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特罗尼乌斯和维尼奇乌斯回府时,派去看守各处城门的奴隶还没有一个回来的。中庭的管理者,也就是管家汇报说,他已经给那些流动暗哨们送过饭了,而且还把留意每一个想出城的人的新指令交待给了他们。
“如你所见。”佩特罗尼乌斯说,“你的那两个逃犯无疑还在城里。我们一定能找到他们。不过告诉你自己的人,让他们也去盯着各处城门,尤其是那些昨晚被派去接吕基娅的人。他们也许能更快地认出她来。”
“我已经下令把他们送到劳工营去了。”维尼奇乌斯说,“不过我会撤回命令,让他们去各个城门看着,就像你说的那样。”
他在一块蜡板上草草写了几个字,然后把它递给了佩特罗尼乌斯,佩特罗尼乌斯立刻让人将其送到维尼奇乌斯家去。接着两人走进一个门廊里面,他们坐到一张大理石凳子上说起了话。金发的尤尼斯和另一个叫做伊拉斯的姑娘将黄铜做成的踩脚凳放在他们的脚下,然后又端来一张小食桌和一对饮酒的器具。她们从进口自沃拉特莱和凯奇那的漂亮长颈瓶里倾倒出美酒。
“你的奴隶们中有没有人认识那个吕基亚大汉的?”佩特罗尼乌斯问。
“阿塔奇努斯和古洛都见过他几次。”维尼奇乌斯说,“可是,阿塔奇努斯昨天晚上被杀死在了肩舆边上,而古洛则被我给亲手杀死了。”
“可惜了。”佩特罗尼乌斯说。“我喜欢古洛。我小时候他照顾过我,他也一样照顾过你。”
“是的,太糟了,我甚至还想过有一天要把他释放为自由人。”维尼奇乌斯耸耸肩。“不过我们还是来说说吕基娅吧。罗马就和大海似的——。”
“正是在这片大海里,人们潜水寻找珍珠。我相信我们不会今天就追寻到她的踪迹,甚至明天也不会,但是我们最终会找到她,这一点毋庸置疑。你现在怪我出主意让恺撒替你带走她,可是这个主意本身并不坏。是在所有情况都变坏的情况下,这个主意才变得不好的。你听到了奥路斯说他在考虑要搬去西西里,那到底是让你和那个姑娘之间间隔得相当遥远了。”
“我会追随他们。”维尼奇乌斯说。“这很容易。而她也会是安全的,万一那个孩子死了,波佩娅不仅自己会信以为真,觉得这是吕基娅的过错,她也会让恺撒信以为真。”
“是的,那是一个麻烦。”佩特罗尼乌斯同意。“然而,也没哪里就注定了这个皇室宝贝必然夭折,也许她会康复。就算是最坏的情形发生了,我们也会找到办法。”
佩特罗尼乌斯变得若有所思。“他们说波佩娅相信鬼魂,”片刻之后,他说道,“据说她是耶和华的一个追随者,并且对犹太人的宗教感兴趣,这个宗教里处处都是幽灵鬼魂,尼禄也很迷信。如果我们散布言论说吕基娅是被一些恶鬼带走的,人们会相信的,尤其是这事儿还有点儿匪夷所思,毕竟,如果既不是恺撒,也不是奥路斯把她从你这里带走的,那么是谁呢?那个吕基亚人不可能一个人做成这件事。他必须得有外援,可是,在一天的时间里,一个奴隶又从哪里可以召集到那么多人呢?”
“整个罗马的奴隶都是团结在一起的。”维尼奇乌斯说。
“是的,而罗马总有一天会为此付出血的代价,啊,是,他们互相帮助,但是如果这种帮助伤害到他们的同类,他们就不会互相帮助了,这件事在做之前就很清楚,奴隶们会为此承担责任,承受种种后果,对你的家奴们稍稍给出一点恶鬼的暗示,他们马上就会做出附和,因为那会让他们甩掉身上的责任。接下来,在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身上试试,问他是不是看见了有恶鬼飞扑过来,把吕基娅抓走,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拿宙斯的脑袋打赌,那家伙当场就会开始赌咒发誓地说出事情的经过。”
然而,维尼奇乌斯也同样迷信。他是个战士,随时准备向超自然的力量寻求帮助,不过他不轻易采用未知的力量,惊慌的他突然担心地看向佩特罗尼乌斯。
“如果乌尔苏斯没有找人帮他。”他低语道。“而如果又不是他一个人带走他的,那么是谁呢?”
可是佩特罗尼乌斯却是开始大笑。“就这样,看见了没,他们全都会相信这个故事,因为你自己也几乎准备接受这个说法了。这个世界就这样,人们一边嘲讽众神,一边又相信鬼魂。每个人都会接受事情的那个版本,并且停止搜找她,而我们同时会妥善地把她藏到你的乡村庄园里,或者是我的乡村庄园里。”
“但是谁能帮她呢?”
“她的教友,我估计。”佩特罗尼乌斯说。
“比如说谁?她信仰什么神?对此你不比我知道得更多。而且,谁又能比我更了解吕基娅?”
“正如每一个罗马的女人都崇拜一个不同的神。”佩特罗尼乌斯耸耸肩,乐呵呵地说。“显然,彭波尼娅是以自己的信仰将那个姑娘养大的,不管那信仰是什么。关于彭波尼娅,我了解到的一件事是,从没有人见过她在我们的任何一座神庙里供奉过祭品。甚至,有一次,她被指控是个基督徒,但那非常不靠谱。家庭法庭也自然而然地撒销了这项指控。关于基督徒的说法是,他们不仅信仰一颗驴头,而且还是人类不共戴天的仇敌,并且,在自己的仪式上,他们沉浸于各种无法启齿的行为中。简单的推理就能告诉你,彭波尼娅不可能是个基督徒,因为她只是因为贞洁和美德而出名,另外,没有人类的仇敌会像她那样对待奴隶。”
“像在普劳提乌斯家里那样的对待,其他任何地方的奴隶都不会享受到。”维尼奇乌斯插口说。
“神奇吧,呃?不过你倒说对了。彭波尼娅提及过一个神,他被认作是无所不包,无所不能,慈悲为怀和与众不同的。换句话说是个独一无二的神,按照希腊人的说法,是逻各斯。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对待万神庙里的其余众神的,那纯粹是她的事情,但是有理由认为,如果她的那位神只有两个信徒,也就是彭波尼娅和吕基娅,另外再加上一个乌尔苏斯,那么那位神就绝不可能那么强大。他一定有更多的信徒,他们就是那些去帮助吕基娅的人。”
“那种信仰要求他们宽恕他们的敌人。”维尼奇乌斯回想起来,“离开阿克提的居所时,我遇见了彭波尼娅•格莱奇娜,她说,‘愿神宽恕你,宽恕你对我们以及对吕基娅的伤害。’”
“看起来他们的神是一个好心人。哈!那么就让他宽恕你吧,并且作为宽恕你的表示,让他将那个姑娘送到你身边。”
“那么在被宽恕的第二天一早,我就会向他献上一百头公牛的供品。啊——”维尼奇乌斯激动不已,安不下心来做任何事情——“我今天不想在这里吃东西,不想睡觉,也不想沐浴。借我一件隐藏身份的黑斗篷吧,我要出去到大街上转一转。”
他向佩特罗尼乌斯要了一件奴隶的披风,那是一种手工纺织的,连着兜帽,可以裹住整个身体的斗篷。这种斗篷来源于高卢人,用的最多的是那些徒步行走的贫穷旅人,体面的罗马人不会在公共场合穿这样的斗篷。那么做的穿戴者极有可能被人看不起。
“也许披着这身该死的伪装的我会找到她。”他的声音里附着绝望的阴暗和沉重。“我敢肯定我生病了!”
佩特罗尼乌斯怜爱地看着他。确实如此,那个年轻人一副病容,他的眼神显得滚烫、灼热,眼睛周围是黑黑的眼圈,他那天早上没有刮胡子,干净尖锐的下巴孤线上冒出一圈灰不溜秋的污迹。他的头发没有梳理。伊拉斯和尤尼斯也又可怜又同情地看着他,不过他根本连个眼光也没给她们一个。就仿佛她们不存在似的。那当然是正常的,对他们身边的奴隶姑娘们的关注,无论是他还是佩特罗尼乌斯,都不会比对跟在他们身后上蹿下跳的一条狗更加关注。
“你发烧了。”佩特罗尼乌斯肯定地说。
“是的,是发烧了。”
“那么听着,就你的脆弱状态来看,我不知道卖膏药的郎中会给你开出什么药方,不过我要和你讲讲,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我会在这地方找个替代品来满足急切的需要——来填补空白,这么说吧——直到我找到了我想要的那个人。她将提供那个人暂时不能提供的服务。我在你家里瞧见了几个妖娆的美人……别,别摇头,别不承认。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爱情是什么,我知道从没有什么能替代你真正想要的那位。可是一个漂亮的,年轻的奴隶至少可以给你解解闷。”
“我不想解闷。”
但是佩特罗尼乌斯没有再听下去,他对维尼奇乌斯是真心关爱,他打定了主意,要为这个痛苦的年轻人找到最好的丹药,找到治愈疾病的最好办法。
“你的那些女奴们可能已经没有了新鲜感。这有可能,不过瞧瞧这些。”他对着伊拉斯和尤尼斯抬了抬下巴。
佩特罗尼乌斯仔仔细细地瞅了瞅那两个姑娘,好像他自己以前也从来没有正正经经地看过她们那样,他把手放到那个金发的尤尼斯臀部。
“拿这个奴隶来说吧。”佩特罗尼乌斯接着说道。“她是希腊人,前几天,小冯特伊乌斯出价三个可爱的卡拉佐梅内侍童,和她交换,不过,我一点不吃惊。在希腊艺术家中,就连伟大如斯科帕斯者也不能雕刻出比这副身体更美的雕像来。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或者说我怎么会拥她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动心。当然了,这和我对克律索忒弥斯的感情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总之,我把她给你了,你留着自己用吧。”
金发的尤尼斯脸色一下子刷白,她眼睛张得大大的,惊恐地瞪着维尼奇乌斯。等待他的回答。可是他却只是跳了起来开始用双手揉抹自己的两边鬓角。
“不!不!”他快速地,结结巴巴发出声音,像一个生病发烧的人那样,除了自己的病,不愿意谈及其他。“我要她没用,她们两个都没用。谢谢了,不过不要。如果你可以把那件披风给我,我会去寻找吕基娅。如果是和那个奴隶在一起,她可能在台伯河沿岸的贫民窟里。众神保佑我至少可以瞧见那个乌尔苏斯。”
他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那个房间。佩特罗尼乌斯连挡都没有试着挡一下,会有什么用呢?那个年轻人连一刻都坐不住,他拒绝了佩特罗尼乌斯的礼物,可以将其看作是一时的不乐意,是除了吕基娅,对其他女人统统不感兴趣的一时表现,然而佩特罗尼乌斯却不想白端了一回高尚的风度;毕竟,真心的慷慨是少见的品质,而他并不经常被感动得这么慷慨。
“你洗个澡,尤尼斯。”他对那个女奴又说道。“接着往身上涂上油膏,注意你的穿着,然后到维尼奇乌斯的府上去。”
她的反应吓得他倒吸了口气。她屈膝跪倒,将双臂伸向他,哀求不要把她送走。她不要去维尼奇乌斯家,她哭喊道。她宁愿在家里打柴烧火,也不要去成为另一栋府邸的中心。她不想走,她求他。她一点也不愿意!只要他让她留下来,她可以每天都挨鞭子!
在乞求哀告时,她就像一片簌簌发抖的树叶,在她的心里,机不可失的紧迫感和对不听命令的后果的惧怕相互交锋,而令他讶异的是,胜出的竟是紧迫感。他听着她的哀求,但他的耳朵却偏偏没把她的哀求听进去。一个奴隶竟会乞求解除某项任务,这个想法是他无法理解的,不管是在罗马还是在罗马世界的其他地方,一个说“我不会去干”或者“我干不了”的女奴都是个异数。那是闻所未闻的。那是决不能发生的!
然而这种讶异感最终逝去,他的眉毛不高兴地拧了起来。他自恃身份矜贵,不想显得残忍。他的奴隶们只要一直服侍得妥妥当当,并且像执行神的旨意一样恭敬顺从地执行他们主人的旨意,他就会给他们大量的空闲时间,尤其是在他们互相之间的寻欢作乐上。但是,如果他们没有做到那两点,他也不反对施加一切常规的和约定俗成的惩罚。另外,他不喜欢伤脑筋。他对自己在平心静气,理性客观和超然游离方面自视甚高。他不能忍受任何形式的反抗,他讨厌自己的镇定泰然之姿受到扰乱。
“去叫提瑞西阿斯过来。”他对那个跪着的姑娘说道。“和他一起回到这里。”
尤尼斯站起来,照旧流着泪,浑身颤栗着离开了屋子。她很快和提瑞西阿斯一起返回。那个克里特岛人是中庭的管事,所有的奴隶都归他管。
“把尤尼斯带走,给她一顿鞭子。”佩特罗尼乌斯命令他。“二十五鞭就可以了。不过注意不要打坏她的皮肤。”
然后他就去了书房,坐到一张粉色大理石桌子旁边,开始写他的《特里马奇奥宴会》。
可是吕基娅的逃跑和波佩娅女儿的疾病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写不下去了。尤其是疾病,那是个严重的问题。在他看来,如果尼禄把吕基娅对她的宝贝女儿下咒这事放在了心上,那他就有可能成为替死鬼,因为毕竟是他撺掇尼禄把吕基娅带进宫来的,那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他明白,他不是一点出路没有。首先,他认为,他必须要使恺撒确信,那样的想法一点道理也没有,而且他必须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就这么做。其次,他有所依仗。他感觉到波佩娅对他怀有某种好感,也许甚至是某种喜欢和确定无疑的兴趣,啊,她小心翼翼地没有让人看出来,可是还没有小心到不让他察觉。也许到了试探试探这个危险机会的时候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耸了耸肩,决定不再把时间浪费在左思右想上。他要去餐厅吃一顿便饭,然后乘轿去皇宫,去玛尔斯校场,接着再去克律索忒弥斯那里。可是在去就餐的路上,他瞧见了那个纤细苗条的金发尤尼斯,她呆在一大群奴隶中间,站在走廊上听候命令的位置。除了鞭打她,他忘了再下达其他关于她的命令。此刻他不耐地四处张望着寻找提瑞西阿斯,可是却没在其他奴隶里面找到他。
他直接对着那个姑娘问:“你挨过鞭子了吗?”
她俯身跪在他的脚下,就像之前做的那样,并且将她的嘴唇默默地贴在他的托加下摆上。“哦,是的,老爷。”她的声音发颤,语气里含着令人不解的感激和欢乐。“哦,是的,确确实实挨过了,主人!”
显然,她以为挨一顿鞭子就不用去维尼奇乌斯府,以为现在她将能够呆在府里,佩特罗尼乌斯很清楚这一点,他很惊讶她对他已经说出口的想法的反抗,但是他也能猜到原因。人性中很少有秘密是他所不了解的,这样的执拗,他知道,只能出自于强烈的、难以抑制的爱情,或是真正不顾一切的情感。
“你在这座府里有心上人吗?”他问。
这时,她抬起头看向他,眼中盈满了泪水。她的声音低得他几乎都听不见了。
“是的,老爷,是有个人……”
晶亮的蓝色双眸,披散的浓密金发,还有她的脸上混杂了希望和害怕的所有表情——她看起来是那么漂亮,佩特罗尼乌斯觉得自己出乎意料地动了心,毕竟,他是一个注重感觉的哲学家,一个崇拜各种美的鉴赏家。一丝温和,也许甚至是喜爱,快速地撩拔了他的心弦。
“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他指着那群奴隶问。
然而她并没有回答。她只把前额抵在他穿着凉鞋的双脚上,静静地动也不动,屏息静气,就仿佛家中任意的一件器物。
他也没有从那些奴隶们的脸上找到答案。他们中有几个英俊、魁梧的家伙,可是他们没有一个让他的火眼金睛看出破绽来。相反,他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令人费解的笑容,好似他们因为某个特殊的秘密在暗乐,他低头又多看了一会儿尤尼斯。然后,接着去吃饭了。
吃完饭后,他乘轿去了皇宫,接着去了克律索忒弥斯那儿,他在她那里一直呆到深夜。不过等他回到家的时候,他把提瑞西阿斯给召了过来。
“你鞭打过尤尼斯了没有?”他问。
“打了,老爷,照您的命令,没有打坏皮肤。”
“关于她,我有没有下别的命令?”
“没有,老爷。”中庭的管事机敏地抬头看着他。
“好,哪个奴隶是她的爱人?”
“没有人是,她没有爱人,主人。”
“你都知道些她什么?”
“嗯,老爷,”提瑞西阿斯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声音有点发颤,“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晚上从来不离开她的小隔间。她和老阿克里西俄娜及伊菲达共用一个隔间,但她不干活的时候一个人呆着。您沐浴之后,她也从来不在蒸气室里逗留,主人,别的女人都嘲笑她,管她叫戴安娜——”
“我知道这些就够了。”佩特罗尼乌斯将话打断。“今天早上,我把她送给了我的外甥,军团司令官维尼奇乌斯,可他不愿收下她,那就让她留在这里吧。暂时就这样。”
“我可以说些有关尤尼斯的其他事情吗?老爷?”那个管事询问。
“我说过把你知道的事情全告诉我。”
“关于那个本该在尊贵的维尼奇乌斯家生活的姑娘,府中上下都在议论她逃跑的事情,你离开后,主人,她就跑到我这儿来,说她认识一个人,那个人可以找到吕基娅。”
“呀!”来了兴致,佩特罗尼乌斯站起来,“那个人是谁?”
“我不认识他,老爷,我只是觉得最好向您报告此事。”
“很好。让那个人明天到我家来,到这儿来等着军团司令官维尼奇乌斯,你明天第一件事就是请军团司令军到这里来。”
管家深深一躬后离开。让佩特罗尼乌斯继续惊诧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想念尤尼斯。一开始,他以为那个女奴显然很想让吕基娅被找回来,然后她就可以不用在维尼奇乌斯家里做她的替身了。接着,他又琢磨,尤尼斯塞给他的那个人可能就是她的心上人,于是无缘无故地,他感到了气愤和不安。弄清楚那家伙是什么人的办法很简单,他只需把尤尼斯召唤过来,问出答案即可,但是现在夜色已深,在拜访了克律索忒弥斯那么长时间后,佩特罗尼乌斯感觉非同一般的累,非常想去睡觉。然而,在前往卧室的半道上,没有缘由地,他把心思挪到了不久之前还见过面的克律索忒弥斯身上。他回想起她眼角处的皱纹,这还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皱纹。他怀着纠结不已的悔意想,她的实际美貌比起她的美貌之名来差得太远了。让冯特伊乌斯拿三个漂亮的卡拉佐梅内男蚀交换尤尼斯,这似乎突然成了一桩非常不划算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