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经叛道锱铢必较是沈嘉运的特性没错,从月考结束他便琢磨着如何对天上人间下手,他确定里面确有不堪,只要彻查必定翻车。
他在课间时分偷偷酝酿,不代表可以和乔岁高谈阔论,于是立马将信纸塞进书桌内,让她闭嘴。
他们两个都是不服输的人,所以遇到矛盾势必鱼死网破,谁都不会拉下脸来说对方好话。
但是这事儿的确不宜声张,乔岁立刻搬椅子凑过来:“真是?”
毕竟见识过沈嘉运大展身手将敌军打到落花流水的模样,乔岁对他“有点东西”此事深信不疑,想着初次见他时,他眼眸里迸发出的狠戾与嚣张,她自己心里那点儿不为人知的热血因子也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凑热闹是乔岁的本性,沈嘉运身上是她十七、八年以来从未探索过的区域,在她眼里沈嘉运充满未知。
沈嘉运越是抗拒,她越是兴奋。
“说!”乔岁上手扯他,“是不是!”
沈嘉运心气不顺,他在长相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眼里看见一股近似“变、态”的意味,自己把自己吓裂了,低声道:“能不能低调……?”
乔岁越凑他越近,手伸进课桌里:“让我看看,我给你润色一下。”
“……不需要。”沈嘉运又想上手推她,不过忽然想到上次在乔家推她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又忽然蜷了蜷手指。
上次过后,乔岁半个月没搭理他。
算了。
放弃挣扎了。
“等下。”沈嘉运慢悠悠喘了口粗气,喉结上下滚动着,揉了揉鼻梁,“回家再看。”
乔岁:“现在就想……”
“现在不行。”沈嘉运瞪她一眼。
她把手从他课桌里伸出来,交叠在一起趴在他面前:“我跟你一起。”
沈嘉运:“一起做什么?”
乔岁美滋滋地说:“弘扬正义,爱国守法。”
沈嘉运想:你快拉倒吧。
他把东西塞到最里面,腰腹部抵挡住空隙,抬手托腮,拖得还是他和乔岁中间的那边,头一扭面对墙面。
“就这么说定了。”乔岁凑过来,温热的气息拂着他柔软的耳垂,“晚上我去你房间找你。”
沈嘉运:“……”
他心里突然就蹦出来一句发音轻轻的——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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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运的房间和乔岁距离不远,认真听是能听到关门开门声的。
今晚的声音异常明显,沈嘉运躺在床上,似乎格外关注门外的世界,在他意识到这回事的时候立刻去洗手间洗澡,再出来时人已经坐在他面前,手捏举报信观摩着。
沈嘉运擦着头发,抬头瞄了一眼,说:“你来也不说一声。”
不知怎么的,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他好像的确有点儿不自然。
乔岁的心思全放在信上,头也不抬地说:“你这信没写多少啊,你是不会写吗?”
“网上抄的。”沈嘉运慢悠悠走到床前,拨了拨头顶湿润碎发,“你不说要润色,润吧。”
乔岁:“成。”
她拿出手机,打开百度页面,准备重蹈覆辙。
沈嘉运拿来吹风机,将插头插/在书桌旁边的插座上,乔岁被一股柠檬味道的香气扑了侧脸,随即一滴水珠吧嗒一声落在她手上的信纸上,晕开一片水花。
她有点惊讶地盯着那处看,然后悄无声息的抬起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沈嘉运彻底笼罩了。
灯光濯濯,人影攒动。
乔岁盯着他削瘦下颌看了一会儿,问他:“你只写一封匿名举报信,能成功让天上人间倒闭吗?”
沈嘉运垂眸:“既然它干了那事儿,就能成功。”
乔岁问:“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沈嘉运问她,“你不知道你掺合什么。”
乔岁拿白眼翻他:“我不知道我才请教。”
“行。”沈嘉运认了她这说辞,暂且没理她,头发吹完了才坐到她旁边问道,“红灯区知道么?”
乔岁看他:“什么区?”
沈嘉运:“……”
乔岁叹了口气:“我没听清。”
沈嘉运抿紧嘴巴。
祸害祖国花朵了,他当时想。
吹风机遗留下热烈的温度,空气稍稍憋闷,乔岁稍微想了想,趴在桌子上笑出声。
隔了好一会儿,沈嘉运瞥她一眼:“笑个屁。”
乔岁抬头:“你说那个呗,我知道。”
沈嘉运抬高下巴看她。
“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说就是了。”乔岁笑嘻嘻的,眸子亮闪,“古代青/楼?”
沈嘉运微微抬眉,嗯了一声。
乔岁啧啧道:“刺激。”
沈嘉运:“……”
乔岁性子坦荡,聊起天来无所畏惧,某一瞬间沈嘉运都被她搞得有些面红耳赤,却还是一个劲儿听她唠唠叨叨在自己耳边询问——
“几个人?”
“你在哪儿看见的?”
“就在你面前吗?”
“什么姿势?”
沈嘉运:“……”
沈嘉运无语至极地一抬头,就看见乔岁捏着举报信头都快凑到他十公分近了,巴掌小脸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睫毛细密而长,唇红齿白。
沈嘉运觉得乔岁此时此刻正准备在他这里探寻一个崭新隐秘的世界,全然不顾他的感受,于是这次控制了下力,一把推开她。
“什么姿势你都要知道?”他毫不客气地说,“怎么,你要学习?”
“我是好奇。”乔岁揉着肩膀,微蹙双眉,不爽道,“你下次推我能不能小力些,你手劲真的很大!”
沈嘉运:“我年轻。”
乔岁:“我还娇弱呢。”
两人对视了眼——因为不约而同想起之前乔岁被推倒时的场景。
“被推倒”是一个具有多重含义的词语,和他们当下聊的话题如同一丘之貉,可无论再怎么谈论那都是别人的事,与自己相关两人只能默不作声地看看别处,摸摸别物。
“这得要证据吧?”乔岁问。
沈嘉运嗯了声:“需要取证。”
“什么意思?”乔岁看他,“你准备进入天上人间里面,你之前没拍?”
沈嘉运说:“之前是打工,工作期间不允许使用手机,而且那时候不知道里面的人那么恶劣。”
乔岁懂了:“你之前没想举报,后来才想——为什么?你之前为什么和那个胖子打架?”
“打架还不简单。”沈嘉运说,“那胖子欺负人,看不惯他就想揍他。”
乔岁心说你还挺仗义,又问他有关关向言的事情。
沈嘉运头都没抬:“我怎么能知道她的事。”
乔岁沉默道:“你就说你知道的就好了。”
“你对她很感兴趣。”沈嘉运说。
乔岁听出他的反问意思,只回答说:“话赶话提到了,毕竟第一次见你那天我是跟着陆泠去接她的。”
沈嘉运嗯了声,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天晚上关向言从豪车下来的场景,没说话。
“那就聊正经事儿吧。”乔岁把举报信放在桌子上,“你打算怎么取证?”
沈嘉运听她这样问,如实回答,但并没有打算带她。
乔岁的机灵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她说:“你说工作的时候不能拿手机,那么消费的时候总可以吧?天上人间有不少认识你的人,你去的时候还要小心行事——”
沈嘉运站得笔直,盯着她看。
她振振有词道:“带上我,我掩护你啊。”
沈嘉运:“……”
你就是想玩。
沈嘉运心里有些纠结,他清楚这件事不算好事,即便它的意义有助于社会发展,不过相比较于他们现在的年纪以及身份,尤其是对于乔岁来说,极为冒险。
就他和乔岁之间,他都不是很想把乔岁牵扯进来。
他了解乔岁莫名而来的好奇心与新奇感,他想乔岁并不能理解他的。
沈嘉运思考了一分钟,伸手把举报信拿过来,就在他手指触碰到纸张的时候,乔岁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
他无意窥探,她坐在一边,眼睛眯了去,透过光线看清屏幕上的备注。
——宋
空气安安静静,沈嘉运说:“宋——要约你去新华书店?”
乔岁脸上的表情有过一瞬间的惊喜,很快黯了去,显然不太想与他谈论这个问题。
沈嘉运问:“你们约周几?”
乔岁抱着手机正对他,低着头佯装平静道:“周六。”
沈嘉运哼笑:“那就周六。”
乔岁说:“当然周六!”
特殊的人特殊备注,以姓氏为备注的人,显然非比寻常。
沈嘉运把两张纸夹在手指间,说:“我说周六去取证。”
乔岁抬起头。
灯光从缝隙中落下来,她小巧玲珑的面容格外清晰。
眼眸清澈,嘴唇微张,有一丝无奈,似乎又很平静。
沈嘉运又说了一遍:“周六取证。”
乔岁烦躁地瘪了瘪嘴,说:“周六什么时间。”
“再看吧——”沈嘉运一幅无动于衷的表情,黑眸深邃,格外事不关己,“具体事宜具体商讨,你不是没时间么?”
乔岁:“……”
沈嘉运:“去不去?”
乔岁:“去。”
“跟谁去?”
“都。”
沈嘉运平静地看着她:“只能跟一个。”
“啊?”乔岁捏着手机,慢吞吞起身,推开身后椅子,直视着他,“哪还有这样的啊?你肯定是晚上去吧?”
沈嘉运:“不一定。”
“就晚上。”乔岁说,“晚上你提前联系我,我一定准时到达。”
“万一迟到了?”沈嘉运问。
“万一迟到我名字倒着写。”
“不行。”沈嘉运说,“你名字倒不倒着写跟我有什么关系。”
乔岁:“……你说怎样?”
“我说怎样就怎样?”
乔岁想了想,说:“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沈嘉运表示:不选我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