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你杀的,陆某需要交代些什么?”陆行空并不受楚浔言语所迫,一幅万事皆在掌握的淡然模样。
“陆行空——我定要挖出你的心肺看看,看看你的心你的肺是不是黑色的。不然的话,怎么能够做出如此狠毒残忍的事,说出如此绝情绝义的话——你牺牲陆氏家族,让数百人死于乱刀之下,数百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甚至这里面还有很多是你的血肉至亲——”
“陆行空,你难道不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吗?难道你不需要给他们一个解释吗?那些权势的牺牲品,为了你的野心所付出的惨重代价——难道就没有人向你追究问责吗?”
“春耕秋实,春天不辛苦种下种子,秋天又怎么可能会有收获?从今日始,陆氏将彻底的摆脱宋氏的制掣,以及其它诸家族的联手打压——陆氏将重复祖上荣光,成为西风帝国第一家族。难道这样的荣耀,还不能弥补陆氏的那些损失吗?”
“那些人命呢?那些死去的族人呢?”
“人命?”陆行空眼神复杂的看了楚浔一眼,说道:“楚氏家族为了掌权,牺牲的人命还少吗?宋氏此番博弈失败,近乎满门被屠——还有崔氏,若不是崔洗尘当机立断,又甘愿毁去一身修为,解除威胁,怕是此时陛下就要派遣大军去灭他满门——这些人,谁不在乎人命?”
“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以来颠扑不破的道理。倘若我不做出如此选择,我陆氏被数家围攻,又要与宋氏直接抗衡——风雨飘摇,又能够维系多久?族人又能够安逸多久?等到大厦倾倒之时,便是满门被屠之日——既然如此,与其被你们推倒,不若我自己将他推倒,至少,这样主动权还在我手里,而我所付出的,终究要收回来。被拿走的,也终究要抢回来。我想,他们会理解我的苦衷。”
“那头龙呢?那头小龙——他也能够理解吗?”
陆行空沉吟良久,说道:“他是一个变数。”
确实,李牧羊是一个变数。
这所有的计划,是在数十年前就开始制定实施。在先皇还只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勾勒完成。那个时候,李牧羊还没有出生,甚至陆清明和公孙瑜都没有真正的成婚——
一步步的按步就班,一年年的精心布局。又怎么会被一颗无意间落下的石子给破坏殆尽?
李牧羊出生了,李牧羊是一头龙,李牧羊来到了天都,李牧羊与陆氏相认——这每一步都有可能将那些计划给打乱,但是,却又一次又一次的被陆行空和先皇给推到即定的轨道上面去。
可是,正如楚浔所询问的那般,他能够理解吗?
数次拯救族人于危难之中,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甚至死而复生,整个陆氏族人当中,他是最苦的,也是最累的,所有人承受的磨砺苦难加起来也没有他一个人多——
他能够坦然的面对这一切吗?
他愿意接受这一切的——成果吗?
在他知道这幕后的黑手是他的亲爷爷,他还会——将自己视为陆氏族人,或者还甘愿做一个人吗?
看到陆行空满含忧虑的眼神,楚浔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陆行空,你还是怕的。你怕什么?你都要我楚氏半壁江山了,你还害怕什么?是不是担心自己众叛亲离?是不是担心自己无依无靠?是不是担心——就算有了我半壁江山,也没办法让自己的孙子接受事实的真相?”
“陆氏家事,与它人何干?”陆行空冷声说道。
“对对对,这是你们的家事,那就由你们自己去处理吧。不过,若是错过了这场大戏实在不妙——不若这样,你让你那个宝贝孙子过来,让他将自己的小情人接回去,顺便再解决一下你们陆氏家事——我也能够一饱眼福——一举三得。陆行空,你觉得如何?”
“我无法和他联络。”陆行空出声说道:“我们不曾联络。”
“这么说就虚伪了吧?”楚浔狞笑出声:“我们没办法和他取得联络,这还可以理解。你可是陆行空,怎么可能没办法和自己的亲孙子联络呢?李牧羊身边的那些得力干将,不都是你派遣过去的人吗?你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放心,都要派人监督盯梢——难道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主子的下落?”
“事实如此。”陆行空淡然说道。
楚浔便转过脸去,看着崔小心面无血色的小脸,戏谑说道:“小心小姐,看来陆氏之人对你并不在意,你的死活,他们也完全不放在眼里——可惜啊,可惜。所爱非人,是不是特别悲伤的一件事情?”
“那是小心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崔小心俏脸微仰,她能够感觉到那锋利的剑刃在自己脖颈上面的刺痛感,她也同样的清楚,只要楚浔一不小心或者稍微用力,她就要落得一个脖颈断裂香消玉陨的下场。
而且,以楚浔此时此刻的癫狂状态,想要让他手下留情良心发现那是奢望。
从刚才陆行空和楚浔的对话之中,崔小心得到了大量的内幕消息。
特别是爷爷崔洗尘为了护住一族老小甘愿毁去一身修为这桩事情给她内心巨大的震撼,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崔氏到底遭遇了多大的劫难,才让爷爷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此时此刻,就连自己的至亲家族都指望不上,又有谁会前来拯救自己呢?
“看来你已经认命了。倒也是个智慧的女子。”楚浔看着崔小心视死如归的表情,轻轻叹息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休怪本王剑下无情了——崔小心,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爱错了人。”
楚浔手里的长剑瞬间黑雾弥漫,剑光一闪,便要将崔小心的脑袋割下。
“不要——”
楚宁出声狂叫。
可是,声音并不能阻止楚浔的剑意。
嚓——
一道黑色的光华闪过,崔小心的脑袋——竟然还在崔小心的脖颈之上。
而楚浔那把高高扬起周身闪耀着浓烈黑雾的长剑却落入了一只手掌之中,那只手苍白纤细,骨节苍劲有力。竟然将那有万钧之力的利剑给接了下来,牢牢地握在手心。
生死关头,救下了崔小心一命。
宽袍大袖,白衣胜雪。
这真是一个俊美无匹的男子,五官精致,不见一丝瑕疵。气质潇洒,仿若酒仙重生,仙人降世。
不,就是天上的仙人看到了也会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李牧羊——”楚浔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我就知道你会来——你那么多情的男子,怎么可能当真舍自己的小情人性命而不顾呢?倘若我不斩下这一剑,怕是你还不愿意出来吧?”
“你要我来,我便来了。”李牧羊沉声说道,视线一直放在崔小心那不停的向外流出鲜红血丝的雪白脖颈之上,那红是如此的夺目耀眼,让人心痛。“现在,是不是可以放过她们了?”
“当然。”楚浔倒是爽快,说道:“我楚浔也不是喜欢拉手摧花的人,既然正主来了,再和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为难做什么——”
楚浔看了一眼崔小心,笑着说道:“崔小心,你可以走了。”
“小心——”楚宁扑了过去,将崔小心给拉出那长剑挥斩的范围之外,紧紧的抱着她的身体,哽咽说道:“小心,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
崔小心神情呆滞,眼神死死的盯着那刚刚出现的李牧羊。
“千钧一发的时刻,这个男人赶过来救下了自己——他来了,他终究还是来了——”
……
楚浔手里的长剑高举,半截剑刃仍然被李牧羊给握在掌心。
所以,俩人的距离极近,保持着一个极其危险的姿态。
楚浔“看”着李牧羊的眼睛,说道:“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朝我背后看过一眼——怎么?是不是需要我帮你重新介绍一次?陆行空,陆氏族长、帝国将军、叛逆者、谋国者,也是你的亲爷爷——在这之前,你一定以为自己的生死大敌是宋孤独吧?却没想到,却是自己的爷爷躲避在阴暗的角落里面操纵着这一切——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你无眼无珠,又能够看到什么?”李牧羊看着楚浔那丑陋可怖的眼眶,寒声说道。
“我的眼睛瞎了,但是我的心眼还没瞎——我感觉的到——你恨他,恨自己的爷爷,是不是?”
“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李牧羊直视着楚浔的眼睛。是的,他宁愿盯着这丑陋无比的怪物,也不愿意朝着楚浔的斜后方看过去一眼。
因为,那里站着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人。
陆行空!
“我喜欢你的恨意,一个人只有心中有恨,才能够成就非凡之事——我便是如此——”楚浔疯狂大笑,就像是一个获得了巨大奖赏的孩子。“我恨你,恨陆行空,恨陆氏,恨西风帝国,恨所有的人类——所以,我才能够涅磐重生,成为真正的自己——”
李牧羊突然间感觉到了危险,沉声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楚浔。”楚浔答道:“是屠龙者楚浔。”
说话之时,楚浔手里握着的利剑突然间变成了一团黑雾,那团黑雾就像是活物一般,幻化成为一条恶毒的毒蛇,狠狠地朝着李牧羊的胸口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