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听到乌冬面加蛋, 季融融瞬间就蔫了下去, 再没了声音。

狗男人应该没有骗人,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吃加了蛋的乌冬面。

……哪怕是在这样一个本该十分悲伤的此刻,在听到狗男人说的“乌冬面加蛋”后, 她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冬冬、蛋蛋……原来这个名字竟然是她取的么?

季融融突然就悲从中来。

所以说女人的第六感其实非常准确。

当初她刚失忆醒来,第一直觉便是自己成了商业联姻的牺牲品, 每天只能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靠买买买度日……现在看来, 这个所谓的直觉竟然该死的准确。

她都能美滋滋地帮越泽的私生子起名字,还起这么可爱的小名, 而不是铁柱傻根这种……这足以见得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

电话那头的越泽见她沉默, 想了想,又问她:“你在哪里见到他们的?”

季融融没想到这狗男人竟还有脸问,当下更是怒极:“在你外公那里!”

为了让狗男人的愧疚之心加深几分、方便自己在之后的离婚财产分割方案上多占点便宜,季融融简直是如泣如诉——

“姓越的,我想着你外公一个老人家自己住在那里多孤单、多寂寞, 所以连懒觉都没睡, 一大早就跑去看他!我这是把你的外公当成了我的外公啊!可我得到的是什么?!我看到的是什么?你就是这样回报你的小娇妻的?”

越泽揉了揉额头,颇有几分头疼:“我是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才暂时瞒着你的。”

季融融一听就更加炸了, 她再次气成一条圆滚滚的胖河豚。“那谢谢你了哦,我是不是还要给你发面锦旗啊?爱妻护妻好老公?模范丈夫越小泽??横批是宠妻狂魔???”

越泽:“……”

这事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理亏,但此刻面对小娇妻的质问,他觉得还是保持沉默为妙。

只是没有一应一答,季融融一个人是显然说不下去了, 心中的怒火自然也无处发泄。

面对着电话那头如同缩头乌龟般的男人,季融融再次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话啊!”

此刻的越泽刚下飞机——他在飞机上简单补了几个小时的觉,下飞机前洗了澡换了身衣服,这会儿连酒店也不去,便直接让司机开车前往合作方在郊区的工厂。

因为是在车上,所以越泽估摸着国内时间,给小娇妻打了个电话回去。

只是刚才季融融那句“你说话啊”实在是吼得太响太亮,以至于手机听筒里清晰地传出了她的喊声,在安静狭小的车厢空间里回荡着。

前座的德国司机忍不住侧目,连凌助理都忍不住侧了侧头,似乎是在忍笑。

面对着电话那头气势汹汹质问他为何不说话的小娇妻,越泽颇为头疼。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被骂的一方还要主动回应,好让骂人的一方有兴致继续下去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没话找话道:“等我回来,我陪你去见两个小家伙。”

季融融听了,一时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见他们干什么?干什么??

你是嫌我没被气死,想要让我加速死亡方便你新人换旧人吗???”

越泽:“……”

当然,对于季融融的抵触态度,他是一点都不意外的。

当初刚知道宋教授怀孕时,季融融尚能维持表面功夫,可等知道郁宛白也怀了孕,她的情绪瞬间就崩了盘。

那会儿她才念大一,知道之后哭得天崩地裂的,连课都不上了,直接便一张机票飞到国外。

父母两边遍寻宝贝女儿不得,季融融在国外整整躲了半个月,才终于被家里人找到。

那会儿季向阳知道宝贝融融离家出走,才意识到自己的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对宝贝融融的伤害。

因此还没找到女儿时,他便逼着郁宛白将肚子里的孩子打了——不但如此,他还大有一副“若是宝贝女儿出事了他也活不下去了”的架势。

当然,后来亲爹的二胎没了,亲妈的二胎对季融融显然就没有那样大的杀伤力了。

那会儿两个宝宝刚生下来,宋教授为了消除女儿心中的芥蒂,便主动让女儿给两个弟弟取名字。

只是季融融疑心暗生鬼,总觉得这两只胖团子生下来后不但会分走宋教授对她的爱,说不定还会后来居上。

因此为了测试自己在宋教授心中的地位,那会儿正在吃加了蛋的乌冬面的季融融,便十分随意道:“哦,那就叫冬冬和蛋蛋吧。”

宋教授对这个女儿的鬼心思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当下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反对之意,只是从善如流道:“好,听融融的,就叫冬冬和蛋蛋。”

原本一直在假装吃面、实际是在偷看宋教授反应的季融融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越泽知道,季融融从小到大当惯了独生子女。

当初宋教授怀胎十月,季融融也是花了整整十个月的时间才接受了自己多出来两个弟弟的事实,这会儿她失忆醒来,猝不及防知道了冬冬和蛋蛋的事情,当然是没这么快接受的。

想了想,越泽再次安抚她道:“其实冬冬和蛋蛋也很喜欢——”

他后面的“姐姐”二字还未说出口,电话那头的季融融突然尖叫一声:“臭胖头鱼!!!”

越泽叹了口气,“怎么了?”

既然越泽说她早就知道冬冬和蛋蛋的存在——甚至连这名字都是她给那两个臭小子取的,那胖头鱼怎么会不认识冬冬和蛋蛋?

胖头鱼还假装陪她去捉奸?

啊啊啊啊!

臭胖头鱼就是想看她笑话!

季融融当即便气得捏紧了拳头,怒道:“胖头鱼好坏!她还假装不认识乌冬面加蛋!好阴险的胖头鱼!”

虽然越泽对季融融的那个闺蜜胖头鱼并不是那么满意——毕竟季融融嘴上天天说着胖头鱼是自己的一生之敌,但其实她身边最亲近的就这么一个朋友,平日里高兴了生气了都要去找人家玩。

只是这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大聪明的样子,成天厮混在一处,两个人的智商非但没有互补,反而有愈演愈低的趋势。

因此越泽只希望这两个人少聚头,越少越好。

但这会儿见季融融这样,越泽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公道话,“她真的不认识冬冬和蛋蛋。”

确切地说,当初季融融还费了很大一番力气,才勉强对这个一生之敌胖头鱼瞒住了冬冬和蛋蛋的存在。

因为季融融在这个闺蜜面前向来自诩为享尽万千宠爱的小公主融融,可小公主的妈妈在四十多的高龄老蚌生珠,给她生了对双胞胎弟弟这件事情,看起来实在不那么小公主。

为了免遭胖头鱼的质疑和耻笑,季融融一直都很小心地对胖头鱼隐瞒着乌冬面加蛋的存在。

就连他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季融融都前后修改了五次座位表,为的就是将胖头鱼和乌冬面加蛋的座位隔得远远的——幸运的是,他们结婚那天胖头鱼因为吃坏肚子进了医院,根本就没有参加婚礼,更没有见到乌冬面加蛋。

然而季融融对此一无所知,当下她便疑惑道:“胖头鱼为什么不认识?”

狗男人不是说她之前还挺喜欢那两个臭小子的吗?

那胖头鱼怎么可能没见过?

由此可见,狗男人刚才说她失忆前很喜欢那两个臭小子什么的,根本就是狗屁倒灶的鬼话!

越泽揉了揉额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当初季融融不让闺蜜胖头鱼见乌冬面加蛋的心思,大家一眼都能看出来。

但她自己却不承认,只是嘴硬道:“因为冬冬和蛋蛋超级可爱!比她家胖虫虫可爱多了!我怕她看到冬冬蛋蛋、再看到自己儿子会自卑!我人美心善,全是为了胖头鱼的心理健康着想!”

越泽知道,自己这会儿要是将小公主的那点心思点破,小公主必定要和他大闹上一番的。

想了想,越泽只得面无表情道:“因为融融人美心善。”

季融融很愤怒地将电话挂了。

***

越泽在德国一共待了五天。

与此同时,季融融正在私底下疯狂会见各色专打离婚官司的大律师,并且疯狂寻找着让狗男人净身出户的方法。

当然,越泽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这几日拨小娇妻的电话是永远拨不通的,因此回程的时候,他突然变了主意,打算在伦敦停留一日,给小娇妻带几样礼物回去。

此时正值佳士得的伦敦春拍周,凌助理提前将拍卖图册给越泽看过了,此次拍品中有一副赵无极的画,年代和尺寸都很好,于是越泽便带了凌助理,在伦敦逗留了半天。

当然,整场夜拍下来,唯一的意外是丛清的出现。

***

季融融虽然大多数时候傻,但在有些事情上却十分敏锐。

比如说,当初家宴上不过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她便将丛清猜了个**不离十。

丛清是丛玉的亲侄女,起初她听说到越家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时,自然是站在了姑姑这边,对那个私生子嗤之以鼻。

那种市井小民家庭教育出来的私生子,能有什么出息?又能有什么能力和眼界?

不过就是土包子一个。

若是能给表哥越岭配型成功,那他还有机会认祖归宗;若是配型失败,那也就是拿一笔钱打发了事。

丛清一开始根本没将这个私生子放在眼里,在知道他拒绝回到越家、转而出国留学后,她心里想的也不过是,这种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人,别的虽比不上他们这些二代,但还有一点优点,那便是有自知之明。

既然那个私生子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比不上她的表哥,那避走异国也算是识相了。

……直到越泽回国。

越岭这些年来一直在国外养病,大学毕业后也从未出现在集团一天,只是挂了个虚职。

虽然他背后有丛家支持,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少爷背后有母家撑腰又如何?

他身体羸弱,实在是难堪大用。

反观越泽,越老爷子似乎对他期望颇高,他甫一回国便入主中峻置业,显然是要让他放开手脚去做事。

集团上上下下早已默认,这位便是未来接掌整个集团的太子爷。

丛清第一次见到他是集团开会,两人的座位相邻。

她提前去会议室,听见底下两个小姑娘一边布置会议室,一边开玩笑道:“你看,丛总和太子爷的名字……还挺配的。”

丛清打量会议桌上的名牌,轻哂。

越泽、丛清……看起来是挺配的。

小姑娘说话间回身看见她,皆是一惊,结结巴巴道:“丛总。”

丛清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给了对方台阶下:“给董事长的金骏眉准备好了没?”

“我们这就去准备。”

两个小姑娘忙不迭的跑走。

不过几秒,小姑娘走到门口,又结结巴巴道:“越、越总好。”

丛清回过头去。

那是她第一次见越泽,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

后来两人在集团里遇见过不少次,但却都是公事公办,连寒暄都少有。

有时回了越宅,丛清能遇见他,可当着姑姑丛玉的面,她和他就更是连半句话都说不上。

丛清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她自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和企图。

可她心里也清楚,越泽对季融融是没什么感情的。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季融融这样的人?

当初他从越岭表哥手里抢来这个未婚妻,当然不是因为有多喜欢她。

一来是要抢越岭哥哥的东西,二来则是要借季家的势站稳脚跟。

正如那天晚上家宴,季融融车祸出院,可也未见越泽对她有什么照顾。

就连当天晚上,越泽都没和她过夜,便连夜去了德国。

丛清有一位在拍卖行工作的朋友,她从这位朋友处知道了越泽会出席此次的伦敦春拍。

向来极少在这种公开场合露面的丛清,也难得托朋友问主办方要了一场入场券,提前一天飞往伦敦。

丛清心里觉得好笑:此次春拍周的珠宝翡翠专场已经结束,今晚的是艺术品专场,展出的大多为书画作品……想来东西不是买给季融融的。

更何况,今晚不是工作,若是他有意,必定会带季融融来的。

可他没有。

不只是这一次没有,他们两人结婚以来,竟从未在公开场合一同露过面。

这便足以见得,越泽其实根本没将这位季家大小姐放在心上,哪怕连表面样子都不愿做。

这场夜拍前半场下来,越泽并无动静,直到常玉的一副画作展出,他身边的凌助理终于举牌。

在场对这幅画作有意向的客人并不在少数,直到叫价超过九百万美金,应者寥寥。

丛清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会场后方的男人。

她几乎是横下心来,再次举牌,将价格叫到一千万美金。

越泽面色淡淡,他身边的凌助理举牌,直接将价格封死了在一千两百万美金。

压轴的是赵无极的画作,场上争夺亦是十分激烈,画作最后依旧落入越泽囊中,以四千万美金的天价落槌,并创下整个拍卖周的最高成交价。

拍卖会结束,丛清一边和几位熟人打着招呼,一边目光有意无意的追随着会场另一角的越泽。

越泽一直在同在场的几位客人聊着天,直到他身边出现短暂的空缺。

丛清看准了时机,从一旁侍者端着的托盘中端过两杯香槟,然后朝越泽的方向走去。

看见是她,越泽脸上并无多一分的表情,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丛清将那杯香槟递给他,然后道:“常玉的那副油彩我很喜欢……可以让给我吗?”

说话时丛清有意无意的侧着身——她今日着一袭宝蓝色长裙,正面中规中矩,可背面的设计却极为大胆,整个背部都露出来,两条细细的蝴蝶骨勾勒在背部,极其动人。

越泽礼貌地接过那杯香槟,但只在手中略停了几秒,然后便放在了身后的长桌上。

见他没有说话,想了想,丛清又笑道:“这是在伦敦,不是在国内……虽然我们的关系有点尴尬,但我觉得可以暂时忘掉……我们好歹还有点共事的交情吧?”

越泽笑了笑——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礼貌地勾了勾唇角,半点情绪都并未到达他的眼底。

下一秒,越泽便淡淡开口了:“抱歉,那两幅画都是送给我太太的礼物。”

丛清有点惊讶,语气里的那一点轻蔑之情都没来得及掩饰:“她怎么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