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菁看着周程逸,有些尴尬。
原地结婚什么的,说出来揶揄揶揄许余那还行,这真让周程逸听见了,她总觉得还是有点怪怪的。
但?短暂观察了一下?之后她又发现,许余和周程逸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微的……不同寻常?
王晓菁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儿看热闹了,她挠了挠下?巴,对许余说:“我去隔壁班会会朋友。”
起身就跑。
许余食指轻轻抠着桌面,又转头看了眼旁边的人。
周程逸本来拿出了手机,正低头看着什么,察觉她的视线,他转头看了过来。
视线再次对上。
这要?再不说点什么,好像就不太好了。
许余一时间找不到开场白,视线往他的腿上扫了一眼,随口问:“你那个……你腿酸吗?”
“要?是酸怎么办?”周程逸说。
许余有点懵:“啊?”
他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太正经地开口:“要?是酸了,你要?替我揉?”
许余:“……”
周程逸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够了才说:“糖我吃完了。”
许余点头:“我知道啊,还被罚站了不是……”
“那同桌,”他拿出一个活页本,翻开中间的一张空白页,“咱们俩现在就算和好了?”
许余觉得“和好”这个词多少?有点幼稚,她抓了抓刘海,拧眉:“和好?咱们俩也没闹别扭吧……”
“你不是说你不想跟我坐同桌,还冷暴力我了吗?”
许余:“……”
他补充:“我受到了长达两天之久的冷暴力对待,然后你告诉我,我们没有闹别扭?”
许余:“…………”
周程逸说完,提笔,在纸上不紧不慢写着字,一副让她自己反思的模样。
许余伸手推了他肩膀一把,“你这个人真是,我在跟你开玩笑,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嗯。”周程逸点头,一本正经道:“看不出来。”
许余又推了他一把,“那你也冷暴力我了啊,并且你可比我严重多了,你不止冷暴力我,你还是板着脸对我进行的冷暴力,这简直对我的心灵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不可逆的双重伤害。”
“别动。”周程逸写字的姿势很不像好学生,姿态太闲适,许余一度将他的坐姿形容为“鬼画符坐姿”。
他往左边挪了点儿,身子微偏斜着,许余看不见他在写什么。
“我那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嘛。”他学着她的语气说:“你看不出来?”
许余“啧”了一声,食指隔着袖子轻轻戳了下?他手臂,说:“周程逸,我其实早就发现了,你还真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不对,针眼点儿大的事?你都得计较,你简直就是针针计较、眼眼计较。”
“针针计较,眼眼计较?”周程逸被她逗笑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戳完一下?,许余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觉得好玩,又偷偷戳了一下?,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她胆子立刻大了起来,噼里啪啦戳了好几下?。
周程逸看过来,用眼神警告她,许余却撒欢了似的,边戳着,嘴里还自带音效:“笃笃笃笃笃……”
“还自带音效呢。”周程逸任她戳着,没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戳得挺有节奏感的。”
“那当然……”许余本来还没戳够,周程逸却一下?把他刚刚写字的本子推了过来。一看上面的字,许余玩闹的心思瞬间没了。
“同桌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这几?个大字遒劲舒展。
底下?跟着的细则许余再熟悉不过。
毕竟,创始人是她——脑抽的许小姐。
她有些迷茫地朝周程逸看去,“你这是……”
他伸手点了点本子,“签字。”
许余:“?”
“我觉得我对你还是挺好的吧,但?你为什么老摆出一副‘总有刁民?要?害朕’的样子?”周程逸提笔,很干脆地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即看过来,一字一顿道——
“知道吗,我很不爽。”
许余觉得,在周程逸说完那句“我对你挺好的吧”的时候,她就已经被雷劈得焦糊焦糊的了……
但?这个时候,她能反驳吗?
明显不能啊!
“我……我也没老是拿一副什么‘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样子对你啊,你会这么觉得,大概是因为……”许余想了想,小声说,“因为你觉得在我面前,你长得很像个刁民??”
周程逸:“……”
“我可不是这么觉得的啊。”许余求生欲很强,立即摆手,“我还是觉得你更像刚刚被你吃掉的那个小黄鸭。”
周程逸没脾气了,直接把笔塞进她手里,按头签字,“快点,签。”
许余捏着那支被周程逸强行硬塞过来的笔,得了便宜还卖乖:“签了能有什么好处吗?”
“我是同桌至上主义者,”周程逸凑近了些,笑了笑,“你想好了,真不签?”
不签……才怪!
许余拿起笔,摆出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故意一笔一划写得很慢,还扭扭捏捏的,叹了声气,说:“唉,真幼稚,看不出来啊周程逸,你居然让我签这种小学生条约。诶你是真的好幼稚啊,但?是我能怎么办呢?毕竟同桌嘛,只能陪着你幼稚了呗,我还真是善良……”
俨然一副已经忘了这些“幼稚玩意儿”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了的模样。
周程逸懒洋洋看着她上翘的嘴角,也不戳穿。
半晌,他凑近了看,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
“签好了没……宝贝同桌?”
许余刚落下最后一笔,手上一顿,“余”字的尾巴那一点上,墨迹变得很深。
宝贝同桌?
他刚刚这么叫她了?
这个人也太!随!便!啦!
许余感觉自己的耳朵尖慢慢开始发烫,她把头发从耳后拨回来,遮住耳朵,又把本子和笔推过去:“你能不能有一丢丢的耐心?”
语气听起来是有点气急败坏了的样子。
“我没耐心?”周程逸看了眼本子上那两个分得很开的名字,随即合上。
“我要?没耐心,你早被我……”
说到这儿,他猛地顿住,移开视线,将本子放回桌上的书架上。
许余看着他,一脸警惕:“你想说什么?你想打我?天……你还想把我打死?!”
“……”周程逸面无表情伸手,直接将她脑袋往下?按得贴近桌面,“你还是睡个觉吧。”
许余拽着他袖子扯开,直起身子:“我又不困,睡什么睡。你就老实说吧,你刚刚是不是想说要?是你没耐心,我早就被你打死了?”
“是不是是不是?”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周程逸再次伸手,把她脑袋再次按下?去,“不是……我觉得你需要?睡个觉。”
“说了不困了……”许余不知道他为什么老让她睡觉,拧眉挣了挣,头一偏。
她感觉周程逸的手隔着她头发,按到了她的耳朵上。
她愣了愣,没敢再挣。
只要他的手再轻轻一偏,就会摸到她的脸,所以她不敢再动了。
“听话。”他移开手,笑了笑,“睡个觉,补补脑子。”
“……”许余哼了一声,才懒得跟他计较,趴在桌上玩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想起来。
刚刚她伸手戳他小臂的时候,在某一个瞬间,她脑子里产生过一个令她到现在也还是很好奇的念头——
周程逸弹钢琴的时候,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会和他做题的时候一样专注?还是像平常一样,神情里带着漫不经心,却老是一不小心就耍了个帅?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她伸手,再次戳他手臂。
“你还玩上瘾了是吧?”
“同桌同桌你看看,”许余四个指头全按上去,像弹钢琴一样,指尖挨个敲打着他的手臂,“弹钢琴是这么弹的吗?”
周程逸低头看她的手,手指指节细长,很白。
“差不多吧。”他说。
她哼笑一声,“你就敷衍我吧。”说完,她把两只手的四个指头都按到了他手臂上,手上加大了力道,摆出一副钢琴演奏家的架势,继续给自己配音:“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周程逸手臂就放在桌沿上,任她一脸严肃地作妖,嘴里说着“差不多得了”,可神情里却没一丝不耐烦。
反而,眼里带了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两个人玩得太忘我,没注意前桌已经第四次回头看他们。
也没注意,后排,董旭和孟庭威远远看着两人,一时间没了主意——
“叫不叫?”
“别吧,感觉叫、叫了他会发火。”
“你说老周是不是有点喜欢他同桌啊?”
“我看着有点像。”
“太骚了,你看看他,笑成那样,这他妈都花枝乱颤了吧……”
玩得久了,周程逸有点无奈地看着许余。
他挪开手臂,“行了,上课了。”
“老师还没来啊,小气鬼。”许余其实早就玩累了,她就是想看看周程逸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到现在也没发火,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可能今天心情有点好?
周程逸没窥破她的想法,突然问:“你对钢琴很感兴趣?”
许余想了想,说实话,她其实只是对他弹钢琴的样子感兴趣而已。
但?她肯定不能这么说,索性点了点头,“就是有点好奇。”
“有机会弹给你听。”他说得云淡风轻的,许余虽然知道他可能只是随便说说,却还是突然兴奋起来:“真的吗?!”
“嗯。”周程逸揉了揉右手手臂,“你喜欢听哪首曲子?”
许余:“……”
周程逸问的这个问题就有点难为她了,她胡乱想了想,说:“就、就贝多芬的吧!你全都会吗?”
周程逸不答反问:“为什么是贝多芬?你喜欢他?”
“……不是。”许余声音超小地开口:“就是吧……我、我只认识贝多芬这么一个弹钢琴的。”
周程逸一愣,看着她小心翼翼竖起来的食指,声音里带了笑,“那你真厉害,还认识贝多芬。”
“……”许余不想跟他说话了。
到了晚上,杨歌来找许余,两人一起去坐公交。
逛完文具店出来的时候,许余看见杨歌书包拉索没拉好,什么东西露了出来。
她凑近了一看,那是根透明的棒棒糖棍,她一眼就看出来这跟她给周程逸吃的那个棒棒糖是一模一样的。
许余将糖棍子塞进她书包,把拉索替她拉好,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扫的码呀?”
杨歌愣了愣,“啊?”
“棒棒糖啊。”
杨歌神色里闪过一丝慌张,“啊那、那个,那个是别人不要?了给我的。”
“呀我车来了,你自己小心啊。”许余没在意,冲她挥了挥手就蹦上了公交车。
杨歌盯着许余背影,站在原地愣神,她咬着下?唇,无意识攥紧了书包肩带。
转天,上完下?午的课,晚上就把大家放回去复习。
老师交代大家把书搬都回家,再由第一组的同学把桌椅板凳都布置好。
今天司机要送许昭明去开会,没法过来接许余,王晓菁也懒得把书搬回去。
于是,她们俩跟一个住校的同学商量,把书都搬到人家宿舍里暂时寄存几?天。
高二一整个年级的书加上练习册,一块儿搬上还是挺重,两个人化身长臂猿,抱着一大摞书哼哧哼哧往宿舍的方向走。
“太他妈重了!”走到半途,王晓菁把书往上掂了掂,“这玩意儿要弄回家去,会累死的吧。”
许余喘着粗气,“人孟庭威说了要?给你搬书,你非不让……诶诶诶!”
许余话还没说完,手上那摞书的上半截突然往前?一偏,全掉到了地上。
这会儿两人才走到半途,她后脖子已经全是汗了。
刚蹲下去把书放地上整理,突然有人凑近了。
许余抬头,看清那是谁之后,有些诧异:“周程逸?”
周程逸老早就被董旭他们几个拖到到球场打球了,照理说不应该在这儿遇上他才是。
只不过又一看他放在地上的塑料袋,她明白过来了。
八成是来这边的小卖部给大家买水的。
“要?搬去哪儿?”周程逸问。
“搬去女生宿舍,搬回家太麻烦。”
“替我拎着水。”他把许余都书都整理好了,一下?子全抱起来,“王晓菁那儿也分点儿过来。”
许余摇头,“不用,你不是要打球?”
“不用?”周程逸觉得有些好笑,“你自己搬得动吗?”
许余还没来得及开口王晓菁就抢话:“分过去分过去,她搬不动!”
许余:“……”
她看着周程逸手上的那一大摞书,有些于心不忍,“那就这么走吧,你抱我的,晓菁的我俩一人一半。”
周程逸没再跟她争。
有人帮忙,总算轻松了不少?,周程逸把书搬到宿舍楼底下?就走了。
进了宿舍楼,王晓菁朝许余挤眉弄眼。
许余奇怪:“你眼睛疼?”
“小样儿,刚刚故意的吧?”
“啊?”
王晓菁乐得不行,一脸看穿的模样,小声说:“你是看见他在那儿了,故意装作?抬不动的吧?啧啧啧许小余,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你的一套……”
等等……
许余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后,一脸懵逼外加十分不解:“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故意的?我疯了啊!我还能把我的宝贝书给扔地上去?!”
王晓菁:“……”
我可真是高估你了。
许余无奈地看着王晓菁,“脑子里怎么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要?是我没抱着书,我早就……”
王晓菁看她神情,觉得有些可惜,本以为许余总算开窍,两个人也终于能有点儿事儿了,没想到,这孩子还是太轴。
她故意作出一副惧怕模样,往后缩了缩,“你难道还想壁咚我吗?天呐来呀来呀!虽然人家是真的好怕怕!”
许余被她逗得发笑,靠在墙上笑得不行,连书都差点拿不住。
等两人回到教室拿书包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周程逸已经回班帮忙搬桌子了。
许余的书包被他放到最旁边的一张桌子上,跟他的挨在一起。
“你没去打球啊?”
“你是不是忘了。”他把桌子一拖,两人之间便什么也没隔着了,“为了能管你,我当了个临时班长,班长得搬桌子啊。”
他神情里有开玩笑的意味,可许余居然觉得,照这人偶尔的恶趣味来看,说不定他还真的有可能就因为她那句“只有班长才能管我”才答应当的临时班长。
“你还真变态!”
周程逸笑了笑,没搭腔。
等许余拿上书包跟他说再见了,他又叫住她,“生物好好考。”
“嗯?”
他凑近了点,声音压低:“你得拼命考过我了,才能当上课代表啊……”
许余看了眼周程逸,那是鲜少?能在他脸上出现的神色——
带着一点点的嚣张气焰和少?年意气,还有那么点斗志昂扬的意味。
她,倒一的选手,还能激起他的斗志?这到底是个什么剧情?
他这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如愿吧?
许余见鬼了一样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程逸笑了笑,没说话。
前?段时间许余努力学习的样子他一直看在眼里,或许是不优秀成了习惯,她似乎不太习惯别人注视的目光,也很喜欢躲在角落里,巴不得被人忽视。
就连因为想当课代表才努力学习的事?情也不敢说,反而编出了“不想跟他坐同桌才努力学习”这么个蹩脚的借口来。
拉回神思,他无所谓地笑笑,“我就是知道,倒是你……你觉得你考得过我吗?”
接下来三天的考试里,因为考场是按成绩来分的,所以许余两天都没能见到周程逸,但?在生物考试前?,只要有空余时间,她都卯足了劲在学,学得都快要?疯魔了。
这是许余自打上高中以来最积极努力的一次。
她只有一个目的:一定要?靠自己的实力,打败周程逸,让他跪着叫自己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周程逸:我要没耐心,你早被我按在课桌上、树上、门上、墙上、塑胶跑道上亲好几次了(?
皮爱死:以上只是作者的无责任yy,我们周学霸还未成年,不懂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