局就可以赢我了。”
姜枣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幸运结的说法,或许是小孩子们之间流行的?
她沉默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信任和顺从:“好,那萌萌先去藏,我稍后再解开结去找你。”
“好哦!”萌萌鬼灵精怪的给她比个三的手势:“三十秒哦,不能偷偷少数!”
姜枣笑着闭上眼,开始在心里默数。
半分钟很快过去,她想到小姑娘急忙慌张乱钻的可爱模样,便心软的多数了半分钟。等到再睁开眼时,屋内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手腕上的扣看起来并不难解,
她试图用左手扯松绳结,可没有料到的是,这个结居然完全扯不动。姜枣逐渐觉出不对劲,低头仔细研究起这个绳结。
……
那个小鬼头居然给她系了个死结!
右手被绑着动弹不得,左手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姜枣试着解了几次,眼睛越来越酸,手也疼的泛红,可绳子上的死扣反而越来越紧。
偏偏手机还放在一楼客厅。她现在除了等萌萌回来,找不到任何解脱的方法。
天色渐晚,日暮时分的夕阳已经爬上落地阳台,屋内光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墙上的铜钟在尽职尽责的工作,每一次钟摆的碰撞都在提醒她时间的流失。
近几日的奔波突然化作无边无际的困倦,席卷了她的身体和神智。
姜枣扶着额,不知觉中就靠着床头睡了过去。她睡的昏沉,也并没有做梦。
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
阳台溢来的风忽然止住一瞬,气流凝滞,甚至连规律走动的秒针都变得缓慢。
另一股清凉的风从门的方向涌过来,伴随着乱而沉重的脚步声。
姜枣立即清醒过来,
还没来得及出声,便看清了来人被月光清晰勾勒的面容。
平日疏离凛冽的长眸被醉意熏染,难得的显出一些鲜活的脾性。男人明显烦躁的扯松领带,身上原本平整贴身的衬衫布料像被揉乱的乌云,领口都被扯的松散。
虽然身穿黑衣长裤,却并没有完美和黑暗融为一体。这人冷白肤色犹如冬日里一抹扎眼的雪,难以削弱存在感。尤其是在醉酒后,高大身影随着乱七八糟的步伐,仿佛随时都能倒下,但每一步又稳稳站住。
越是往月光下走,他裸露出的脖颈上所铺展开的酒后绯红便越是显眼。一头黑发也在醉酒中被风吹得凌乱,或许都可以用狼狈来形容。
“霍执?”
姜枣很轻的叫了声他的名字,但并没有得到回应。大概是醉得厉害,所以根本没听见她的声音,男人只是拿起茶几上的白色小药瓶,往手心里倒了几粒药,随后习以为常般丢进嘴里,甚至连水都不喝,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咀嚼、吞咽。
她愣住神,不知所措的盯着这一幕,在惊慌和担忧中将所有话原路咽回肚里。
这个人……
生病了?
从阳台到床的距离并不远。霍执吃过药后便转身往床的方向走,醉到懒得抬眼皮,抬手解开衬衫纽扣,长腿三两步迈过来,转身仰躺上床。
柔软被褥毫无征兆的猛然陷入,床上不均匀的重量分布能在瞬间被清晰感知。
姜枣刚要起身逃离,左手手腕便猝不及防被人攥住,被一股力猛地拽上床。
贴肤的灼热感让她在一阵眩晕后很快清醒,于漆黑中对上某人醉意熏染的眼。
霍执自上而下俯视她,
那双幽深冷淡的、恍若能吃人骨肉的眸,在酒精麻痹下变得更剔透,却不清醒。
“我不是故意的,”
她在这样的注视下很难保持冷静,视线慌乱的到处乱飘,尽量压低轻软的声线,解释道:“我是在跟萌萌玩游戏,不小心被困在这里。”
极近的距离下,两人即使不言不语,鼻息也会隐晦克制的纠缠一起,变得温热。
在她开口说话后,男人的呼吸似乎变得更重,目光也不自觉随着她的声音下挪,落在她紧张时会咬住的唇瓣上。
发觉自己的解释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姜枣有些困惑,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时,
攥她手腕的男人忽然顺着她的腰窝揽过来。那双手掐着她的腰、按住她的背,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嵌入身体、吞食入腹般的抱住。
急促紊乱的鼻息扑打在颈侧,
混杂着苦涩的酒香,仿佛森林疯狂蔓延的火势般燎烧她的肌肤。
姜枣试图挣扎。
“别动。”
男人却不由分说的抱她更紧,修长手指用力拽住她衣衫单薄的角,低头更深的埋入她的颈窝。
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纤细的救命稻草般,
嗓音嘶哑的犹如刀刃割裂野草,留下荒芜的绝望:
“求你,就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