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吕基娅,维尼奇乌斯血管里的每一滴血便都沸腾活跃起来。
他忘却了人群,那个使徒从他的意识里消失无踪。这天晚上,一个个悖论中的启示带来的惊诧,怀疑、猜想和对一切的惊异全都化为了乌有。他眼中只有她,最后的最后,她终于出现了。在他所有的努力之后,在痛人心扉的愤怒和狂躁的一个个白昼过后,在令人忧思焦虑的一个个漫漫长夜过后,他又找到了她!
他以前从没有想到,欢乐喜悦可以扑天盖地涌向一个人,让他变得如同一只野兽,让他呼吸困难。他自己都不认识突然变了模样的自己,之前他还笃定命运女神在阻碍他的希望得以实现,而现在他不敢相信他的欢乐是真的,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这份疑虑成了他的救赎,冲动也许会让他急急忙忙,不假思索就采取行动,不过他压制住了冲动,不确定他看见的是不是另外一副幻象,一副从这片墓地上幻化出来的被扭曲了的现实的一部分,又或者,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做梦。然而不是。这不是梦。她就在那里,他们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二十步。她完全被火光罩住,他可以尽情地,高高兴兴地把她看个够,她头上的兜帽滑了下去,拔乱了她的头发,她嘴唇张开,溜圆的眼睛直愣愣地朝上看向那位使徒,就仿佛入了迷一般。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羊毛披风,看起来和其他的普通穷人没什么不同——或许是苏布拉的一个女裁缝,或许是台伯河对岸区的一个水果小贩——然而她精雕细琢的面孔却泄露了她的身份。他从没见过她像现在这么漂亮的样子。
尽管脑袋里乱吵吵地响成一片,维尼奇乌斯仍被她身上纯洁完美的贵族气质和穿戴着的粗布奴隶披风的对比震撼了。爱情如烈火一般烧遍他的全身,它庞大无比,强烈无比,把他放在由思念,倾心、兽欲和无限的尊敬混杂起来的奇怪情愫中,绕得他晕头转向。只要看到她,他的心中就充满了喜悦,就好似一个口干舌燥的旅人发现了一杯水,细细地咂摸,沉醉在那份喜悦之中。她站在那个健硕的吕基亚人旁边,越发显得娇小、纤细,犹如一个稚子,他也注意到她现在瘦了,脆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走,脆弱得仿佛是一朵花,或者一个脱离了躯壳的灵魂,但这只不过愈发加深了他要拥有这个特殊之人的想法,和他之前在罗马和东方拥有过的所有女人相比,她完全不一样。他会乐意用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与她交换,就是把罗马拿来做价码,把世界的其他地方拿来交换,他也乐意。
若不是基隆眼疾手快拽住了他披风的一角,那一眼就会让他情不自禁,意乱神迷,什么都不想地就行动了。显然,那个希腊人就怕这个兴奋过度的贵族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基督徒们已经开始念祈祷词和唱赞美诗。很快,“主来吧”的声音响起,这声巨大的呼喊是确定他们对神的信仰,使徒开始了洗礼仪式,长老们将待施洗的信徒领至他的面前,他则从喷泉里掬水洒到他们头上。维尼奇乌斯突然非常确定,这个漫长、持久的夜晚永远不会结束了。他的耐心行将告罄。他想立刻跟着吕基娅走出这个地方,半路上抓住她,或者把她从她的居所里带走。
就在这个时候,开始慢慢有人走出这片墓地,基隆和他凑得更近了。“我们先出门吧,大人,”他悄声说道,“我们刚才一直戴着帽子,别人都在奇怪地看着我们呢。”
维尼奇乌斯留意了下,他的话确实不假。在听使徒讲道的过程中,大多数基督徒们都摘下了帽子,好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可这三个侵入者却至始至终地戴着帽子,没有露出脸。基隆的提议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只要他们出了门,就可以看清每一个离开墓地的人,那个巨人似的乌尔苏斯自然也很难被漏认。
“我们可以跟踪他们。”基隆低声说道。“我们可以看他们进了哪一间屋子。然后到明天,或者说是今天早晨的晚些时候,大人,你可以让你的奴隶们把所有的出口都堵住,然后把她带走。”
“不!”维尼奇乌斯说。
“那么你想怎么样呢,大人?”
“我们跟着她去她的住处,然后把她从那儿带走,马上就办!你准备好了吗,克罗顿?”
“我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这个剑斗士嘟哝道。“要是我没把保护她的那头公牛给打趴下,你尽管把我降为奴隶好了。”
但是基隆却开始反驳,他抬出所有的神明,请求他们保持原来的打算不做变更。克罗顿的存在不就是万一他们被人认出来时好保护他们的吗?像这样实际孤身一人地抓走那个姑娘是冒险的行为,他们可能会被杀死!再说了,她也许会用什么法子从他们手上逃脱,藏到别的地方或者干脆出城,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呢?为什么不去打稳赢不输的赌,反而把全部赌注都押在一轮可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赌局上?
维尼奇乌斯竭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不当场在这个地方去追逐吕基娅,不在这片墓地里的人流中抓她,不过基隆也在他的脑袋里拧上了一根理性的丝弦,他几乎要答应下来,可是克罗顿却更关心他能干多少活,挣多少钱。
“让那只老山羊闭上他的嘴,主子。”他咆哮道,一脸恼怒和鄙视的表情,“让我用拳头砸穿他的脑袋。想当初,在布克森图姆,路奇乌斯·萨图尔尼乌斯雇我去竞技,在一家小酒店,有七个喝醉了的角斗士向我挑衅,结果他们没有一个不是断了肋骨才离开那个地方,我不是说就在这儿,在人群中把那个姑娘抓过来。他们大概会向我们扔石头或者给我们脚下使绊子。但是一等我们到了她家,我就可以把她往肩上一扛,带她到你说的任何地方,大人。”
听了这话,维尼奇乌斯很高兴。他喜欢听到这样的话。“那么就让这成为现实吧,以赫拉克勒斯之名起誓!”他立下誓言。“说不定明天我们可能会失去她的踪迹,但如果我们到那里就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把她带走!”
“那个吕基亚人看起来强壮得不得了。”基隆哼哼唧唧地说。
“又没人让你去和他掰手腕儿。”克罗顿吼了一句。
可是在城门外,他们不得不等了好久,黎明到来,等远方乡村里的公鸡都打过鸣了,他们才看到乌尔苏斯和吕基娅跟着几个人出来。基隆觉得他认出了那位使徒,他和另一位小个子老头走在一起,他们后面跟着几位中年妇女和一个提着灯笼的小男孩,大约有两百个男人和女人围着他们,这三个侵入者悄悄混进了人群中。
“你看,大人,”基隆用手指点,“你的姑娘被保护得很好。她和他们那位伟大的使徒呆在一起,就在前面。看,他们几乎都要在使徒面前跪下来了。”
人们确实在向包括了吕基娅在内的那一小群人下跪,可维尼奇乌斯却几乎没看他们一眼,他的眼睛一刻也没从那个姑娘身上挪开过。将她劫走的念头满满当当地占据了他的脑海。他是一名指战员,突击、埋伏和奇袭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把战场上的精准作风拿来用在制定劫持她的计划上。他的决策是大胆的,也许甚至是冒进的,可是胆大无畏通常能在战争中带来胜利的战果,他回想起了以前,攻击越是大胆,赢面也就越多。
然而回城的路还很长,他有时间去思考别的事情,包括横亘在他与吕基娅间,由这份陌生的信仰造就出来的鸿沟。可现在这个思考来得太晚了,他明白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及发生的原因。他有足够的敏锐来察觉他并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吕基娅,他想,她美得超乎想象,是一个成熟妩媚的年轻女子,让他欲火中烧。而现在,他能够看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与他人迥异的女人。这是一个因为她的宗教使她与众不同的女人,任何希望她屈服于肉体的欲望,顺从于男女私情的快感,以及用金钱打动她的想法都无异于痴人说梦。他终于了解到无论是他还是佩特罗尼乌斯于以往都不能了解的东西,他了解到,这个新的信仰将全新的观念灌输进了人类的灵魂,这种观念从来没有在人类中出现过,她也不会放弃她的信仰一丝一毫,如果说快乐之于她有什么意义,那么这个意义也将会与他对快乐的看法截然不同,无论是佩特罗尼乌斯、恺撒、皇室大臣还是整个罗马社会都不会对此事有更好的了解,他认识的其他女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成为他的情人,而唯有这个基督徒姑娘会是一个被牺牲的受害者。
想到这儿,他的腹内感到一阵尖锐、灼热的疼痛,感到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愤怒,而他知道,这两者都没什么用处。把吕基娅掳走似乎不是什么问题,他差不多能肯定可以成功实施这一计划。可他也同样肯定,与她的信仰比起来,他所有的胆量,技巧,勇气和手段都算不上什么,他肯定他最终将失去她的心。某种特别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际,令他这位骄傲的罗马军团司令官打心底里感到沮丧。那是一个以前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想法。有生以来他一直坚信,强权统驭一切,打下帝国和治理帝国的铁剑与硬拳决不会受到挑战。可现在他却发现,世界上竟然还有其他不受约束的东西,而且,他还无法给它设定一个恰当的称谓。
它是什么呢?他无法看穿它的秘密,无法找出表述它的语言。从迟钝呆滞的大脑里,他所能聚合起来的全部画面就是那片墓地,那些集拢的人群以及身心投入地聆听一位老者宣讲的吕基娅。那位老者讲述的是一位转世为人的神明所受的磨难,他的寂灭与复生,他救赎了这个世界,他还许诺在斯梯克斯河两岸的亡灵之地上将有无穷无尽的快乐生活。
想到这儿,迷惑混乱差点将他的脑袋撕裂,他几乎要对基隆的打扰表示感激了。这个希腊人哼哼唧唧,嘀嘀咕咕地诉说自己的命运,打散了那位贵族的担忧之情。他答应过寻找吕基娅,而他也找到了她,不是吗?他冒了很大的风险,这一点应该被记住。那么现在还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他并没有承诺去劫持她,谁能指望他这样一个可怜的伤残老人,一个缺了两根手指,一个满脑子都是研究学问,沉思冥想和正经工作的人做这件事呢?在掳走那位姑娘时,确实,我们相信众神会保佑这位天之骄子。可是众神不也曾不时在奥林匹斯山上饮酒作乐,没有关注人类的事务吗?这个希腊人指出,命运女神变幻无常,因为她蒙着面纱,她在白天就看不清楚东西,在日落如此之久后,她又怎么会留意到什么呢?
“让意外发生吧。”基隆悲叹,“让那只吕基亚大熊把磨盘扔向尊贵的军团司令官吧,让他用酒缸或者水罐砸中那位尊贵的维尼奇乌斯吧,酒缸或者水罐砸出的回声会把可怜的基隆埋葬。”
他说智慧必须永远屈服于强权和实力,这是自然法则。他说他对这位尊贵的军团司令官的依附就如同亚里士多德对亚历山大的依附。只要高贵的大人信任他,在他们动手之前让他保管钱袋,就是那只他曾亲眼看见他拴在腰带上的那只钱袋,那么万一有什么不测发生,他至少也可以有法子雇人帮忙,甚至是去贿赂那些基督徒。
“为什么,”他呻吟道,“就没有人听从理智和经验的教导呢?”
维尼奇乌斯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从披风里面拽下装金币的钱装,把它扔到基隆的手里。
“拿着,闭上你的嘴。”他说。
金币的份量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鼓起了这个希腊人的勇气,振奋了他的精神。
“现在我对这一切觉得好多了。”他说。“赫拉克勒斯和提修斯都曾有过艰难的时光,他们都经历过重重考验,但他们成功地解决了难题。如果我的最好朋友克罗顿不是另一个赫拉克勒斯,那么谁又是呢?而你,大人,我不会把你说成是一位半神人,因为你充满了神性,而且你不会忘记你谦卑、忠诚的仆人,他不定时的需要必须得以满足,因为当他沉迷于书本中时他便什么都忘了。几亩林荫地和一栋小房子将是您这位慷慨的保护人能给予的恰如其分的礼物。与此同时,我会成为你英雄事迹的见证者,在远处为你喝彩,祈求朱庇特助你一臂之力,假使事态恶化了,我也会高声喊叫,让半个罗马城的人跑来帮忙。
走路走得累了的他也想为自己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条路真是崎岖不平,难走的要命。”他议论道。“还黑咕隆咚的,我灯里的油全烧完了。如果伟大的克罗顿真的如他的名声那么强壮,能背着我,把我至少送到城门的地方,那么在稍后扛起那个姑娘之前,他就有了一次演练。他也将赛过维吉尔史诗里的英雄,所有贵族祖先的埃涅阿斯,他的行为将赢得所有正派的神明赞许,确保我们今晚大功告成。”
“我宁愿举起一只死了一个月,长满了癞皮疙瘩的死山羊。”克罗顿瓮声瓮声地说。“不过你若是把刚从尊敬的大人那里得来的钱袋给我,我倒是可以把你背到城门去。”
“折断你的大脚趾吧!”希腊人恼恨地反口回击。“从刚才宣扬贫穷和怜悯是最大美德的那位德高望众的老者那里,你就学来了这东西吗?我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是让你变成一个半生不熟的基督徒都不行。比起让真理挤进你那河马脑袋里,让阳光透过玛摩坦地牢的墙壁还要容易些。”
“别担心。”克罗顿笑着说,他恐怖如任何猛兽,并且也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我不会变成任何一种基督徒,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可不想有了上顿没下顿。”
“如果你对哲学略知一二,你就会知道黄金不过是过眼烟云。”
“太棒了!”克罗顿又笑了。“你用你的哲学对付我,我把我的想法塞到你的脑子里,看我们谁赢。”
“一头蠢牛对亚里士多德说的话也不过如此。”基隆耸了耸肩言道。
这时,天色逐渐明亮起来,晨曦在城墙上显出微微的灰亮色彩。路边的树森,建筑和偶尔一现的坟墓开始显出灰蒙蒙的轮廓。大路上也不像之前那么空空荡荡;虽然天色尚早,菜贩子们却已经在赶路了。他们牵着驮满了新鲜蔬菜的骡子往城门口赶去。等他们到了那儿时,正好将是城门开放的时间。处处都有载着鹿肉和牛肉的货车发出吱吱呀呀的车轮声,大路上和大路两边的沙地上腾起一片薄雾,预示着会有一个好天气。从远处看,行人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若隐若现,不过维尼奇乌斯的眼睛却只盯着他前面吕基娅的纤纤脊背;在越来越明亮的夜色下,她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银光。
“大人”。基隆在他身后开口。“我要是觉得你的慷慨大方到了头,那是我在羞辱你。我知道你的慷慨是没有止境的。虽然现在你已经兑现了一部分给我,但你不能就此以为我是出于一己私利才说这番话。让我再一次地向您提议:你去找出你天仙一般的吕基娅当下住的是哪一幢房子,回家去叫来你的奴隶,再带上一顶肩舆,不要去理会那头蠢象似的克罗顿的啰嗦。他催你立刻采取劫持行动,不过是为了从你身上多榨些油水。”
“我在这儿等着你。”克罗顿挥着拳头说,“等着你的肩胛骨上裂开一条大缝,你死定了。”
“而我在这儿等着你的一桶凯法利尼亚葡萄酒。”基隆和他针缝相对。“我会活下来。”
维尼奇乌斯什么也没有说。他们现在到了城门口,在这里,军团司令官又吃了一惊。两个看守城门的士兵在使徒经过时跪了下来,而他将手放在他们的铁甲上,并划了一个十字形的符号为他们赐福。这位青年贵族想都没有想过这个基督教竟然传播到了军团中,他不敢相信它竟然那么快就遍地都是了,就仿佛在一座拥挤的城池里,大火从一栋房子烧到了另一栋房子,它每天都以真正火灾的速度吸收新的信奉者。他还从这种信徒的增加联想到吕基娅身上。由于在城门值勤的士兵中有基督徒的存在,他现在深信,若是她想偷溜出城,她随时都能找到心甘情愿帮她忙的人。他忙不迭地感谢保佑他的众神,感谢她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觉得有出城的需要。
一穿过城墙外空空荡荡,荒无人烟的荒地,这些回城的基督徒们便开始分散成一个个小群体,消失在一幢幢房舍间。现在能将他们藏起来的人变少了,这三个侵入者不得不在跟踪吕基娅时稍稍退了退,拉开一些距离。每往城里多走一步,基隆便更紧张一分,他开始抱怨双脚流血,腿抽筋,他甚至比他们落开更远的距离。然而维尼奇乌斯并不在意他是跟上前还是留下来。他觉得他再也用不着他了。这个希腊人无论在什么样的暴力行动中都派不上用场,让他回家也无妨。但是这个希腊人并没有和基督徒们一起消失于小巷中,他显然是一个地道的学者,维尼奇乌斯冷淡地想,却至少像一个书呆子似的对什么都好奇。他甚至时不时地一瘸一拐地加快点速度,继续恳求行动要克制,并推测着和使徒走在一起的那个驼背老头的身份。
他担忧地叹了口气,说道,“他要是高一点就像格劳库斯了。”
然而在到达台伯河对岸的一片片公寓楼之前,他们还有一段长路要走,当围着吕基娅的那小一人离开后,太阳已经越过了地平线。使徒,一个老婆婆,还有那个提着灯笼的小男孩儿沿着台伯河转弯走了;那个小个子老头、吕基娅还有那个大汉悄悄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他们走了一百来步,然后拐进了在一间卖鸟的铺子和一个橄榄油摊位中间的一个门洞里。
依基隆之见,那就是路的尽头了,他在离另外两个人五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把自己紧紧平贴在墙上,压着声音叫他们到他那里一会儿。
“我们要谈谈。”他悄声说。
“我们要行动”。维尼奇乌斯不耐烦地喝道。“绕到后面去看看这幢房子有没有别的路出去。”他下令。
那个希腊人大概花了一个小时来抱怨他长了水泡,可现在,他哧溜一下就跑出了巷子,快得就好像墨丘利的双翼长在了他的脚踝上似的。
“没有。”过了几分钟后他回来报告说。“这里只有一扇门。”接着他又尝试了一遍:“求求你,大人。”他双手合什,说道:“看在朱庇特、阿波罗、维斯塔、库柏勒、伊西斯、密特拉、丰饶之神以及东方和西方所有神灵的份上,放弃这个打算吧,听我说……”
可这时他却停下来了。他看得出来,什么都不必再说了。没有人在听。维尼奇乌斯已经激动得脸色发白,不过他的眼睛却眯了起来,露出势在必得的精光。轻轻一眼就足以表明,现在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什么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了,他决不会回头。克罗顿像只野兽一样气势汹汹地喷着气,比任何时候都像被关在竞技场上的笼子里头的一头恶熊。他开始深呼吸,像一个摔跤手在比赛之前那样,往结实的胸膛里灌满空气,他弓着厚实的脊背,左右来回地弹跳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显出任何害怕或惊慌的神色。
“我先进去!”他吼道。
“你跟着我进去!”维尼奇乌斯命令,他们二人消失在黑乎乎的门洞里。
基隆在最近的巷子的角落里蹦来蹦去。他在那里猫着腰,从墙后面探出头来焦急地四处张望,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