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07章

这番话说的虞清光惊心动魄的,她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只能拧着眉抬头迎上鄢容的目光。

她想要扯掉鄢容禁锢着的手,可那股力道之大,让她根本难以挣脱。

她本以为自己还算了解鄢容,先前无论如何,他都从未强迫过她。

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以绝对的力量将她钳制住。

“大人,”虞清光微抬了声音,连声音里都暗含了怒:“请放手。”

眼前的女子软衫有些松动,滑至肩头,挣扎时耗费了些力气,彼时胸口正微微起伏着,那双眸子就这么看着他,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

鄢容被她的神色看的一晃,连带着手上的劲儿也松了些。

虞清光便果断将手抽出,理了理因推搡而乱掉的衣襟。

她不再看鄢容,而是垂下眸子,对着他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礼,声音听不出波动:“民女替大人传唤浅桥进来。”

说话时,她已经转过去身去,朝着外厅走去。

只是刚转过身,那刚被松开的手臂便又被鄢容抓住。

鄢容蹙眉看她,语气微微加重:“为什么?”

虞清光又被钳制住动作,便只好转过身来。

她现在已经不想猜鄢容话中所指,也没有什么心情去揣测他的意图,只是冷冷道:“民女不明白大人的意思,还请大人明说。”

鄢容抿住薄唇,眸子看向她时,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堆积着大片阴云,弯月隐匿在云后,溢出星点光亮,似他暗藏着不敢显露的真情。

“为什么要拒绝?”他语气冷淡,细听来,却能辨出其中隐隐的质问:“我们之前难道不都是如此吗?”

虞清光抬头,面色平静:“可我已经不是大人的婢女了。”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复道:“我也不是纪灵瑶,我现在只是一介布衣,一个商贾之女。”

虞清光其实不难理解鄢容的行为,如今将她困在身边,恐怕还是想让她如先前那般与他相处。

亦或者是对她曾经骗她的报复。

但之前的种种,本来就是交易而已,她欺骗鄢容,引他走上仕途,事后她全身而退,不留丝毫痕迹。

一段以欺骗为由的过去,怎么也不可能再重归原样。

而且,这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

鄢容被虞清光说中心事,眸色微动,却是抿唇道,“我听不懂。”

虞清光被他装傻的态度惹得只想笑。

......听不懂?

他怎么可能会听不懂。

她迎上鄢容的眸子,一字一句正色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纪灵瑶这个人,即便是有,那也在四年前死了,我现在是虞清光。”

“那又怎样?”鄢容道。

“......”虞清光眸色不变,仍淡淡道:“你想要的是纪灵瑶,并非是我。”

鄢容默了一瞬,看向虞清光时表情有些复杂,他微微拧起眉,似是不能理解虞清光的这番话。

他语气有些着急,似是质问:“可纪灵瑶分明是你扮的,你与她又有何区别?”

少年眸色在烛光下不再那般幽暗,瞳孔微微泛着碎光:“无论你扮成谁,你难道就不是你了?”

“......”虞清光被问的一哂,半晌接不上话。

纪灵瑶的确是她假扮的,若要细问她与纪灵瑶的区别,恐怕也只是名字不同。

虞清光忽然觉得有些茫然,鄢容为何如此执着于纪灵瑶?不过只是个下人而已,何至于他如此在意?

但鄢容的在意又能给她带来什么?

像现在这样把她困在府中?

或是将她带入京中誉王府,让她做一辈子的婢女?

亦或是他善心大发,再赐她一个妾位。

毕竟以她这样的身份,能入高门当妾,配得上一句飞上枝头。

虞清光恍惚间觉得回到了四年前。

那天她收拾好包袱,准备借着火势逃走。

临走前,誉王问了她一句:“我儿子似乎也挺在意你的,你要不就留下来吧?”

“留下来?”虞清光那时还没懂誉王口中的留下来意味着什么,便问了一句:“继续侍奉二公子吗?”

誉王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直率,尴尬一笑,还是回答道:“我儿心善,他若是心疼你,会好好待你的,当个妾室应当不成问题。”

虞清光愣了一瞬:“妾?”

即便她是县令之女,但生下来便深受爹娘疼爱,从未想过要与人当妾。

誉王忽觉自己这话说的恐是不对,自然也知虞清光先前的身份,便解释了一句:“也不一定非要是妾,要不我向圣上为我儿请个郡王之位,你当侧妃也行?”

誉王说的十分诚恳,虞清光也并未生气。

一个她不在乎的位置,自然难以引起她的动容。

她们全家因誉王得救,此外,誉王还给了她一大笔钱财,现今为了挽留她,甚至还有心为她谋个侧妃之位,已算是仁至义尽。

虞清光心里也知道,鄢容身份尊贵,她爹是县令,又被贬去官职,誉王自然难许她正妻之位。

她看了自己的包袱,掂量了那银票的重量,抬眸看向誉王笑道:“多谢王爷抬爱,民女还有亲人在家中等候,恐要辜负王爷美意了。”

她有这么多钱,又怎么会稀罕高门的妾位。

可兜兜转转,她终究回到了原地。

先前她面对的是誉王,誉王给了她选择,她选择离开誉王府。

可鄢容绝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

虞清光从离开誉王府时,就下定了决心不会再留下,即便是再次见到鄢容,否则她也不会对爹娘说,她过段时间便会回去寻她们。

而如今她唯一能够离开的机会,就是等鄢容愿意放她回去。

既然鄢容讨厌别人骗他,她不在乎多骗几次,四年前她能装得,如今自然也能继续装。

鄢容想留她在身边,那她便假意留下来。

吃一堑长一智,若是被她骗得多了,对她彻底失望时,自然会放她离去。

若是鄢容被她惹得恼了,厌弃她,自然也省了她费心。

思及此,虞清光收回思绪,抬眸看向鄢容,只是笑道:“大人若是想要我为您更衣,直说便是,何必说那么多弯弯绕绕。”

彼时鄢容仍旧扣着虞清光的手腕,她轻轻挣脱开,垂下眉眼。眉目垂敛的瞬间,她闭上眸子又睁开,尽量将鄢容视作当初的少年。

她学着四年前的样子,缓缓靠近,抬手抬手伸向鄢容的腰间。

那双手细长如玉,指尖微微泛着粉色,勾住少年腰间的玉带,似乎是少年的穿衣变了,又或是隔了太久生疏了。

虞清光解了半天,却不见那玉带有丝毫的松动。

鄢容被虞清光的态度转换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是腰间窸窸窣窣的拉扯将他唤回神来。

他垂下眸子,只见女子低下头,玉指勾着那玉带拨解着。也不知怎得,在他看过去的瞬间,那纤细的指尖似乎带着羽,隔着一层衣料竟是让他觉出一丝痒意。

鄢容连忙后退了一步,拉开虞清光和她的距离,那腰间的痒这才停了下来。

虞清光正发愁不知要怎么解开这玉带,却见鄢容一个后退,似乎如临大敌一般,拉开了与她的距离,那玉带甚至刮住了她指尖,泛着些刺痛。

她抬眸看去:“怎么了?大人不习惯?”

鄢容迎上她的眸子,除了疑惑在看不出其他异样,忽而觉得自己反应这般大,与之相较便有些不齿。

“你若是不喜,我不勉强你。”他微侧过身,不再看虞清光,只给她留了个侧脸:“你回去吧。”

少年背对着烛光,侧身时,那光照在耳后,一道阴影落在颊边,将他微红的耳根掩在其中。

虞清光并未注意鄢容的反常,倒是觉得他态度挺反常的。

她也并未深究,闻言只是福礼,作势要退下。

“等等。”鄢容叫住了她。

虞清光折回:“大人还有何吩咐?”

鄢容仍旧看着前方,连余光都不曾分给虞清光:“你明日下午随我去赴一场宴。”

“宴?”虞清光蹙眉,鄢容是上京来的使持节,若是赴宴应当也是同萦州城的官老爷,为何会要她同去?

鄢容听出了虞清光话中的疑惑,便解释道:“我答应了令尊,为你处理好外界的流言。”

先前本以为鄢容如此开口,只是为了敷衍她爹,却不想他竟是真的放在了心上。

虞清光愣了愣,开口道:“我并不在乎那些东西。”

鄢容抿唇:“言而无信,并非是我的作风。”

“......”

见鄢容这般开口,虞清光也懒得再劝,横竖对自己并无坏处,便垂眸请辞,“大人安歇。”

说罢,虞清光转身便出了房门。

第二日一早,浅桥便送了十几套新裙子来,妆奁首饰几乎要塞满整个妆台。

那衣裙料子皆是上好的绸缎,便是着眼看,也能见到那丝滑如水的痕迹。

赴宴前,烟景为虞清光选衣裳时,都选的眼花缭乱。

她先是拿起一件青色襦裙往虞清光身边比划,“哇,小姐!这个好看!”

转而又换了件鹅黄色襦裙给虞清光比划,“这个也好看!”

她将两件衣裳都放下,又拿出一件粉色的罗裙,“小姐,你快看,这竟然是鲛丝织的!”

浅桥见烟景这般兴奋,先前的严肃这会儿也被她收了起来,她看着虞清光道:“姑娘,公子特地吩咐奴婢转告您,他今日要穿紫棠色的衣裳。”

先前因为鄢容,烟景便不怎么待见浅桥,还呛了她几次。接触后才知她是个好人,说话也收敛了许多。

闻言只是嘀咕道:“好生奇怪,他要穿什么衣裳干小姐你什么事?有什么好特地吩咐的,真是莫名其妙......”

虞清光当即便会意浅桥的意思,既然鄢容乐得为她处理流言,她自当要配合。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摆在衣柜里的衣裳,视线落在那条木槿色的裙子上 。

她拍了拍烟景:“你去将那件浅紫色的裙子拿来。”

“紫色?”烟景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浅桥话中的意思。

看来这使持节是特地传话过来,让她们小姐照着他的颜色穿。

烟景只好应下,走到衣柜前,挑出那件紫色的襦裙,为虞清光换上。

待虞清光收拾好后,烟景和浅桥便随着虞清光出了门。

这几日浅桥一直跟着虞清光,虽说不再跟前伺候,却也是寸步不离。

鄢容正在外头候着,一袭紫棠色锦缎,将他的身型修饰的颀长。

日头毒辣了些,闻锦站在他身侧,手中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白色纸伞,上头还缀了一根白玉滚珠的黑色流苏。

那透白的玉珠衬在鄢容的发边,便及其显眼,更像是匿在发间的坠饰。

听见推门声,鄢容回头望来,闻锦也撑伞转过身。

虞清光对着鄢容福了一礼,鄢容点了点头,两人便朝着院外走去。

摆宴的地方不在刺史府,而是萦州城的楼馆,那楼馆平日里闭门谢客,从门营生,是刺史先前专门用来设宴招待的地方。

两人坐上马车,走了两道街便到了地方。

虞清光并不知道鄢容要如何为她处理这流言,她只当是鄢容凭借自己的官大一级,招来这萦州的长史或是其下的佐官,威逼利诱一番,再下一道封口令,这事也就了了。

谁曾想她随同鄢容来到宴上时,瞧见整个席面上人都坐满了,唯独那高台之上空着,两幅桌椅并排着放在中间。

她只当这是萦州的规矩,鄢容官大便要做两个桌,便也没细想,只是跟在鄢容身边,一路从那些佐官面前走过,上了台阶,立在鄢容身后。

鄢容落座,却不见虞清光动身,回头看她时,朝着那空着的软椅递了一眼,提醒道:“坐。”

虞清光愣了一瞬,当即便回过神,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这张桌子竟然是给她备的?

难道鄢容不是要为她处理这流言吗?

她这一坐,岂不是更把外头那些流言给坐实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鄢容:跟我去赴宴,我答应了你爹要帮你解决你的流言

虞清光:没必要,我不在乎

鄢容:也没有很想解决,我只是比较守信用

作者:真的吗?那你对天发誓,骗人的话要和虞清光be哦

鄢容:.....

鄢容:是因为我在乎,我在乎,行了吧?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