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隐生日那晚的家庭会餐过去一周后, 谈梨再次收到了外婆打来的电话。
彼时正值电竞社团在周一傍晚开的例会――P市市内有一场多校联合举办的电竞比赛临近,最近一个月电竞社团都是以这场比赛的相关准备为重点, 社内忙得如火如荼。
今天的例会上,以社长马靖昊为代表,全社刚进行完一场慷慨激昂的励志宣讲。
谈梨作为实力方面的主心骨人物,因为上周日的直播补时,全程只给了几个强忍的呵欠作为伴奏。
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例会已经基本结束,进入到会后闲聊阶段。所以谈梨也就没避讳,跟众人打了声招呼便起身:“你们聊着, 我先接一通电话。”
“好的。”
“梨哥快去吧!”
“我们等你回来啊。”
迷弟们目送谈梨的背影走出教室,然后才纷纷转回脸。他们对视几秒, 有人打破沉默。
“我们是不是…有点太谄媚了?”
“社长, 明明数你笑得最猥琐。”
“你滚,我这是猥琐吗?我是为了让我们梨哥有一个绝佳的社团体验而出卖色相。”
“长得好看才叫出卖色相,比如隐哥那种。社长你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你觉得你配吗?”
“你最近又皮痒了是吧?……再说了, 隐哥需要出卖色相吗, 人家是拿实力说话的!”
马靖昊说完, 笑容更加盛放地扭头:“隐哥, 我说的对吧?”
不知道谁小声嘀咕了句:“噫,更没眼看了。”
马靖昊回头瞪了一眼。
秦隐的目光从关合的教室门上收回来,脑海里把方才错过的话音拽回, 秦隐淡定开口:“没关系,我也可以出卖色相。”
“――??”
围成一圈的电竞社成员刷刷摆头, 震惊地看向秦隐。
秦隐眼都没抬,声音依旧平稳:“对谈梨。”
众人:“……”
好一口皇家狗粮。
而此时, 教室门外。
原本懒洋洋靠在墙根前的谈梨一秒支起身:“我舅舅要来?”
“是啊。他明天回国,飞机就落在P市你们那个区的机场,我叫他顺路去你那边看看。”
谈梨头大,撑着笑想拒绝:“舅舅飞这么远回来,一路上够辛苦了,让他还来我学校这边多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外婆不高兴地说,“他们一家搬去国外这么些年,偶尔回来一趟就是探访亲朋,你又是他唯一的外甥女,他去学校看看你不是理所应当?”
谈梨那些巧舌如簧的小混招,是一点没办法在外婆面前使的,只有哑口无言的份。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想见他?”外婆问。
“那我哪敢。”
谈梨在墙根前翻了个身。
她倒不是避讳和舅舅见面,实际上她还有点问题想跟对方了解。只是在这个关口,由家里老太太安排着的见面,怎么想怎么有某种危险……
不等谈梨思绪结束,外婆在电话里面开口了,语气很随意很若无其事,仿佛只是无心提起:“你和秦家的那个孩子最近怎么样了?”
谈梨:“……”
怕什么来什么。
谈梨头疼地靠在墙根:“啊,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老太太显然对这个说法不是很满意。
谈梨心虚地小声:“距离上次吃饭还没过两周时间呢,来不及有什么变化,而且我们课排得多,也没什么个人时间。”
“嗯,那也好。你们年纪还小,学业不能扔下。”
“是,您说的太对――”
“不过谈恋爱也不是什么非得抽时间才能做的事。上次外婆看了,那个男孩还是蛮稳重的,在你们这个年纪尤其难得。你能多和他这样的好孩子多相处,外婆以后也就放心多了。”
谈梨:“……”
好、孩、子?
就那个最近一骚起来就让她屡战屡败的性冷淡?
谈梨忍住拆穿的冲动,语调尽力温吞听话:“外婆,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觉得恋爱是人生大事,还是慎重考量。”
“嗯,你舅舅也是这么说的。”
“?”谈梨一噎,“我舅舅说什么?”
“喔,外婆忘记跟你说了,上年纪了就是记性不好,”老太太笑得很和善,“你舅舅回国前给我打过电话,我当时就提了一下你的事情。他人脉通些,也方便了解,我刚好叫他打听这个男孩的情况。”
谈梨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外婆,我和他真没到――”
外婆好似没听见:“你舅舅也找朋友了解过了。这个男孩出身还是很不错的,父母两边往上数几辈也都是知书达理的大门户;而且他是独子,将来不会有什么糟心事,这点很不错……”
“外婆!”
谈梨越听越没谱,终于忍不住叫停了老太太的话声。
电话对面停了两秒,问:“怎么,梨子现在嫌外婆唠叨了?”
谈梨秒怂:“我哪敢啊……不过您扯得太远了点,听着好像要给他祖宗八代查一遍户口似的。”
“你以为只有我们查他,人家就没有来了解过你?”
“――”谈梨屏息,“您是说?”
“你也不用管这些。我对那孩子挺满意的,但你舅舅嫌秦家把这孩子藏得太深,不熟脾性,他自己说要亲自看看。所以等明天他到你们学校了,你记得带那个秦隐一起过去。”
“外婆这不合适,我们只是――”
“外婆这里进来电话了,改天再跟你聊啊。”
“?”
“嘟嘟嘟。”
谈梨没来得及挣扎,手机里就只剩下电话挂断后的忙音了。
谈梨:“…………”
报应啊。
谈梨正对着手机追悔莫及的时候,她面前一两米位置,教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道挺拔身影走出来,停住。
四目相对。
谈梨面上的苦恼淡下去,慢慢变成一个正经又不太正经的表情:“男朋友,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
秦隐撩起眼帘:“?”
谈梨:“我就是突然感觉到我们这段关系是不被祝福的、以后太可能遭受很多不必要的劫难,为了我们两人和我们身后两个家庭的幸福安定――”
“嘘。”
秦隐不想听她跟自己瞎掰。他上前一步,两人间距拉得半近不远,迫停了谈梨的话。
然后秦隐垂眼,薄薄的唇角勾起点弧度:“想违约,输不起了?梨哥。”
谈梨:“……”
这人这样喊她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嘲讽?
谈梨忍了忍,苦口婆心道:“我是为了你好。”
秦隐:“谢谢,不必。”
“……”和善无用,小混蛋轻眯起眼,佯装威胁,声音压得凶巴巴的,“你不要不识抬举。”
秦隐眼底笑意深了些:“不识会怎样?”
谈梨噎住。
对着性冷淡的那张美人脸,谈梨酝酿来酝酿去,愣是一句狠话都没憋出来。
她眼神一垮:“不识就不识吧,我再想想办法。里面的例会结束了吗?”
“嗯。”
“那我去老蔡网吧了,今晚还有一段直播要补。”
“我和你一起。”
“你去干嘛?”谈梨警觉回眸。
秦隐:“你欠我的救命之恩,忘了么?”
谈梨:“?”
秦隐:“排位带我上王者。”
谈梨:“……”
?
直到两人埋进老蔡网吧的大门,谈梨才终于想起一个被她忽略的关键问题――
“虽然我那天错过了,但按照社长他们的说法,你的solo水平不比我差,上王者还需要我带吗?”
秦隐走在前面,没回头:“那局是碰运气。”
谈梨撇嘴:“碰运气的局,可不会让社长对你那么死心塌地,你当我是小孩儿吗,那么好骗?”
“本来就是。”
“嗯?”
秦隐已经停到柜台前,钱夹里抽出的身份证推出去,然后他才侧回身,在刚好停下的小姑娘头顶摸了一把。
语气冷冷淡淡,似笑而非的:“你不就是个小孩儿么。”
谈梨:“……”
柜台里面弯腰的老蔡直起身时,恰巧就看见台子外,侧颜清隽i丽的青年眼里纵容带笑,给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凶着脸不服气的女孩摸头的场景。
老蔡感觉一阵莫名的牙疼:“你俩……”
刚想回击的谈梨停住:“?”
老蔡:“是体谅我今晚没工夫吃晚饭,特意来给我送狗粮的?”
谈梨一噎。
几秒后,她面不改色地拍开自己头顶的手,然后灿烂一笑:“别胡说,我们今晚是来开父子局的。”
说完,谈梨侧过头,冲秦隐挑衅地一抬下巴:“谁输了谁叫爸爸。”
秦隐不为所动:“不开。”
谈梨往柜台桌面上一杵胳膊,侧托着脸颊笑眯眯地看秦隐:“怎么,现在变成你输不起了?隐哥。”
“…”
秦隐垂下眼,淡淡睨着她。
这一眼莫名叫谈梨背后发凉。
不等她做出反应,秦隐又把眼皮耷拉回去了:“我经不起诱惑。”
谈梨愣了下:“诱惑,什么诱惑?”
秦隐却不说话了。
谈梨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不过这不妨碍她开嘲讽――
小姑娘笑得更灿烂两分,甚至还托着脸往他眼皮子底下趴了趴:“还能有什么诱惑,让你一个性冷淡都经不起吗?”
“有。”
秦隐拿回身份证,修长的手指将卡片慢慢推回钱夹。
一声低哑似笑而非。“让你喊一晚上爸爸的诱惑。”
谈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