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什么?”
“昨天,我和男朋友吵架了,他冲我大吼,让我带上自己的东西滚。于是,我用袋子把他装了进去,哭着说他是属于我的。”
“真感人,然后呢?”
“然后?我装了四袋才把他装完。”
方城呆呆地看着qq上的消息,一问一答,全是soulmate。他的手有点不争气地颤抖起来。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后迅速删除了所有的聊天记录。
“你……到底在搞什么?”他烦躁地敲着键盘。
“帮你改变你的人生。”soulmate用的暗红色的字体出现在对话框里,“张成礼已经消失了,你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
“消失……是你杀了他?你怎么让他消失的?”方城额头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这个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怎么样,没人欺压的日子过得很舒服吧?”soulmate以调侃的口吻道。
“为什么要帮我改变我的人生?”
“你就当作……狐狸的善意吧。”
狐狸的……善意?
这是什么意思?方城想问,那个头像却已经变灰了,soulmate下线了。
他没有发送离线消息,只是挠着头坐在位子上苦笑。方城的电脑水平虽然说不上非常专业,但追踪个ip地址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的。在那晚碰到这个莫名其妙的soulmate之后,方城就追查了ip地址,在耗费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后,显示的ip地址竟然是方城的电脑。看到这个结果,方城明白自己的水平和soulmate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之上,索性放弃了追查。当时本以为只不过是谁的恶作剧,现在看来却远非如此。
00怎么办,要报警吗?报警之后,警方会相信自己的说法吗?有个叫soulmate的神秘人要帮着自己改变人生,所以就让张成礼在大厦里消失了?公司呢?会不会怕惹麻烦影响到形象,直接把自己解聘了事?
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份工作,如果丢了的话……
方城毕业之后,在这个城市里足足晃荡了小半年,不是他不想找工作,而是找不到工作。都说骑驴好找马,但让一个本科毕业生去建筑工地搬砖的话,还上那四年大学干什么?再说他也不如那些农民工兄弟有力气,能吃苦。就算他想去,工头也不会要他。毕业后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寒酸,跟陈蕊天天吵架,有几次差点分手。有些女人很奇怪的,好像跟男人发生了肉体关系之后,这个男人就成了她的提款机。如果有一天,你满足不了她过分或者不过分的要求,就代表着你不爱她,你自私,你吝啬,你丧尽天良,你狼心狗肺。都说爱情是伟大的,但因为你不想给她买哈根达斯就可以把你彻底否定的爱情,又能伟大到哪里去呢?当然她不这么想,她只会在吃着方城买给她的经典黑椒牛排套餐,看着方城啃白面包的时候,才会觉得方城让她好感动,爱情好伟大。
别的同学找不到工作,还可以回家跟父母待在一起。而方城却无处可去。
方城的父母早在方城念初中的时候就双双离世,他高中时是在舅舅家过的。舅舅家并不富裕,而且还有两个表哥,根本养不起吃闲饭的人。方城大一的学费,就让舅舅很为难,如果不是大一的时候,父母的房子因为搞规划开发,得了一笔拆迁补偿款,大学四年,方城真不晓得要怎么熬下去。拆迁补偿款不少,按方城的消费情况,撑个十来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可惜的是他认识了陈蕊。仅仅三年多的时间,陈蕊就花掉了方城在人世间的第一笔存款。
陈蕊很漂亮,说是校花也不为过。她拒绝了那些帅哥才子富二代的追求,主动投入了方城的怀抱,让方城受宠若惊。方城从小到大,看到的是父亲怎么对母亲千依百顺,所以对女朋友的那些要求他又怎么能不极力满足呢?况且陈蕊只不过买买衣服吃吃美食唱唱歌而已,又不是缠着买首饰买豪车买奢侈品,他又能抱怨什么呢?
如果要抱怨,只能抱怨自己没本事吧。
在存折上的数字只剩下三位数的时候,方城竟意外地被明诚集团录取了。上班的那天,方城才知道自己多幸运。原来跟他一起投求职信的那批员工都上班两个多月了,有个员工却因为个人原因突然离职,人事部从废纸箱里捡起了方城的简历,直接把他给拉来应急了。
方城很兴奋,他觉得有时候人的命运真的很奇妙。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哭笑不得。入职第一个月,方城所在的项目部聚餐,陈蕊闹着也要参加。在那次餐会上,刚刚丧妻的秃顶主管张成礼和漂亮可爱的陈蕊认识了。之后的故事情节发展,就像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港台生活剧一样狗血。陈蕊给方城发了一张喜帖,新郎就是张成礼。
对于陈蕊,方城却没有什么愤恨的。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两个人在一起,是你情我愿的事。但如果一个人决定分手,就算另一个人再舍不得,也最好还是潇洒地放手,愤怒、伤心、乞求、挽留,这些都是多余的。就算把自己或者两人都搞得伤痕累累之后,又重新在一起,那还算是爱情吗?
这世上最无赖的,莫过于打着爱情的旗号,绑架别人来爱自己吧。
陈蕊跟张成礼结婚后,方城从来没有联系过她。他并非不关心陈蕊,而是张成礼这种人心眼和度量都很小,疑心很重,他不想她难做。在大街上偶尔遇到张成礼和陈蕊,他都会快速地走到街角,默默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有时候他会有点自作多情地感慨一番,然而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漠然地看着他们,然后又转身融入拥挤的人流。
“方城!方城!”有人在叫他。
方城停止发呆,仰起脖子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张主管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同事关楚冲他喊道。
方城应了一声,站起身向外走去。张成礼消失四天之后,公司就指派了其他人来接替他的岗位。新主管也姓张,是个女的,二十多岁的样子,进公司才一年。同事们都在议论,说也不知道是哪个副总的关系户。
走到门口的时候,关楚拍了拍方城的肩膀,方城点了点头。要说朋友,整个公司也就只有关楚算是吧。
推开那扇磨砂玻璃门,方城喊了声张主管,就站到了门边。黑色办公桌后边的人抬起头,冲方城微微笑了一下,“先坐下,等我改完这个文件。”
方城找了个门边的座位坐下,身体前倾,偷偷地打量着新上司。刚到肩部的黑色直发,深蓝色的女款西装,白色的衬衣,着装跟普通的白领没什么分别。人除了长得漂亮,还十分知性秀气。年龄嘛,大概二十六七吧,却有一种成熟女性的韵味,完全没有青涩的感觉。有些女人,让人只要看到她,就会觉得心情平和不少。如果能找个这样的女朋友……
“你就是方城吧?”女上司微笑着看他。
方城干咳一声,点了点头。
“我叫张娴静,你可以叫我张主管,也可以叫我静姐。”新上司说。
“哦……张主管好。”不知道为什么,方城觉得有点紧张。
“我记得你的家乡是在河南省漯河市吧,现在家里情况怎么样?”张娴静问道。
方城有点疑惑,问这些干吗?难道新主管跟我是老乡?他犹豫了一下,答道:“是的,不过不是市里,是农村的。我的父亲母亲都已经过世了,现在家里就我自己一个人。”
张娴静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嗯,到公司小半年了吧?怎么样,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没有,”方城想了想又答道,“公司挺好的。”
张娴静靠在沙发上,嘴角微微翘起,“包括失踪的前任张主管?”
方城支吾道:“他……也许是有点误会。”
“因为他妻子是你的前女友吧,有些男人的心胸其实并不怎么开阔。”张娴静微笑道,“不过你要知道,对于公司来讲,一个人渣并不一定就是垃圾,一个好人也并不一定会有什么用处。在公司里,所有的人只分为两类,一类是有用的,一类是没用的。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更不会用传统的道德法则去界定员工的价值。如果你不想被人欺负,那就向大家证明你的价值。世界不会在意你的自尊,人们看的只是你的成就。在你没有成就以前,切勿过分强调自尊。”
好厉害的女人,看来她能坐到这个位子,并不是靠关系。
“你以前的业绩不算很好,当然这里面也有张成礼的缘故。现在,给你穿小鞋的人不在了,你在没有阻碍和干扰的情况下,到底能做出怎样的业绩呢?”张娴静双手合拢,用手背托着下巴,很有种妩媚的感觉,“我可是很期待啊,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方城连连点头。
“说起来,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出租房内住?那里条件不怎么样吧?房租也是个不小的花销吧?”
“还好,省着点用还可以撑过去的,日子苦点其实不算什么。”只要不整天挨骂就可以了。
张娴静拢了下头发,“嗯,你能这么想很不错。现在好多年轻人,消费观都太超前了,还吃不得苦。他们总是对自己的生活状态不满意,却没有想过如何改变。用自己的手改变自己的人生,这种感觉其实蛮好的。”
方城又是连连点头。
“现在警方还在查张成礼失踪的事情。”张娴静微笑着看着方城,“据说当天你跟他发生过争吵。”
“这个,跟我没什么关系……”方城着急辩解。
“我相信你。”张娴静点头,“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如果真的觉得不舒服,可以请假几天,我理解的。”
“不用,不用……”
“嗯,男孩子就是要坚强些嘛!”张娴静很温暖地看着方城。
从张娴静办公室出来,方城舒了口气,新主管脾气真是好到没法说了……冷不防,关楚勾住他的脖子,一直把他拉到角落里的吸烟室。
“别往心里去,这女人是个变态,这两天她见的每一个人都被骂了一顿。”关楚一脸安慰的样子。
“嗯,挨骂?”方城问道。
“是啊,咱们项目部在公司的业绩算是倒数的。新主管据说是带着总裁的尚方宝剑来的,要用雷霆手段进行整顿,甚至不用向人事部打招呼,就可以炒人鱿鱼。现在人人都怕她怕得要命呢,就连脾气最怪的老陈,被骂的时候都不敢顶嘴。”
“她的脾气很坏?骂了所有的人?”方城犹如白痴一样地反问。
“是啊,连我这个业务精英都被骂了几句,说我是什么井底之蛙,自鸣得意。我……”关楚看到方城傻愣愣的样子,奇道,“怎么,你被骂傻了不成?”
“不是,张主管对我很和气的……”
“哈哈!你在开玩笑吗?”
我在开玩笑吗?方城看着笑得捂住肚子的关楚,莫名其妙感到一阵恐慌。
张娴静,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推开玻璃门,扫了眼店里,我直接向柜台边的叶秀走去。
“还是老样子?”叶秀笑道。
我点了点头,有点疑惑地问道:“熊猫那二货呢?说是早到了……”
叶秀往角落里努了努嘴,“喏,蹲在那里好长时间了。”
转身看去,只见熊猫蹲在墙角的塑料桌下面,拈着一根薯条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发呆。我冲叶秀笑了笑,快步走到熊猫身边,也蹲了下去。
“怎么,你也是蘑菇吗?”我戏谑地问道。
熊猫哼了一声,“你永远不会知道,以这样的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会给心灵带来什么样的洗礼,给人格带来什么样的升华……”
我瞅了眼来来往往的人流,叹了口气道:“或许我没你崇高吧,在我眼中,只是白白嫩嫩的大腿跟花花绿绿的短裙而已。”
熊猫也叹了口气,“所以说,你永远学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起身坐到位子上,“二货,喊我来有什么事?”
熊猫恋恋不舍地起身,“我没地方住了,能搬去跟你同居吗?”
“为什么?”
“给人骗了呗,现金花光了,信用卡也给刷爆了。我现在没钱付房租,连生活都成问题呢。”
“女人?”
“少女。”
“……”
“行不行?先住一段时间,我最迟一个多月后就能赚到钱,到时候请你吃顿大餐。”
“没事,你想住多久都行,反正我现在也不交房租。”
“果然是好兄弟。”熊猫虎目含泪,“等下先帮我把账结了吧。”
“你在肯德基也能先吃后付钱?”
“咱不是认识叶秀吗。”
“哦……多少钱来着?”
“三个全家桶而已。”
“好吧,你真能吃。”
“我不是饿了一天了嘛。”熊猫不满地嘟囔着,随手又抓起我的可乐一饮而尽。
“算啦,”我摆手道,“熊猫,你能通过张璇的qq号查出她现在的ip地址吗?”
“怎么,你还想跟她联系?”
“不是……有个案子牵涉到她,我想确定一下她现在的位置。”
“这个没问题。”熊猫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好肯德基有免费的无线网络。”
我登上自己的qq,把鼠标停在了灰色的黑猫头像上,soulmate。
“这只猫一点也不萌啊,看着怪怪的。”熊猫坏笑着说。
“快点查,你管人家头像干吗。”我白了熊猫一眼。
熊猫十指如飞,屏幕上不断闪现出各种各样的窗口,又不断地消失。
过了几分钟。
“没有。”
“什么没有?”我问道。
“这个qq的最后登录地点是本市,最后登录时间是在她被你弄进去之前。在此之后,再没有登录的记录。”熊猫看了我一眼,忍不住道,“像她那么聪明的女人,肯定会换qq号码的。”
“我不是想着只管试试吗。”我叹了口气,“她的手机号码一直没再用过,警方也无法定位。”
熊猫嘿嘿笑道:“你丫精虫上脑啊,还想找她。你刚在电话里不都说了?这案子确实够变态的,上次是碎尸,这次还是。小心你的小美女找到你,把你剁吧剁吧给蘸酱吃了。”
“去!谁说这案子也是张璇做的了?听起来是很相似,不过虽然都是碎尸,但手法风格有很大的区别,并不能确定就是张璇。”对于张璇,我总是有些愧疚的感觉。是因为她姐姐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的缘故,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太过善良了,杀人者是必须要受到惩罚的,可我还是时常会想起张璇淡淡的表情和冷冷的声音。那天在嘉陵江边,两个人一起躺在沙滩上,吹着微凉的夜风,看着稀疏的星空,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啤酒的画面,还在梦中无数次地出现。
熊猫举起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当你是警界新星啊?这么卖力查案,不是为了你的心理学天才少女,那就是为了那个警花妹子咯?”
我不耐烦地打掉他的手,“我发现你怎么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牵涉到女人身上?我是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
“你是说凶手处理尸体的方式?”
“不,是凶手作案的目的。如果是想单纯地销毁作案痕迹,处理尸体的方式不用搞得这么复杂。我觉得,他选择在明诚大厦这个相对狭小的空间内,成功地让张成礼消失,不是为了震慑某人以达到自己的要求,就是为了证明实力取得某人的信任。我很担心,这案子仅仅是开始而已。”
“你的意思是?”熊猫咬着可乐杯上的吸管问。
“还会死人,死更多的人。”我有些焦躁,如果凶手是张璇的话,得尽快阻止她,不能让她在错路上走得越来越远了,“熊猫,帮我一个忙。”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入侵明诚集团所有连线电脑,一方面调查电脑内的资料,一方面利用与电脑连线的摄像装置进行全方位的监控。”
“真的?”
“真的。”
“啊,今天天气简直太好了,最适合领着妹子去野炊了……”熊猫边说边开始起身。
“兄弟,”我拉住想要开溜的熊猫,“就算我求你。”
熊猫叹了口气,坐回到座位上,“要是被抓到,可是会被判刑的。”
“你放心,出了事我来扛。”我看着熊猫,眼神坚定。
“你扛个屁,出了事你是主谋,我是从犯,咱俩都得去松江挖泥。”熊猫撕开一包番茄酱,“至少五六年都看不到妹子,你愿意?”
“徐佳那里,我看能不能去做个备案。”我小心翼翼地说,“他们现在用得着我,应该好说点。”
“为什么这次事业心这么强?你以前不是这副德行的。”
“我……”
“好吧,好吧,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我支持你。”熊猫拍了拍吃得鼓鼓的肚皮,小声哼道,“为女死,为女亡,为女去考状元郎……”
“什么?”我装作没有听清。
“没啥,没啥。你现在有空吗?帮我搬下家吧……”熊猫的话戛然而止,仿佛录音机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有点意外地抬起头,“怎么,还要我借钱给你找搬家公司?”
熊猫的眼睛盯着笔记本屏幕,道:“川哥……你刚接的案子是那个明诚集团的人口失踪案?”
“是啊,怎么了?”
“网上说……凶手投案自首了。”
“自首?怎么可能?凶手把案子搞得这么复杂,怎么会自首?凶手是男的女的?”
“放心啦,是个男的,不是你的张璇,”熊猫转过笔记本,“喏,是明诚集团的厨师。”
屏幕上是个中年男人,凌乱的头发显得油腻腻的,一双无神的眼睛窝在深陷的眼眶里,满脸的胡楂,整个人显得异常憔悴。
“这家伙……跟我做的凶手侧写一点都不符合啊。”
和那些大公司的办公室不同,公安局里的办公室并没有用隔间隔开,而是将几张桌子拼在了一起。一方面是为了节约空间,另一方面是为了在工作中更好地交流。午休时间,徐佳却没有离开办公室,而是仰靠在椅子上读着一本《异域深眠》。旁边一个发了福的老警察在津津有味地吃着盒饭,满屋子充斥着韭菜的味道。我坐在一旁,不断地翻动着桌子上凌乱的问询笔录。
笔录的内容很规矩,一问一答,每页都有嫌疑人的指印。问话问得很有水平,丝毫没有主动诱导的痕迹,显得很中立;答话也是中规中矩,几乎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只是把事件的过程叙述了下来。
很奇怪的笔录……
通常杀人手法越复杂、处理尸体手段越烦琐的凶手,其内心就越不平静。在供述犯案过程的时候,凶手的表述往往会带有强烈的情绪表达,而这份笔录却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作案流程,处处透着股应付的味道。
“现在审讯结束了吗?”我问道。
“没。不过初步审讯得知这个家伙叫李明,是明诚集团的厨师。他只是交代了作案过程,作案动机一个字也没说。”徐佳捧着书,头也不抬地说,“根据他的口供,我们在料理台的罅隙里提取了部分碎肉,经过化验确实是人肉。”
“警方的意思是……”
“当然继续调查嘛,要确认下的,有时候人总会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承认不属于自己的过错。”徐佳推了一下眼镜,“不过,‘李明就是凶手’这点已经毫无疑问了,他把作案过程讲得很详细,跟你猜的碎尸方法几乎完全相同。根据他的口供,我们找到了他杀人碎尸的器具,上面有他的指纹。至于案情到底要不要公开,局里还在讨论,但初步意见是要绝对保密……”
“我想参与到警方的审讯过程中……”
“不可能,这是违反规定的。”
“怎么不可能,据我所知,警方也聘请过心理学专家协助审讯嫌疑人吧!”
“你也说了,是心理学专家,你呢?只是个私家侦探嘛!”徐佳又把头埋进《异域深眠》,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那你就等着看警方出丑吧,”我冷笑,“这个自首的家伙,绝对没那么简单!”
“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凶手?”徐佳坏笑,“你要是想以这种方式来了解案情,未免太蹩脚了。”
“你可以把我的话捎给陈处长,看他什么反应再说。”我表现出很笃定的样子,“这个责任,你承担不起,如果你因为这个被开除了,我可以考虑在事务所里给你留个女助手的位置。”
徐佳放下书,眯起眼睛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像是放弃了,“好吧,那我跟陈处长汇报一下。”
我暗地里松了口气,说实话,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从这个自首的家伙那里发现什么。说到底,所谓的犯罪心理侧写,只不过是个近十几年来兴起的主观性很强的逻辑推理学科而已。所有的推断都要建立在主体的智商、经验、判断力以及相关资料的基础上,并不像犯罪现场鉴证那种学科一样有着极高的正确率。而因为错误的犯罪心理侧写造成的办案失误在国外也屡见不鲜,国内鉴于这种状况,才一直没有正式将犯罪心理侧写技术运用到侦破案件中。
如果是以前遇到这种没钱赚又很麻烦的事情,我一定会避之唯恐不及吧,现在是怎么了?莫非真的是张璇的缘故?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喂,我说。”徐佳拨着陈处长的号码,笑着对我说道,“要是被我发现你在故弄玄虚的话,跆拳道黑带三段……”
“知道!”我用力点头,最坏的结果,也是一顿胖揍而已嘛。
陈处长那里,沟通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在得知我要求参与审讯的时候,他直接把提审时间定到了下午。
“让我见识一下青年干探的能力吧。”陈处长在电话里这么说。
二十五分钟之后,背负着处级领导期望的我硬着头皮走进了审讯室,同行的只有徐佳。虽然在影视作品里无数次看到过审讯室,但在现实中还是第一次见。与印象中的不同,这间审讯室虽然空间狭小,但布置得很温馨,完全没有黑暗阴森的感觉。墙壁是淡绿色的,窗子很大,照明条件也很好。中间摆着一张三角形的木质桌子,一把椅子摆在较短的那一边,剩下的两把则放在较长的那一边。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这样形状的桌子比起传统的方桌来说,更能有效缓解嫌疑人潜意识中对提审者的抗拒。
另外一侧的铁门发出吱吱呀呀的艰涩的声音,一个满脸倦容的中年人在警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请坐,你就是李明吧?”我微笑道。
徐佳嘴里嘟嘟囔囔地摊开问讯笔录,看来对被抢了问话的主导权颇有些不满。
李明颓然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已经确定你就是凶手了,过几天就要起诉了。”我平静地说道,全然不理会徐佳的眼色。
听到这句话,李明竟然长舒了口气,像是终于等到了的样子。
“不过……”我摸着下巴道,“虽然找到了一些间接证据,比如有你指纹的拆骨刀什么的,但由于你一直没有交代作案动机,恐怕在法院庭审的时候会有些问题,律师……”
李明的脊背一下子挺直了,抬起头道:“我……没事……我没钱请律师。”
“不是你请不请的问题,现在的司法制度已经比较完善了。政府那边专门有个法律援助中心,义务为因各种原因请不到律师的被告进行辩护。虽然那边的律师水平不见得有多高,但被告没有作案动机却是个很大的问题,很容易被抓住把柄的。”
“那……会怎么样?”李明问道。
“高院现在主张慎杀少杀,对你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会一直纠缠不清,反复地开庭闭庭,有些案子可能拖个三四年也判不了。”
李明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双手颤抖,“但是,张成礼确实是我杀的。”
“动机呢?没有动机,在庭审的时候……”
“因为……他让人很烦……”
“从警方的调查中可以得知,他确实是个人渣,很多员工都很讨厌他。但是,李明,这个理由你用着却不怎么合适。”
李明没有说话,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看了资料,你是三个月前进入明诚集团的吧,然后一直就在餐厅工作。而张成礼隶属于集团公司的一个子公司,是个项目部主管。你们两个在工作上并没有任何交集。至于私人感情上,警方走访了你的朋友和亲人,没有人听说你跟张成礼打过交道。也就是说,你们两个完全是不同圈子里的人,如果我猜得没错,张成礼甚至不认识你。试问,你为何会觉得他很烦呢?并且让你烦到要杀掉他还不行,必须要碎尸?
“你没有前科对吧?但你处理尸体的手段,处理尸体的工具,无一不是精心设计的。
“还有,你的家境并不怎么样吧?但是,就在你进入明诚集团的当天,你老婆和女儿就办了出国手续,去了美国。这点你怎么解释?”
李明一言不发,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我刚才很仔细地观察了你,不出我所料,你的表现跟一般的自首疑犯出入太大。自首的疑犯大多是两种心态,一种是赎罪,一种是争取宽大处理,但你却是急迫求死。在听到案子可能要拖很长时间的时候,你竟然表现出焦躁不安的情绪。
“是的,我不怀疑是你杀掉了张成礼。但是你为什么要杀掉他,杀掉他之后为什么要用那种方法处理尸体?你是不愿回答,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
李明身体一震,满脸都是痛苦神色,他嘶哑着声音道:“别……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你不是不会说,而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冷笑道,“你只不过是一个棋子,你和谁做了什么交易?又得到了什么样的好处?你想没想过,虽然你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但是你死了之后,那个幕后之人一定会守约吗?”
“肯定会!”李明的眼球因充血变得赤红,跳了起来。
“你凭什么这么确信?幕后人是谁?”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是不是soulmate?!”
soulmate一词刚刚出口,电光石火间,局面就已完全失控。李明仿佛被看不见的重物在头颅狠狠击一下,整个人仰面倒下。旁边的警察刚想上去扶他,他却已经以不可思议的姿势跃了起来,扑倒在审讯桌上,双手紧紧卡住了我的喉咙!我只感到喉头一窒,犹如被铁钳夹住了颈部,巨大的痛楚伴着艰难的呼吸向我袭来。
徐佳惊叫一声,却马上反应过来,向李明的双臂出拳。跆拳道黑带三段的威力,可以劈开木板,这一拳落在李明的双臂上,周围的人清晰地听到了一种撞击声。然而李明的双臂却依然诡异地僵直。李明身后的警察刚刚反应过来,大叫着抱着他用力往后拉,却根本拉不动。
我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耳边却异常清晰地回荡着李明艰涩嘶哑的声音:“狐狸的……善意……”
猛然间,喉间突然一松,一股浑浊的空气从肺部蹿了上来,我剧烈地咳嗽着,跌坐在地上,脑袋里似乎有上百只蜜蜂一起嗡嗡作响。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喉咙,我大口地喘着粗气。而不远处,李明姿势怪异地躺在地上,双臂僵硬地指向空中。
“怎么回事?”我哑着喉咙问。
徐佳将手指压在李明的颈动脉上,好一会儿,她回过头道:“他死了。”
出乎方城意料的是,虽然看起来警方已经发现了张成礼的失踪有些蹊跷,但却没有大张旗鼓地进行调查。据说前几天警方逮捕了公司的一个厨师,可能跟张成礼的失踪有关。不管怎么说,警方并没有怀疑到自己头上,让方城放心了不少。不过说起来,方城觉得跟张成礼的失踪对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不安的,只不过那个叫soulmate的神秘人留下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信息,让自己心里有些不安罢了。
而且,张成礼的失踪,是不是soulmate做的也不好说,虽然这个soulmate留下了那样的信息,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嫌疑人吧?现在被抓到的那个厨师,是不是就是soulmate呢?不,不太像。soulmate留在镜子上的字迹很清秀,应该是个女人,而那个厨师……嗯,总觉得厨师的字应该不会那么好看。
算了,想那么多有用没用的干吗,手上的这个策划稿才刚刚开始呢。方城想着,摇了摇头。换了个新上司,没了刁难和责骂,工作好做多了。张娴静还在项目部会议上,力排众议,让方城负责一个策划案,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而且张娴静在散会后,还把方城留了下来,仔仔细细地向他交代了在做策划案时候应该注意的环节和问题。这是个机会,方城很清楚,虽然不知道张娴静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但这个机会是不容错过的。如果这个策划案做得好,就可以代表项目部参加分公司的招标大会,从而获得分公司经理的注意。
如果是以前的方城,根本不会有这种出人头地的欲望。但是现在,他的心里却有一点点的躁动。会议上众人那不屑的表情,张娴静那热切的目光,都给了他很大的刺激。如果有机会能证明自己不是笨蛋,不是傻瓜,谁又会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呢?再没有野心,方城也想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
就算是对张成礼的报复吧,他这样想着。
“兄弟,如果需要帮忙,说一声。”关楚滑着座椅到方城的身旁,冲他挤眉弄眼。
“我自己应付得来。”方城笑道。
“呵呵,不过你毕竟是第一次,对吧?”关楚拿起方城桌上的开心果丢到嘴里,“喂,自家兄弟透露一下?”
“什么?”
“你还装傻?”关楚贴近方城耳朵,“张娴静啊,那么凶的女人是怎么被你搞定的?”
“去,你扯什么啊,张主管不是那样的人。”方城的脸有些发烫。
“得,得。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不是?”
“真不是,我们之间没什么。”
“那……”关楚沉吟后道,“那是她看上你了?”
“你真是太猥琐了……”方城推开关楚,“一边去,老子还有一堆活儿要干呢。”
“去,嘴里一本正经的,心里还不是小得意?老方,要是那姓张的女人真的看上了你,听兄弟的,二话不说先把她肚子搞大。知性美女啊,还职场精英,你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咯……”
“你找抽是不是?”
“得,得,干活儿,干活儿……”
方城摊开文件夹,却看不进去了。
张娴静……要说真不错呢,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而且长得也很好看,就算比起陈蕊来,也差不到哪去。虽然年龄比自己大了几岁,不过不是都说女人大了懂事吗?起码会体贴男人吧……
浑蛋,我是在想什么啊……方城苦笑着揉了一下脸。张娴静那么好的条件,怎么会看上自己呢?策划案,策划案,要赶快弄。
老张捏起一块金黄色的炸鸡块,放到嘴里。外皮焦脆,里面细嫩,温热香滑的汤汁顺着喉头滚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他捏起一片翠绿的生菜叶子,惬意地塞进嘴里,又灌下一大口啤酒。
舒服。
从明诚集团离职后,已经过了好一段这样的清闲日子。这几天转了好几条街,总算把中意的店面给定了下来。等签好合同后,找家公司装修一下,自己的店面就可以开张了。名字嘛……已经托隔壁的大学生在想了。呵呵,才三十多岁,就能拥有自己的店面了,可比预计的早了不少年。
他又捏起一块炸鸡,用力咬了一口。对于自己的厨艺,老张很有自信,毕竟在明诚集团做了十多年的厨师,学到了不少做菜的手艺。招牌菜他已经早早想好了,首推的就是这个香酥炸鸡。
等店面开张,生意稳定了之后,再讨个漂亮的老婆……
他不经意地瞄到了摊在面前的旧报纸。
“明诚集团厨师被捕,疑与失踪案有关……”旁边配的是一张黑白照片。
这家伙……老张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提审期间疑犯死亡,你会不会受到什么处罚?”我有点担心地问道。
“有监控录像的,我没事。”徐佳翻着一本《不渡忘川》,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法医的报告也出来了,李明死于心肌梗死。原来他有冠心病史,应该是在提审的时候,由于太激动导致了心脏骤停。”
“心脏骤停啊……”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你注意到了吗?李明的态度本来没有一点的攻击性,但当我说出soulmate这个词的时候,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突然扑上来掐我的脖子。我觉得,他在投案自首前,可能就已经被催眠了,而soulmate这个词,很可能就是激活催眠状态的暗语。”
徐佳合上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soulmate的用意是要置你于死地?”
“不一定,在催眠的暗示下,李明的袭击对象应该只是说出soulmate这个词的人,不管他是谁。让我觉得蹊跷的是,为什么李明会突然心肌梗死。”
“催眠能不能绕开人的意识,直接控制人的肌肉?”徐佳问道。
“你的意思是……李明的心脏骤停,是soulmate催眠他的结果?不,不可能。再高深的催眠师,也只能影响人的潜意识,从而使人在敏感状态下做出一些行为。但是这里有个前提,人在催眠状态下所做出的行为,一定是他在正常状态下所可以做到的行为。嗯……这样说有些拗口。简单来说,正常人可以走路、吃饭、说话,催眠状态下的人也可以走路、吃饭、说话。但正常人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脏跳动,催眠状态下的人也就不可能控制自己的心脏跳动。”
“那还好,”徐佳松了口气,“要是催眠像电影里演的那么厉害,就太可怕了。不过,怎么会这么巧呢?”
是啊,怎么会这么巧呢?
徐佳托着下巴道:“对了,我记得李明还说出了‘狐狸的善意’这几个字吧,跟我们收到的那张署名‘soulmate’的纸条上的内容一样。”
狐狸的善意……
第一次出现在给警方的预告信上,第二次从一个要掐死我的疑犯口中吐出,这五个字平添了一种诡异的气息。
狐狸的善意,到底指的是什么?
暗喻?借喻?还是指某个物品或者某个人的称呼呢?
完全没有线索。
“你说,会不会是solumate催眠了李明,让李明帮他杀死了张成礼?”徐佳问道,“那个狐狸,其实指的就是soulmate?”
“狐狸……张璇?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我皱着眉头问道。
“张璇不是很聪明吗?狐狸也很聪明的对吧?”徐佳笑嘻嘻地说道,一点认真的样子也没有。
“善意呢,善意指的是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那不知道。”徐佳回答得理直气壮。
“徐佳,”我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服了你了。”
“谢谢。”她面不改色。
“李明妻女的资料呢,查出来了吗?”我看着墙上的老式石英钟问道,已经七点了,下班时间早过了。
“嗯,李明的女儿也有心脏病,好像是先天性的,叫什么先天性什么尖瓣分流什么来着。这种病很难治,国内还没有治愈的病例。”徐佳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原来她们母女出国是为了治病,”我吸了口气,“这样的话,一切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以李明的经济能力,不但负担不了他女儿的医疗费用,连出国都成问题。我们可以假设,张成礼碎尸案的幕后主使人找到了李明,以给他女儿治病为交换条件,让李明杀死张成礼后,再按照要求处理了张成礼的尸体。”
“为了给女儿治病,就去杀人吗?”
“在审讯之前,我已经看了李明的资料。李明身份低微,家境一般,而且性格懦弱,老实木讷。这样的人,本来是没有杀人的勇气的。但他的女儿从生下来,就一直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整天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想治好女儿的病,就要出国并支付昂贵到难以想象的医疗费用,这点是李明的经济条件所不允许的。明明有生的希望,却因为没钱而眼睁睁地看女儿一步步地走向死亡,这十多年的生活状态让李明怀有强烈的内疚感和负罪感。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可以让女儿治好病,别说让他杀人,让他自杀他都愿意。这在心理学上称为自我救赎,即用自己的牺牲来拯救他人,来完成自身人格的升华,用来获取心理上的安宁感和崇高感。”
“就算是这样,那李明为何在杀了张成礼之后,又投案自首?偷偷跑掉不是更好?”徐佳开始整理桌子上的材料。
“应该是交易的一部分吧。李明并未在张成礼案发之后立即投案自首,而是隔了几天。我想他一定是在等女儿的消息。在审讯的时候,我质疑过幕后之人是否守约,他的表现很愤怒。这种愤怒,可能是觉得我的假设侮辱了那个幕后之人。不得不说,这个幕后之人,还真是不简单。”
“我记得你说过,张成礼案处理尸体的方式如此复杂,应该是幕后人为了向某人展示自己的能力。也就是说除警方收到了‘狐狸的善意’这样莫名其妙的暗示外,还有人收到了暗示?”
“对,”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明诚集团的人。”
“但是,就算你猜的没错,那幕后人展示了自己的能力,获取了那个人的信任之后,又有什么企图呢?”徐佳推了下眼镜,“勒索?”
“那样的话,绑架岂不是更容易?”我摇头。
“那你说会是什么?”
我揉揉鼻子,“我只是一个私家侦探,这种不着边际的事,谁会知道?现在李明死了,只剩下一条线索可查。”
“谁介绍李明进公司的,对吧?”
“孺子可教。”我笑着拍了拍徐佳的脑袋。
徐佳啪地打掉我的手,“这点不难想啊,李明是三个月前进入明诚集团的,时间很短。他应该是进入集团前,就跟幕后人达成了协议。嗯……三个月的时间,办出国手续,约诊也绰绰有余了。”
“陈处长他们开始查了?”
“李明死了,这案子只能暂时告一段落。”徐佳眨眨眼,“顺便说一句,你没奖金。”
“那刚才我们讨论的那些疑点呢?那个有可能存在的幕后之人呢?难道没必要查下去吗?”我有些失态地冲徐佳吼道。
“你也说了那只是‘有可能’,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受人力、财力的限制,警方不可能把警力浪费在一些毫无证据支持的猜测上,这点全世界的警方都一样。fbi经手的典型案例,光是对凶手的行为分析就可以多达上百种推测。在有实际意义的线索出现之前,这个案子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如果我找到了这个人呢?”徐佳的话很对,但是我并不甘心。
“还要找到这个人参与了这件案子的证据。”徐佳看着我微笑。
“那样警方就会重新调查这案子?”
“没错。”
“那你告诉陈处长,让他做好重新调查的准备。”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你不怕这个幕后人真的是张璇?”徐佳老气横秋地推了一下眼镜,“年轻人,你不觉得苦苦追寻到最后的真相,可能是你最不愿意看到的?”
“可那毕竟是真相。”我佯装恶狠狠地回答。
手机响了,是熊猫。
按下接听键,胖子那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十几公里之外传了过来,“帮我带两份奥尔良鸡腿堡,一份老北京鸡肉卷,三份薯条,两杯中杯可乐,外加一份原味鸡块……”
“吃不死你啊!”我对着电话咆哮。
“我饿了一整天了,你事务所里怎么连包泡面都没有。”
“你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何止是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啊,你事务所里也一分钱都没有。”熊猫嘲讽道。
我沉吟了一下,道:“那样吧,你骑上我的自行车,到武定路这边,我们一起找个面馆吃面去。”
“你要我骑十多公里自行车去吃碗面吗?”熊猫的声音很郁闷。
“要么来,要么饿。你自己看着办吧,我难得请一次客的。”我对着听筒狞笑。
“等我。”熊猫的声音透着股决绝。
“不见不散。”我挂掉电话,向徐佳道,“走吧,我请你吃饭。”
“真的?”徐佳一脸怀疑地看着我,“你带钱包了吗?”
没等我回答,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女警员站在门口,看了我一眼,问道:“你是徐川?”
我点了点头。
女警员走过来,递给我一封信,“刚才有个小孩子要给你的,说你在徐佳这儿呢。”
“小孩子?给我的?”我迟疑着接过信。信封是那种传统的土黄色邮政信封,上面既没有邮戳也没有邮票。
信封很薄,里面只有一张硬硬的东西,摸起来很像明信片。小孩子应该只是送信的,写信的人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方式把信送给我呢?而且他怎么知道我现在正在公安局,在徐佳这里呢?
奇怪……
“拆开瞧瞧。”徐佳好奇地把脑袋凑了过来。
我小心地撕开封口,将手指伸进信封夹住那张硬硬的东西,触感很是光滑,抽出来……照片?
是一张风景照片,上面有礁石、海浪,蛮普通的一张海边照片嘛。
徐佳嘁了一声,“搞什么,一张照片需要送得这么神秘吗?”
我挠挠头,下意识地把照片翻了过来。照片光滑洁白的背后,有五个娟秀的字静静地躺着:“狐狸的善意”。
落款是“soulm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