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的灯色柔和,足够商岸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他看着那个暗红色的户口本,整个人都是懵的。
血液里躁动的情绪不安的翻涌着,既兴奋又害怕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商岸的手在颤抖着。
“彩…彩彩,你这是哪里来的?”他脸色严肃,眨眼就褪去先前的柔和。
额前的碎发遮住他带着伤疤的右眼角,落下的阴影在他瞳孔里留下阴霾色。
戚彩被他先前的话哄得心安,现在正乖巧地靠在他颈窝处轻蹭。
她声音温软,有些漫不经心,说:“是爸爸给的。”
她的视线只到商岸喉结的高度,往下是领口大敞的睡袍。
因为短发湿润,他领口一片的布料都被浸湿了,紧紧贴在商岸冷白色的皮肤上。
戚彩从中捕捉到一股难言的清冷性感和禁欲。她有点好奇,耳朵却先一步红了。
她没察觉到商岸的变化,一直盯着他锁骨那里的银色小吊坠看。
那熟悉感让戚彩伸出了手,半路却被商岸截住了。
商岸似乎并不相信她,问:“彩彩,戚叔他…为什么会给你这个?”
他的掌心冰凉,全身都没什么暖意,可戚彩靠着他,满心眷恋和心安。
他一直都没说话。
戚彩微直起身,这才看见他脸上的凝重,她眨眨眼,莹润的小脸有点苍白。
“你要反悔吗?”她轻声问。
察觉到那声音颤抖的哭腔,商岸捏紧了手里的户口本。他低声安抚道:“彩彩你不要哭,我说了不会反悔的。”
他满心无奈,他不明白为什么以前那么爱笑的戚彩,现在这么爱哭。
商岸把户口本塞回了她的口袋里,沉着声音哄她,“收好了,不要弄丢了。”
戚彩静静地看着他,乖乖巧巧的。
她视线落在那吊坠上,柔声问,“那我,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商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想了好久,他说:“你是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言外之意,就是不能。
戚彩栗色的水眸印出商岸严肃的模样,她的手压在他心口上,声音糯糯的,“我马上要嫁给你了,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一起睡的。”
“我……”商岸语塞。
他是真的心疼她,却不敢把她的话当真,只能耐心哄着她。可她像一只小兔子,耳朵动啊动,一句也不听他的。
“商岸,这个是什么呀?”
戚彩整个人都压在商岸怀里,抽出的手捏着那个小吊坠。
她才发现,吊坠是两朵栀子花的样式。
栀子花并不出奇,可是那是并蒂的栀子花。
曾经高一的她,花了两百多块钱买过一条手链,上面的装饰就是两朵栀子花。
整个小镇当时都很少有这样的款式,这一个还是戚彩求着老板给她留的。
不过高中管的严,她很少戴这条手链,有一天却突然丢了。
“这是我……手链上的吗?”
戚彩不是很确定,毕竟这样的东西对于商岸来说很容易获得。
商岸沉默地抱起了她。
天有些冷了,屋子里也很凉,他让戚彩脱了外套躺进了被子里。
商岸不紧不慢地解释,“嗯,是你的。我在鱼缸边看到的,不过链条因为锈渍断开了。”
他原本想修好后给她的,可当时走得太急,他就私心的把栀子花摘下来当作纪念,一直带在身上。
戚彩唇角带了丝笑,眸子潋滟又漂亮,她问:“它怎么变成黑色了?”
纯白色的栀子花变成了浓黑的墨色。
戚彩的声音软的没力气似的,圆润纤细的手指压在那吊坠上,眼神很温柔。
她窝在被子里,露出的白净小脸被床头灯的光照得如凝脂,侧身靠在枕头上时,露出了半个圆滑如玉的小肩膀,乖巧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慵懒困倦的小猫咪。
商岸拉下她的手捏着,耳根处通红的。
他完全忘了戚彩问了什么,紧张地蜷缩了手掌,又碰到了掌心的柔软。
“捏疼你了?”
戚彩摇了摇头,动作间栗色的长发散在黑色枕头上,她像一个勾人不自知的小妖精,浑身都散发着和商岸身上很相似的冷香。
她的眼睛微肿,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小了一圈,浓密的卷翘的睫毛一直在颤抖。
她有点累了,可还是想多看他两眼。
他们很少这么平静的相处。
从两年前到现在,商岸很多时候都是冷冰冰的。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又冷傲,她怎么都靠近不了。
可他今天说话好温柔,让戚彩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她看着他,杏眼里光彩藏不住,“商岸,你去学校找过我,对吗?”
她声音小小的,有几分疲倦感。
商岸微微俯身,给她挡去一些屋内的光亮,“嗯,去过。”
他想把手链给她的,还想送她一件生日礼物。
只是,他没有进去,只让门卫帮他转交。
戚彩“嗯”了一声,唇角带了些笑。
她知道的,他肯定也很舍不得她。
商岸陪在身边的感觉让她渐渐放松下来,戚彩在想好多事情,可每一件都和商岸有关。
她渐渐睡着了,发出轻浅的呼吸声。
商岸把掌心的手塞进被子里,细小的动作让戚彩微微睁开了眼。
她看着他,不安地呢喃了一声,“商岸。”
慢慢的她又闭上眼睛。
商岸不敢有大动作,帮戚彩掖好被子后,他在那里坐了很久,久到腿都有些麻了才离开。
-
商岸到底没有陪着戚彩一起睡。
书房里,他靠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浑身的气息森然冷戾。
可当眼前浮现戚彩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时,冷硬的面孔又渐渐被光色描摹,变得柔和。
商岸倍感无力。
明明让戚彩死心的方式有很多种,可是看到她默不作声的流泪,他就狠不下心来。
他是拿戚彩一点办法都没有,偏偏她又不自知的能拿捏他许多。
她的一句话,就能让他溃不成军。
商岸长叹了一口气,视线转向茶几上的户口本,眼神里是挣扎。
那种兴奋感让他感到亢奋,可这背后的要承受的又让他感到恐惧。
他或许是做事冲动的成年人,可是对于戚彩的所有,他都有着近乎常人的冷静。
戚彩年纪比他小四岁,在他眼里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在他看来,戚彩不过是一时冲动,才会和他说这种托付终身的话。
可是这场闹剧一旦真的开始,结局就不能由她说了算了。
拥有过他就再舍不得放手,挖骨抽筋也会把她拽回自己身边的。
连商岸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在乎戚彩。
犹豫了好久,他还是拨通了电话。
外面风声萧瑟,密闭的书房被风吹得发冷,“嘟——嘟——”的电话连接声,让商岸掌心冒出了密汗。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里面的声音和蔼,给人的感觉熟悉却冰冷。
商岸沉默了几秒,冷声说:“您好,戚叔,我是商岸。”
-
凌晨三点,戚彩醒了。
她睡得有点迷糊,晚上发生的一切像梦一样不真实。
醒来旁边空无一人,内心涌起的不安犹如噩梦一样,让她心生恐惧。
床头另一侧的台灯亮着,那是一束很小的光,可却无法给戚彩应有的安全感。
安静的夜里,她抱着大枕头跑了出去,眼底的兜着的水珠欲落,模样像极受了惊的小鹿。
好在商岸并没有睡,书房的门更是一直敞着,戚彩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彩彩,怎么了?”
戚彩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哭着说:“我…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她肩膀都在颤抖,极度不安的模样,商岸很心疼。他看到戚彩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蹙眉把人抱回了房间。
可到了房间,她却怎么也不肯从他身上下来,商岸只能陪着她一起躺在床上。
戚彩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纤细的小手攥着他的睡袍,关节都握的泛白。
“对不起彩彩,我只是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
他一直在哄着她。
戚彩被那熟悉的气息包围,情绪才渐渐平复,她鼻尖都贴到了他的胸膛上,手臂紧紧环着他。
商岸脖子那里的呼吸浅浅的,戚彩好久没说话。
他以为她睡了,想要拉下她的手腕,就察觉到皮肤上那温热的气息,他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商岸,过去的两年我都很想你的,可是每一次想到你,我就越想把你忘了。”
商岸听她话时,薄唇抿起,侧首的时候擦过戚彩的额角,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底阴沉的情绪有些崩溃。
“你以后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我好害怕。”
戚彩一直在他怀里蹭,恨不得嵌在他的身体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从小父母的疼爱,亲戚朋友的关心和照料,戚彩成长的路上铺垫的是温暖和爱,可是对于商岸,她却总是患得患失的没有安全感。
她总害怕他会一声不吭就丢掉她。
商岸酸涩的说不出话,他轻拍着她的背,耐心地安抚她,“乖,快睡吧,我不走的。”
这一晚上,商岸都在哄她。
戚彩睡得不是□□稳,商岸稍稍动弹她都会惊醒,迷蒙时总会一直喊他。
商岸看着窗外泛白的天,眼底沉淀的情绪越来越多。
-
翌日,阳光晴好。
夜晚的雨水冲洗了万物,外面有些亮,处处都泛着晶莹,只是即将到来的冬日,带着几分萧瑟感。
可这些在戚彩的眼睛里,都变成了彩色。
民政局。
戚彩紧张的挽着旁边的商岸,她外面穿了一件粉色的加绒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衬衫,下身短款的小裙子,看起来格外有少女感。
她的小脸白净又漂亮,懵懵懂懂的眼神很招人,排队的情侣总会偷偷地看她。
而旁边的商岸,上衣内衬时难得穿了一件白衬衫,修整后的头发被剪短了一些,因为戚彩在旁边,他五官柔和了不少,不说话时像个温柔的邻家大哥哥一样。
戚彩一直往他怀里钻,商岸看着慢慢变短的队伍,手还揽着她腰间,“彩彩,你…你想好了吗?”
只要领证了,他就不会再给她反悔的机会了。
戚彩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内心欢喜被压下,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她有点赌气的说:“你要是再问,我就去找别人结婚了。”
商岸脸色变得很难看,不动声色地收了手上的力道,戚彩贴他又近了一些。
“好,我不问了。”
纵使他有再多的犹豫,也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前面排队的人越来越少,商岸牵着戚彩的手走了进去。
……
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商岸仍然感觉不到一丝真实。
戚彩挽着他,还在看手里的小红本子。
“商岸,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少女声音清脆,带着柔软的甜糯感,外面人的视线聚集到他们身上。
男人一身修身的黑色大衣高大冷然,而他手边的少女笑魇如花,容色昳丽精致的像个瓷娃娃。
商岸低头应她,狭长的眼尾带着温润,可是转身迎上外人的视线时,转瞬间就变得狠戾阴沉。
那一秒的温润像是错觉。
商岸牵着戚彩上了车,在察觉到那些打量的目光时,恨不得脱下外套把她裹在怀里。
好想把她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他视线跟着戚彩,她很乖的模样,抱着怀里的小本子不肯撒手。
商岸眼底的偏执阴鸷一闪而过,他拿走了她手里的小本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戚彩手里空了下来,视线终于又回到了他身上,她柔声说:“你把它还给我。”
车子缓缓动了起来,商岸哪里肯给她,他岔开话题,“彩彩,我今天要去出差,很快就回来,你在家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