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维尼奇乌斯快把信看完的时候,基隆蹑手蹑脚进了书房,像个影子似的悄无声息,没有经过仆人们的通报,因为阖府上下得到过命令,不管是白日还是夜晚,都要让他自由地出入。
“愿你的祖先埃涅阿斯的神圣母亲维纳斯对你同样照顾有加。”那个希腊人在进门时说道。“就像迈亚神圣的儿子墨丘利对我的照顾一样。”
“这话是什么意思?”维尼奇乌斯从刚才坐着的位置上跳了起来,桌子后面,那个希腊人昂起头,双眼平视着维尼奇乌斯。“我发现了!”他模仿着另一位希腊哲学家发现真理之光时说的话。
那位年轻的贵族心潮澎湃,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你见到她了?”他终于开了口。
“我看见乌尔苏斯了,大人,我还和他说了话呢。”
“那你知道他们藏在哪里了吗?”
“不知道,大人。卑鄙之人也许会故作聪明地掩饰自己的身份,但这却让那个吕基亚人猜出了那人知道了他是谁,所以这么做不是让那人被一拳打懵,对接下来的一切一无所知,就是令那个巨人生出疑心,当夜就转移那位姑娘的藏身之地。而这,大人,是我所不为的。对我来说,知道他在集市附近,为一个叫德玛斯的磨坊主打工就足够了。顺便说一句,这个名字和你的一个获释奴一模一样,而这足够了,大人,因为在那个吕基亚人早上下工之后,任何一个被你信任的奴隶都可以跟踪他,并且知道他们藏身之地的确切地址。我只不过是为你带来了你那位天仙般的吕基娅在罗马的证据,因为乌尔苏斯也在这里,而且可以基本确定,她今天晚上会在奥斯特里亚努姆。”
“奥斯特里亚努姆?”维尼奇乌斯打断他的话,像是要准备马上跑去那儿的样子。“在什么地方?”
“那是一块满是老旧的地下墓穴和地窑的地方,在萨拉里亚大道和诺门塔那大道之间。我对你提过的那位大主教现在就在这里,比预期到达的时间提早了很多,他今晚会在那片坟场布道和施洗。虽然没有认定他们是非法之徒的敕令颁布过,他们却必须小心隐秘地集会,因为人民憎恨他们。乌尔苏斯亲口告诉我,他们所有人今天都会在奥斯特里亚努姆集合,去亲眼看看那位先生,亲耳听他讲道。他是他们的基督的大弟子,他们管他叫使徒,或者信仰的传播人。由于他们认为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自由进行各种活动,彭波尼娅可能会是今天晚上唯一一个不去那里的人。奥路斯•普劳提乌斯信仰传统的神明,彭波尼娅无法对他解释她为什么想晚上出门。但是,大人,吕基娅生活在乌尔苏斯和他们的长老们的照应之下,肯定会和其他女人们去那儿。”
维尼奇乌斯已经过了好几个礼拜的痛苦生活,惟有希望似乎才能能让他活下去。此刻,看到焕发出新生命的希望,他感觉就像一个走到路的尽头,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疲惫旅人。
基隆也没有错过看到这些征兆,或者是没有错过从这些征兆中看出谋利的机会。
“的确,”他评论道,“城门是由你的人看着,大人。而那些基督徒们一定知晓了此事。但是他们不需要经过城门,他们可以从台伯河走,即便从台伯河走的那些路距离遥远,可为了去见大使徒,那还是值得一走的。其他穿过城墙的办法也有成百上千个,我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怎么走。”
“所以,大人,”他接着说道,提到了关键之处,“在奥斯特里亚努姆你会找到你的吕基娅,万一由于我想象不到的命运的捉弄,她不在那里,那么你也会有乌尔苏斯!他会在那里,因为他要去替我杀了格劳库斯。是的,他就是我们雇的杀手!你明白重点了吗,尊贵的军团司令官?没有?唔,好吧,要么,你亲自跟踪他回家,查出他们住在哪里,要么,把他用杀人犯的罪名抓起来,用各种办法从他口中知道吕基娅的实际下落。”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基隆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往他想要的结论上引。“卑鄙一些的人会告诉你,在把乌尔苏斯的秘密掏出来之前,他和乌尔苏斯喝掉了能买下一座葡萄园的上等葡萄酒。一个卑鄙的人会声称,在和乌尔苏斯玩‘十二点’的纸牌,或者骨牌,或者掷骰子时,他输掉了一千塞斯特塞斯;或者说为了得到情报,他花了两倍这么多的钱。我知道你会为此怀疑我并且正这么怀疑我,可是让我在这一辈子里诚实一次……或者,毋宁说,我有生以来就一直是诚实的。我相信你的酬谢将大于我所希望的,大于我所开销的全部,正如同最慷慨的保护人,尊贵的佩特罗尼乌斯提示过的那样。”
维尼奇乌斯是一个军人,习惯了处理各种意外并且反应迅速。基隆满怀希望的总结陈词给了他从脆弱情感中恢复过来的时间。
“你不会对我的酬谢感到失望。”他没什么耐性地厉声说道,“但是首先你要和我一起去奥斯特里亚努姆。”
“我吗,大人?去奥斯特里亚努姆?”基隆的脑子里想都没想过要去那个地方。“我答应过替你找到吕基娅,而不是绑走她。想想吧,大人,如果那头吕基亚大熊发现他刚把格劳库斯给撕成碎片,而他又没有真正的杀人理由。那么我会有什么下场呢?难道他不会在大错铸成的时候,指出我是他犯罪的源头吗?对一个哲学家来说,最困难的事就是和一个傻瓜沟通了,所以,我怎么答得出来他提出的问题呢?”
然而,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利益都必须得以保全。“但如果你觉得我给你指错了路,至尊至贵的军团司令官大人,那么请在我指出吕基娅藏身之所时再足额付款给我,现在么,你只要稍稍表示你的慷慨大方就行了,以便万一有什么不幸在你身上降临,大人——众神保佑不会发生这种事!——我也不会因为没有得到报酬而一无所有。而大人你伟大尊贵的胸怀,也不会允许那种事的发生!”
“这里有一些金币。”维尼奇乌斯扔给他一个装满了小金币的皮囊,金币的面值是第纳里乌斯金币的三分之一。“等我把吕基娅带到家里,你会得到一个同样的皮囊,里面装满了第纳里乌斯金币。”
“啊,朱庇特呀!”基隆向他致敬,“众神之父,滋养了人类的神!”
可是此刻维尼奇乌斯却皱起眉头,一幅颐指气使的模样,“你在这里吃饭休息,直到天黑为止,想都别想溜出这幢宅子。等到了晚上,你要和我一起去奥斯特里亚努姆。”
“谁能违逆你的意志呢,大人?”他说道,引用了东方的征服者,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下令把一个埃及祭司抓起来的时候,那个祭司对他说过的话。“领会我们那位伟大的希腊英雄在阿蒙神庙时表现出来的气度吧。没有人能违逆你的意志,所以最好有风度地投降。至于我,你的小金币,”说到这儿,他把那一包金币摇的叮当作响,“能买下我的一切。更别说今晚陪着你了,我很高兴那么做。”
维尼奇乌斯却对文字游戏一点耐心也没有。他又逼问基隆,让他说出详情。乌尔苏斯还说了什么?他说话时什么神态如何?从听到的回话里,他的脑海中冒出两种选择方案,两种选择皆令他期待万分。要么,今天晚上过去之前,他就能知道吕基娅的藏身之所,又或者,在集会结束之后回家的路上,他可以将她逮住带走。想到这儿,强烈的欢乐感袭向他的心头,既然重新得到她似乎颇有可能,所有指向吕基娅的怒火便瞬间弥散。感怀于突然而至的解脱和圆满,他原谅了由吕基娅所带来的一切痛苦和失望之情。他觉得,吕基娅是他唯一珍爱的人,是他离不开的人,就仿佛是他牵挂已久,在一段长途旅行后即将回家的恋人。他有一股命令将府里挂满花环的冲动。他谁也不恨了,就连乌尔苏斯也不用受斥责。他随时都可以原谅任何人做过的任何事情。不管为他做什么都受他鄙视的基隆,现在似乎变得顺眼和有趣起来。他双眼发亮,他的脸上焕发着生机活力,就连他的府宅里的阴影似乎也是欢快明亮的,青春和生命的欢乐在他体内再次苏醒。以往令他丧气的痛苦让他没能对爱恋吕基娅的程度做出全面的判断,只有这时他才明白他在盼望吕基娅回心转意。他要吕基娅,是的,他要吕基娅,但这种要又不一样,它现在是一种希望,类似于寒冬的土壤等候着春天的阳光。终于摆脱了伤害和侮辱的他在剧烈紧迫的情欲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一种更温柔的欢乐,感受到了一种更亲近的情感。他还感受到全身上下充满了能量和体力,他相信,再次见到吕基娅后,没有什么能让他对她放手,无论是全体基督徒世界还是恺撒本人。
这个年轻贵族无边无际,满得要溢出来的欢乐给了基隆某种鼓励,他现在对自己的前程更敢想,也想得更美了。他开始出更多的主意,猎物还没有被收入囊中,他提醒,他们必须尽可能地多加小心,否则他们就要冒着煞费苦心的全盘计划被毁之一旦的危险。他恳求维尼奇乌斯不要试图在奥斯特里亚努姆抓获吕基娅。
“我们应该戴着兜帽去那里,把我们的脸孔藏起来,呆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观察一切,最稳妥的办法是一旦锁定她的身影,就跟着她回到家,记下她进去之后再也不出来的房子是哪栋,然后让一群奴隶在黎明时分将其围住,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她带走。”
他指出,法律有利于他,吕基娅还是个人质,名义上处于恺撒的监护之下,所以官府不会进行干涉。如果出于什么原因,吕基娅没有出现在奥斯特里亚努姆,他们也可以跟踪乌尔苏斯,以此达到同样的目的。
“我们不能带太多人。”基隆警告。“他们只会令那些基督徒产生警觉。然后他们就不得不吹灭烛火,就像他们第一次掳走吕基娅时的那样,消失在黑暗之中,分散到一些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地点。不过,让我们随身带几件武器,再带上一两个壮汉,万一事情不对,我们可以有所倚仗。”
他说什么维尼奇乌斯都赞成。佩特罗尼乌斯的建议提醒了他,他派出奴隶去找克罗顿,而这终于打消了基隆的最后一丝忧虑。这个希腊人认识所有的公众人物,他从来不错过竞技场里的每一场角斗比赛,并且经常叹服于那位著名摔跤手的超人体力。是的,他说,他会去奥斯特里亚努姆。乐意之极!有了克罗顿帮忙,那袋许诺过给他的第纳里乌斯金币的叮当声似乎更响了。
于是,他很快被叫去仆人区的饭桌上,他心情愉快地坐下享用晚餐。饭桌上,他对那些奴隶们尽说些神奇药水的事情。他刚刚卖给他们主人那瓶神奇的魔法药水,那瓶药水只要涂抹在最驽劣的赛马的四蹄上便够用了,他说,那匹驽马会让其他赛马对它望尘莫及。他,基隆,是从一个基督徒那里学会如何配出这种药水的。尽管塞萨利因巫术而出名,但是基督教的长老比塞萨利人还要熟悉奇迹和法术。他们对他非常敬仰,他说,而且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对理解鱼这个符号意义的人来说,这种信任很容易理解。
带着尖锐问询的目光,他瞥视所有拥在他周围人的面孔,希望看到某样泄露出基督徒身份的标志,让他可以在稍后向维尼奇乌斯报告,当这个希望破灭后,他耸了耸肩,开始吃自己的饭,他的饭量比平常大得多,他对厨子大加赞扬,扬言说要试一试把他从维尼奇乌斯那里买过来。只有在想到当晚要去奥斯特里亚努姆时,他的得意欢喜才减退一些,不过到时候一切都在黑暗中,在伪装之下进行,而且他不是独自一人前往。他的一个同伴是世上最有力量的人,是风靡大众的偶像,而另一个是出身高贵,有权有势的贵族,此外更是一个有名望的军队将领。
“就算他们认出维尼奇乌斯是谁,他是干什么的,他们也不敢动他一根汗毛。”基隆自我安慰。“至于我嘛,他们将有幸看到我是多么老谋深算。”他把注意力转到和那个大个子工人的谈话上,那让他的感觉更好了。他丝毫没有怀疑,那个大个子就是乌尔苏斯。从维尼奇乌斯和护送吕基娅出帕拉丁宫的奴隶们那里,他知道这个男人力大无穷。他曾请欧里奇乌斯给他找一个真正的壮汉来,不是吗?所以,如果不是乌尔苏斯,欧里奇乌斯会给他找来什么人呢?而且,后来,在他提到吕基娅和维尼奇乌斯的名字时,那个大个子的滔天怒火也暴露了他的身份,无疑,他们的名字惊动了那个大个子,他们的名字确实与他有关。
他想,是的,此事确定无疑了,所有事都严丝合缝得像合手的手套一样。那个大个子帮工曾说到赎罪,因为他杀了人,而乌尔苏斯也敲碎了阿塔奇努斯的头骨。再者,他的相貌与维尼奇乌斯的描述非常吻合,只有名字的变化让人心生疑窦,不过基隆明白,基督徒们在受洗礼时经常会起一个新名字。
“如果乌尔苏斯杀掉了格劳库斯,”基隆再度进行自我安慰,“那是不错。可如果他没有杀成,那也不过是证明了基督徒们要想杀人有多么困难,就算在自卫时亦是如此,知道这一点并不坏。当然了,他应该杀了他。如果是我,我就会杀了他。我把格劳库斯刻画成犹大之子,也许甚至比犹大之子更加危险,是每一个活着的基督徒的宿敌和出卖者。我的推理和口才可以让房梁从屋顶上落下来,砸在格劳库斯的头上。但是我也差点没能成功怂恿那头吕基亚大熊把熊掌拍向他。他犹豫不决,他不想干,他小声嘀咕,说出他的自责和悔恨,显然,杀戮不合他们的胃口。如果他们一定要把另半边脸送给人打,就像他们说的那样,饶恕别人对他们的践踏,并且,如果他们不被准许为别人报仇,想想吧,基隆,还有什么会威胁得到你呢?格劳库斯不能在认为他的一切全拜你所赐后以牙还牙。他对所有基督徒同胞都是一个致命的威胁,如果这么大的理由都不能让乌尔苏斯杀掉格劳库斯,那么格劳库斯又怎么会对你下杀手呢,就仅仅只是因为你背叛了某一个人吗?”
另外,他明白,一旦他给那位他为之效命的人,那位野性难驯的罗马情郎,指出那只吕基亚小斑鸠的鸟巢筑在何处,他就能抽身事外,回到那不勒斯。
“那些基督徒们也谈及过抽身事外,这必然是他们解决矛盾的办法。这些基督徒善良得不可思议,可他们却臭名远扬,唉,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基隆认定他喜欢基督教,喜欢到目前为止学到的一星半点儿的关于基督教教义的知识,他们对待杀戮的态度尤其让他印象深刻。那种态度就像一条简单的哲学命题,即如果没有杀戮,那么就没有偷盗,欺瞒和对他人的偏见,而恰恰确实偏见让这条戒律的执行困难重重。斯多葛派教导的是如何有尊严地死去,而基督教教导的似乎是如何过诚实的生活。
“如果我是一个有钱人,”基隆默默思索,“并且住在像这样的一幢房子里,有这么多的奴隶,我也许会亲自尝试执行几条基督教的戒律,直到不能从中得到好处为止。凭什么不呢?有钱人想买什么都买得起,甚至是美德也不例外,这是有钱人的宗教,显而易见,可我不是很懂,为什么基督徒当中有那么多的穷人呢?做良善之辈能让他们得到什么好处?为什么任由善良将他们缚手缚脚脚?有时间的话我要稍稍想想此事,此时此刻我要向你致敬,墨丘利,又或者赫尔墨斯,感谢你帮助我把这只吕基亚母獾给熏了出来。”
“但是——”基隆得意的喃喃自语声多了一丝嘲讽,“如果你那么做是为了得到我们曾经谈及的两头一岁的,牛角上途了金粉的白色小母牛,那么我可要奇怪了!你这位窃贼和骗子的神灵,你臊不臊得慌,这么聪明的一位神怎么就没有预见到他什么也得不到呢?我会用我的感激取代对你的供奉。如果你还是要两头牛,那么你就是第三头牛,你做牛贩子比做神明更合适,你要牢牢记住,我是个哲学家,你最好要和哲学家打好关系,一个有本领的哲学家不费什么劲儿就能证明你不存在,到那时,谁会给你上供呢?”
结束了和赫尔墨斯-墨丘利一番愉快的私人谈话后,基隆在凳子上趟了下来,他把斗篷裹成一团枕在脑下,奴隶们刚一收拾完餐桌他就睡着了。他一直睡到克罗顿到来时被人叫醒。他急匆匆地到中庭去见他,基隆找着他的时候,他就快谈妥了他和维尼奇乌斯之间的交易。基隆满心欢喜地看着这个肌肉贲张得似乎占满整个中庭的人物。克罗顿是罗马的不败拳手,是一位冠军摔跤手,他在角斗士学校教授剑术,他本人以前也是一个了不起的角斗士。这时,他正在对维尼奇乌斯讲他的下一场比赛。
“以赫拉克勒斯之名发誓!你今天来找我是找对了,大人。”他颇为豪爽地说。“明天我就要去贝内文墩了,尊贵的瓦提尼乌斯请我去和叙法克斯,那个阿非利加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黑人,在恺撒的朝庭大臣们面前比上一场。哈哈!你能听到他的脊梁骨在我的拳头下碎裂的声音吗,大人?我用一只拳头就能砸碎他的脑袋!”
“以波吕克斯的名义发誓!”维尼奇乌斯说,“我相信你能。”
“而且你会做的不赖。”基隆快速接口。“是的,挤出他的骨髓,敲碎他的骨头,而且还打扁他的下巴!这和你的形象相符。我愿意打赌,你一拳就能打坏他的下颌!不过我同时建议你在身上抹上橄榄油,然后准备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因为你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卡库斯。”
卡库斯,正如罗马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的,是众神的铁匠,制造雷声的伍尔坎的儿子。他饶有名气,是一个力大无穷的巨人,他抢劫和掠夺经过阿文丁山洞穴周围的每一个人,直到赫拉克勒斯为了偷他的牛而把他杀死。可是克罗顿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去。
“那个男人保护和尊贵的大人有关的姑娘,据说他有一股少见的蛮力。”基隆添上一句,刺激这个摔跤手。
“是的。”维尼奇乌斯插口道,“虽然从没有见过,但是我听说他可以摔倒一头公牛,想把它拖到哪里就拖到哪里。”
“啊哟!”基隆没想到乌尔苏斯能有这么强壮。
然而克罗顿却仅仅是自大地微微一笑,“这只拳头,”他举起一只大手说道,“会牢牢抓住你想要的任何人,大人。在我把那个姑娘带到你家时,这另外一只拳头可以抵挡住七个那样的吕基亚人。就算是所有的基督徒都像卡拉布里亚的恶狼那样在我们身后发出嗥叫,我也会办得到。如果我做不到,大人,那么你可以抽我一顿,就在这里,在这个承雨池旁边。”
“不要那么干,大人!”基隆惊慌地叫道。“他们会朝我们扔石块的,那时候他再有力气又对我们有什么用?悄悄地把那个姑娘从她的房子里带走,不惊动任何人,连她也不要惊动,难道这不更有意义吗?”
维尼奇乌斯同意。“我们就这么干,克罗顿!”他下了命令。
“是你付的钱,大人。”克罗顿耸了耸肩,“我就会执行你的命令,可记住喽,我明天要去贝内文墩。”
“光是在罗马这里我就有五百个奴隶。”维尼奇乌斯回了一句。然后挥手让他们出去,自己进了书房,坐到桌边,他草草写了一封短笺给佩特罗尼乌斯:
“基隆找到了吕基娅。我要和他还有克罗顿去奥斯特里亚努姆,我要么今天晚上就能把她抓到这里来,要么就是明天去她家里把她抓走。愿众神将他们所有的好运气赐予你,亲爱的朋友,祝安康,亲爱的,此刻,我喜悦得写不出更多话。”
喜悦是一回事,急切的心情却像高烧发作一样吞噬着他。他甩开铁笔,开始在屋子里急急地踱着步子,他反复不停地对自己说,吕基娅明天就会在他的家里出现,他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者他们会有什么反映;但是他知道,如果她对他有一点爱恋,显出一点点对他的爱意,他就是她的,他可以让她随意处置。回想阿克提说过的关于吕基娅的感情的话,他发现自己被自己深深地打动了,看来他需要做的是帮她克服小姑娘的羞涩抗拒,以及克服基督教对那一类事的不管什么教诲。如果那样可行,如果吕基娅最终到了他的家里,如果她顺从了他的规劝,或是屈服于他比她强的体力,那么她自是会说“如果这就是命,那就随它去吧。”从此之后心甘情愿地做他的情人,受他的宠爱。
基隆再次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打断他的沉思。
“我想起了别的事,大人。”他说。“要是基督徒们今天得有特别标识或通行证才能进那些地下墓穴怎么办?他们在祈祷所的时候就是如此,我知道的。实际上,最初的时候欧里奇乌斯就给过我这样的通行证,我要去和他确认一下这些,把我们需要的东西拿到手。”
“很好。”维尼奇乌斯颌首,不过他也想到了别的事情。“你精明老练,卓越的哲学家,我赞赏你的先见之明,去你愿意去的地方吧,但是把你的金币留下,就放在这张桌子上,作为你会回来带我去奥斯特里亚努姆的抵押品,我不会让你以为活儿干完了的。”
基隆讨厌钱不在手里的感觉,然而他别无选择。他耸了耸肩,耷拉着脸,不情愿地咧了咧嘴,出去办事了。卡利那区离欧里奇乌斯的店铺所在的竞技场相隔不远,所以他回来时离傍晚还早。
“这里就是那些识别标记,大人。”他说着,把一些小物件放到桌子上。“没有这些我们就进不去。我保证得到了最佳线路,因为我告诉欧里奇乌斯说,我需要这些通行证给我的几个朋友。就他所知,我今天晚上不会去那里。我告诉他那个地方对我这样一个老人家来说太远了。而且就他所知,我明天会私下和大使徒会面,那时他会把他最精彩的篇章说给我听。”
“你说不去那里是什么意思?”维尼奇乌斯没有多加注意,他的思绪在云端上飞扬。“你当然是去的!”
“是的,当然,大人,如果我必须去,我定去,可是他们却毫不知情,我会用兜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我建议你和克罗顿也这么做,我们可不能惊飞了鸟儿,对不对?”
夜幕很快降临,他们开始做着上路前的准备。他们披上厚实宽大,兜帽深深的高卢斗篷,提着小小的糊纱灯笼。维尼奇乌斯也给他和另外二人备了东方的蛇形匕首。而基隆戴上了一顶假发,这是他从欧里奇乌斯的店里出来后的路上租的,他们离开府邸,在黑乎乎的街上匆匆走着,想在诺门塔那城门还没关闭之前赶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