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隆是真的急切想要除掉格劳库斯。格劳库斯这个人许是上了年纪,但还远远不是编给维尼奇乌斯听的那种老态龙钟的人。基隆之前确实认识格劳库斯。他们也确实是结伴而行。基隆确实背叛了他,把他卖给了奴隶贩子,让他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还找了杀手结果他的性命。然而,那之后他便没有在他身上费什么心思了,他把他丢在明图尔内外的荒野里等死,而不是在一个小客栈里,他也不曾想到他竟会养好伤,又捡回一条命。
当在罗马的祈祷集会上看到格劳库斯还活得好好的时候,他吓得魂飞魄散,放弃搜寻的想法闪过他的脑际,但是他的惧怕之心来得更快,他惧怕维尼奇乌斯有可能用来对付他的手段。他必须在心惊肉跳似的害怕和真正的恐惧中选一个。他思忖,在他投身由一位暴躁的贵族发起的搜寻行动之前,尤其是在一个更令人害怕、更有权势的佩特罗尼乌斯帮助下,他是否可以躲开格劳库斯对他的报复。
这个想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基隆停下了往哪条路上跳的考虑,并打定了主意。比起那些大人物和耳路众多的人,对付起小人物里的弱势敌人来总是容易得多。他是个懦夫,不愿意冒任何因为牵扯到流血事件而引来的风险,他决定让别人动手杀掉格劳库斯。
现在的关键是找到合适的人选。他曾对维尼奇乌斯提过此事,这是个连傻子都明白的道理。他认为可以用基督徒。他觉得,比起在肮脏龌龊的酒店里,和他一起消磨时间的那些贫民中的酒囊饭袋,基督徒更加可靠,更加忠诚。那些让人做噩梦的怪物们把自己的窝安在苏布拉区和台伯河两岸的贫民窟里,他们会抢劫他,欺诈他,提前一步拿走现金,并且会威胁向禁卫军长官的人告发他,或者,在闻到钱的味道后,就开始把他们的杀人生意做到他头上!他根据自己的本性和经验对一切做出判断,特别是在对基督教义的皮毛稍加涉猎后,他认为,可以在他们之中找到自愿的杀人工具。他们的耿耿忠心使他们成为他的最佳选择,身为一个犬儒学派,基隆对这个悖论感到讶异。而且还不只如此;如果他可以让他们出于宗教热忱,而不是为了钱去做这件事,是否可行呢?
想到这儿,他动身去找欧里奇乌斯谈话。他对基隆崇拜得五体投地,会为了帮助他而做任何事情。这个希腊人不会对这件事透露一点口风。他太谨慎了,不会暴露自己,尤其是因为他的目标与这位老人的善良和对于神的敬畏背道而驰。但是他想找到能为他办任何事的人,而欧里奇乌斯是一个开端。然后他会将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连为他做事的人也会保守秘密,尽管那要求多找几个杀手。
环绕马克西姆竞技场的周围有很多小铺子,他在其中一间铺子里找到了那位老人。在赎回儿子的自由后,老人租下了这间铺子,他们二人现在向那些观看比赛的观众们售卖橄榄油,炒豆子,无酵麦饼和蜂蜜水。
“赞美我主基督!”基隆对他打着招呼,然后立刻说起了此次来访的原由。一个惊天的危险在逼近他和所有的基督徒。正如他拯救了年幼的夸耳图斯,赢得了他的父亲欧里奇乌斯的爱戴一样,现在只有他可以拯救其他的基督教兄弟们。他需要两三个高大、强壮、勇敢的人来帮他斩断这场正在逼近的灾难。诚然,他自己是一个穷人,已经把自己所有的钱在欧里奇乌斯需要的时候给了他,但是只要那些人信任他,对他保持忠诚,不带丝毫疑虑地执行他想做的事情,他还是会对他们的服务支付报酬的。
欧里奇乌斯和夸耳图斯仿佛把他当成了先知一样听他讲话。
“基隆•基隆尼德斯,像你这样的贤明之人是不会做任何不符合基督教教义的事情的。”那个老人附和着他。他不会做任何涉及到他们二人的错事。“只要告诉我们你想要我们干什么就可以了,我们愿意做任何你希望做的事情。”
基隆向他们保证基督的教义在他脑中永远是最先予以考虑的,他谦逊地抬眼看向屋顶,仿若在祈祷。实际上他是在做抉择。他们的提议非常诱人;如果他答应用他们,他就会为自己省下一千塞斯特塞斯。可是,欧里奇乌斯是个老头子,忧虑和疾病掏空了他的身体,而夸耳图斯仅有十六岁,基隆想要的是孔猛有力、经验丰富、双拳像巨石一样的死士。不论怎样,他想多挣钱的热切念头也许可以替他省下一千塞斯特塞斯中的大部分。
他们又恳求了他一会儿,求他把他们给算上,不过他最终拒绝了。
“我认识一个面包商,夫子,他叫德玛斯,”最后,夸耳图斯说道,“在他的磨坊里有一些奴隶和雇工。有一个雇工非常强壮,他一个人顶四个人,贤夫子,我亲眼见过他举起了一个磨盘,那个磨盘给别人就是四个也挪不动。”
基隆觉得听起来这个人正是他想找的人。“我想见见他。如果他是一个敬畏神的人,一个愿意为了同胞牺牲自己的人——”
“他是个基督徒,夫子。”夸耳图斯立刻说道。“德玛斯的磨坊工大多都是基督徒。他们白天黑夜都在那里干活,而他上的是夜班。如果马上出发,我们可以赶上他们吃晚饭,不用费什么劲儿就能和他说上话。德玛斯住在集市附近。
“那我们走吧。”基隆搓着手说。
他们立刻动身前往集市,那个坐落在阿文丁山脚下,离马克西姆竞技场不远的封闭式大市场。过了埃米利安城门后,河岸边竟然有一条近路,这省下了他们把罗马有名的七丘绕上一圈的麻烦。
“啊!”在和夸耳图斯走到廊柱里后,基隆叹了一口气。“我老了,记性不如以前那么好了。我们的主是不是被他的一个使徒给出卖的?真是想象不到,我竟记不清他管自己叫什么了。”
“是犹大,夫子。”夸耳图斯一时间感到奇怪,怎么可能会有人忘了那个名字。“他上吊自杀了。”
“对!”基隆点点头。“犹大!就是这个名字。谢谢你,孩子。”
他们到的时候,集市已经天黑关闭了。他们绕过集市,穿过公共粮库向左转,从奥斯提恩西斯大道到特斯塔奇奥山,他们沿着往山上一路散居的人家走去,又朝皮斯托里亚广场上的面包大市场走。他们停在一栋木屋前,木屋里发出磨盘转动的隆隆声和咔咔声。夸耳图斯走了进去,但是基隆却觉得最好呆在外面的大街上。他不喜欢让自己出现在一大群人面前,而且他也一直害怕会碰上格劳库斯。
“真想知道这个沾着一头面粉的赫拉克勒斯长什么样儿。”他一边瞅了一眼月光下的天空和照在河面上的月亮,一边寻思。“如果他既聪明又有心计,那么他会让我掏出点钱来。如果他愚笨,品德高尚,并且还是一个基督徒,那么我就让他一文钱也拿不到。”
就在这时,夸耳图斯和另一个人走了出来,打断了他的沉思,那个希腊人满意地叹了口气。另外的那个人只穿了一件短打的独袖托尼,那种衣服叫做埃克索米斯,衣服的右臂和右边半个胸膛敞露开来,可以让人做出大幅度的动作,是罗马劳动工人常穿的外衣。基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粗壮的胳膊和这样结实的胸膛。
“他来了,夫子,”夸耳图斯说,“他就是你想见的那位兄弟。”
“愿基督的平安与你同在。”基隆对那个巨人说道,并对夸耳图斯点了点头。“孩子,告诉这位好兄弟,我是否值得信任,然后就回家去吧。你不能这样把你父亲一个人留下。”
“他是一位圣人。”夸耳图斯对那个巨人说。“他以前根本就不认识我是谁,可是他把他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为我赎身。愿我们的主和救世主在天堂给他回报。”
那个高大的工人弯下结实的后背,握住基隆的手并且吻了吻。
“你叫什么名字,兄弟?”那个希腊人问。
“我受洗的名字叫厄尔巴努斯,神父。”那个人说,“那是我的教名。”
“厄尔巴努斯兄弟,你有时间和我安安静静地聊一小会儿吗?”
“我觉的可以,神父。我们的班次到半夜才开始。他们刚刚才抽出时间来给我们做晚饭。”
“那么就是有时间了。”那个希腊人说道。“为什么不和我在河边走走,我会把我想说的话告诉你。”
他们在石堤上找了个地方坐下。那里很安静,只有面包商的屋子里磨石的嗡嗡声,咔咔声和他们脚下河水的哗哗声响起。和那些不得不住在罗马的大多数蛮族人一样,那个工人的脸上一副沉闷、愠怒和后悔的肃然神情,不过基隆还觉得,他看起来头脑简单,脾气温顺并且忠心耿耿。这就是我要的人,他想着,心中暗笑。他既善良又愚蠢,他会分文不取地杀了格劳库斯。
“厄尔巴努斯,”他最后说道,“你爱基督吗?”
“我用我的心,我的灵魂爱着基督,神父。”那个大个儿工人说。
“那么你那些信教的兄弟姐妹们呢?那些把基督的真理传授给你的人呢?”
“我也爱他们,神父。”
“那么平安与你同在,孩子。”
“也和你同在,神父。”
又是一阵缄默。同之前一样,仅有磨坊里遥遥的隆隆声和汩汩的流水声打破了寂静。基隆双眼凝望皎洁的满月,开始谈起了基督的死。他带着平静但又激昂的口吻说着,就好像在自言自语,就好像在追忆十字架受难的痛苦与荣耀。他仿佛不是在对厄尔巴努斯说话,而是在对这座沉睡中的城市自白和分享秘密。那个大个子哭了,他被深深地感动了。等轮到那个希腊人开始呻吟,开始哭诉,哭诉没有人在救世主死的时候保护他,没有人保护他不受十字架刑,不受平民百姓和士兵们的嘲讽和中伤时,那个蛮族人带着悲伤和半压抑的怒气将巨大的拳头张开又握紧,握紧又张开。很明显,这个受难和死亡的叙述让他感动得落下了眼泪。而一想到那些站在十字架下面叫嚣起哄的民众的奚落和羞辱,他单纯的大脑里便全是暴戾的要报复的欲望。
“厄尔巴努斯,”那个希腊人突然转过头对他说,“你知道谁是犹大吗?”
“我知道!”那个单纯的大个子立刻大声叫道。“我知道!他是那个上吊自杀的人!”
基隆注意到,由于后悔那个叛徒已经得到报应无法再对他做什么,厄尔巴努斯的语气颤抖。
“可如果他没有上吊自杀呢?”基隆继续心平气和地说下去,“如果有一个善良的基督徒在别的地方遇见了他了呢?难道他没有责任为了救世主的受难和死亡而向他报复?”
“只要我能见到他!”
“祝你平安,羔羊的忠诚仆人!”基隆的语气里附带着怜悯和哀伤,可接着又含有一丝警示地强硬起来。“可是,是的,你说的完全对!宽恕针对我们自己的冒犯没有什么,可谁有权利去宽恕针对我们的神的伤害?正如一条毒蛇是由毒蛇孵化而来,正如罪恶滋生了罪恶,背叛生出新的背叛,现在又有一个叛徒在谋划着死亡,谋划着出卖我们。正像老的犹大把基督出卖给了神殿和罗马士兵那样,这个新的犹大阴谋要把基督的羔羊扔给在罗马,就是在这里的狼群。除非有人在这条蛇攻击之前砍下它的脑袋,否则他就会把我们所有的人给灭掉,让为了我们的罪恶而献身的神圣羔羊万劫不复。”
那个大个子工人惊恐万分地瞪着基隆,仿佛不能完全理解他所听到的话,而那个希腊人则把脑袋缩回斗篷里。
“呜呼!那些真正侍奉唯一真神的人!”“他的声音粗嘎低沉,仿佛来自地底的雷声,在地下轰隆作响,翻腾滚动。”“呜呼!你们这些男男女女的基督徒们!”
缄默中,石臼里的锤击声,磨坊里的工人们节奏单调反复的号子和静静的水流声再次响起。
“神父?”那个大个子劳工终于发问了。“这个叛徒是谁?”
基隆仿若失落地垂下头。这个叛徒是谁?啊,到底是谁?是犹大本人的儿子,就是他,是毒树的种子,是在他父亲的毒汁里浸泡过的孩子!那个间谍耍弄了基督徒,他去往一个个祈祷聚会,全都是为了向恺撒证明自己有打倒整个教会的理由。他要干什么?他谋划着谴责基督徒们拒绝把恺撒当成神来崇拜,指控他们在水井和喷泉里下毒和杀害幼童,控告他们阴谋要把这座城市彻底毁灭,让城市成为一片废墟。基隆哭嚎道。现在禁卫军每一天都可能会收到行动命令,去抓捕那些可怜的老人、善良的女人以及没有自卫能力的儿童,把他们投进监牢,像对待佩达尼乌斯·塞古都斯的奴隶们那样,将他们拖上刑场。
“这就是他,第二个犹大,这就是他在做的事情!”那个希腊人告诉大个子。“然而,如果第一个犹大逃脱了该有的制裁,如果没有人在基督最后受难的时候去保护他,或者在后来为他报仇,那么谁又会站出来对付这第二个犹大?谁会在那条蛇把恶毒的话语报告给恺撒之前就将他踩死?谁会打倒他,毁灭他?谁会把他所有的基督徒兄弟们从灭顶之灾中拯救出来,让那份信仰留存?”
厄尔巴努斯一直都默默地坐着,对着石堤上的一根木桩弓着身,但这时他迅速站了起来。
“我会,神父。”他平静地俯视着基隆说。
那个希腊人也快速爬起来站好。明亮的月光笼罩在这个主动请缨的巨人黝黑、坚定的脸庞上,每一根线条,每一条皱纹都被照得一清二楚,基隆专注地看了一会儿这张脸孔。然后他伸出手,做出一个仪式上的姿势,好像在赐予一份来自使徒的祝福,传达一条来自天堂的指令,他将手掌放在那个巨人低垂的脑袋上。
“去往基督徒之中”。他用和一个主教一样严肃的口吻说,“去往祈祷所,让你的兄弟们指出医生格劳库斯。待他们指认他出来,便以基督的名义杀了他!”
“格劳库斯。”那个大个子重复地念着,仿佛要把这个名字铭记在心。
“你不认识他吧,是不是?”
“不,我不认识。罗马有成千上万的基督徒,他们并不全都互相认识。不过,明天晚上,城里的每一个兄弟姐妹都会在奥斯特里亚努姆集会,那位认识基督的大使徒已经到了罗马,他会在那里传道。我们中间的每一个活着的灵魂都想听他布道。如果格劳库斯是你对我说的那种人,那么他也一定会去那儿,我的兄弟会对我指出他来。”
“在奥斯特里亚努姆?”基隆立刻警觉地追问。“是在墓场和那个旧冰窑的下面吗?可那不是在城外吗?你说所有的兄弟和姐妹?明天晚上?在奥斯特里亚努姆城门外?”
“是的,神父,我们把死者埋葬在那里,在萨拉里亚大道和诺门塔那大道之间。不过你难道没有听说大使徒会在那里传道吗?”
“没——没有。”基隆知道,对于那个大个子基督徒,这听起来会非常奇怪。“我相信他写信给我了,不过我有两天没在家,所以没有收到信。至于不知道那个旧采石场——我是说那块墓地——唔,我刚从科林斯过来,我在那儿领导基督教会的工作。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既然基督启发了你必须做的事情,孩子,那么明天晚上就去奥斯特里亚努姆吧,找到格劳库斯,在他回城的路上杀掉他,做了那件事,你所有的罪都会被宽恕。现在平安与你同在!”
基隆对这晚上的成果很满意,转身要走,然而那个巨人叫住了他。
“神父——”
“什么,亲爱的神的羔羊?”基隆突然大方起来。“说吧,告诉我,我两只耳朵都在听着呢。”
那个大个子一脸局促不安的样子,就像一片乌云落在了他烦扰不快的脸上。他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他碰巧在几周前杀过一个人,甚至有可能是两个,而基督教导过,杀人是罪恶。不,他没有在自卫时杀过任何人——那也是被禁止的!他也不是为了钱那么做的,基督拯救他!主教亲自派给了他几个兄弟,让他救人,不过主教一再强调不能杀人。是的,他没有想去杀谁,神把他的拳头造得太硬了,就是那样,事情就那样发生了,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深切忏悔。啊,他是多么难过,多么恳切地乞求那只羔羊宽恕他,他是多么悲切地哭泣啊!别人干活时唱着歌,而他所做的全是在想他的罪恶,想他是怎么冒犯了羔羊,想他必须怎样去挽回。可现在他又答应了去杀一个新的叛徒。
“好吧,这是一件好事,”他小声说。“为了主去报仇,会有一些伤害报应到你自己身上。可像这样的事,唉,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我明天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他。”
只是,他恳求道,这指示有没有可能是来自长老们,比如,可能是来自于主教或者是大使徒?“我的意思是,”他说道,“杀人本身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能杀一个叛徒反而是好事。他们就像是狼或者熊……”但如果格劳库斯根本就是无辜的呢?他怎么能昧着良心再去杀一个人,再去犯下新的罪恶,再次冒犯羔羊?
“没有时间去定罪了。”基隆惊惶地说。这样的良心不安能动摇一切。“听着,我的孩子,那个叛徒离开奥斯特里亚努姆后会直接去恺撒那里,要不然他也会和他所效力的某个贵族偷偷接头。看着,我会给你一个代表主教和大使徒的标志。你去做大家认为你该做的事情,然后把这个标志给他们看,他们会祝福你的。”
他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一个小银币,摸索出藏在外袍里的一把匕首,找到匕首后,他在硬币的正面划了一个十字。
“这就是主教的裁决和格劳库斯的死刑书。”他说道,把硬币抛给那个烦恼不已的大个子。“杀死格劳库斯后把这个拿给主教看,他也会宽恕你之前的罪恶的。”
那个工人犹豫着。他接下了硬币,可还有事情继续困扰着他,好似先前的杀人之事还过于鲜明地留在他的记忆中,或者新的罪恶在还没犯下之前就吓倒了他。
“神父。”他磕磕巴巴,语带哀求地说:“你听到了这个格劳库斯出卖了兄弟们吗?我的意思是,你亲耳听见过吗?你自己也承担这次的罪恶吗?”
基隆知道,必须做点什么以挽回形势。必须让这个傻大个儿信以为真。
“听着。”他灵机一动,说道,“我说过我是科林斯人,但是我在科斯岛出生,我曾经把基督的道传授给一个来自我那个岛上的女奴。她的名字叫尤尼斯,她是一个富有贵族的衣褶整理人。那个贵族是恺撒的朋友,他的名字叫佩特罗尼乌斯。啊,就是在他的家里,我听见格劳库斯发誓说他会把整个教会给出卖掉。不只如此,他还答应了恺撒的另一个朋友,一个叫维尼奇乌斯的,答应替他追踪从他手里逃离的一个信基督的姑娘……”
那个大个子脸色变得太快,基隆吓得连呼吸都停了。担忧不见了,不确定也没有了。厄尔巴努斯的眼里闪着凶光,原始的怒火让他宽阔的面庞也变窄了。
“你怎么了?”基隆突然害怕起来。
“没什么,神父。”那个阴沉的巨人一脸杀机,心意已决。“格劳库斯……死定了。”
可是另一个设想在基隆脑中冒了出来,他按住那个大个子伙计的肩膀,把他的脸挪转到月光下,在月光下他可以仔仔细细地观察那张脸。厄尔巴努斯,是吧?可他在受洗礼之前的名字是什么呢?月光照在那个蛮族人宽阔的脸膛和宽大的肩头上。再有一个问题就能回答一切,但那个希腊人突然越发小心起来。他停顿了一下,思忖着是不是该见好就收。有时候某些事不说出来更好。事情说的太快太迅速也许会把猎物给吓着。
他叹了一声,深深吸了口气,小心谨慎永远是最佳选择。他像之前那样,把手掌抚上那个巨人低垂的脑袋。
“厄尔巴努斯 ?”他用高高在上的庄重口气问,“这是你的教名,对吗?”
“对的,神父。”
“那么平安地去吧,厄尔巴努斯,”那个希腊人说,“愿平安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