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火热的青春

比起秦落的敬畏, 霍疏桐心中更多的却是震惊。

霍家本家分家人口众多,每年都有人参与科举,当年也曾有叔伯是肖明成的同科。之前他向家人说要来云汇府做客时, 家中长辈还特意回忆了一番当年遥遥瞻仰榜眼风采时的场景, 语气间颇为神往:

“气质清冽身姿挺拔,犹如青竹翠柏;形容白皙俊美, 可谓君子如玉, 如琢如磨……”

可现在?

霍少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神, 在不失礼仪的前提下细细打量,发现前者倒是对得上号,可这白皙……到底从何而来啊!

“哈哈哈父亲又晒黑了!”肖知谨的笑声打断了霍疏桐的胡思乱想。

晒黑?还“又”?

霍少年微怔,正好见肖明成亲手扶起儿子的动作, 两截袖管随着他的动作上移, 露出来两端如霜似雪的手腕子。那颜色对比堪称惨烈, 简直像把手腕以下放在酱油罐子里足足浸泡了九九八十一天一般!

霍疏桐:“……”

难道, 这就是肖大人飞速晋升的诀窍吗?

当今成宁帝喜好……黑皮?

不得不说年轻人就是好, 至少思维活跃, 哪怕方向距离正确道路偏离十万八千里,也能肆意狂奔。

殊不知肖明成也正在打量这个貌似落落大方, 实则神游天外的少年,他忽然念了两个名字。

霍疏桐骤然回神,“正是两位叔父。”

肖明成笑笑, 让他们坐下, 一派长辈风范, “果然有几分相似,不曾想还有今日这段缘分。”

霍家多藏书多进士,老宅那边的进士碑一直都是当地一景, 奈何质量跟不上数量,九成人入朝堂后就止步于五品,霍家人不会做官的名声跟他们会读书的名头一样大,也算奇葩。

曾有人很客观公正地做过总结:四品以下,霍家无敌!

听上去虽然威风凛凛,但……总觉得有点隐约的辛酸呢。

其实不光霍家人对肖明成印象不错,他对霍家人的记忆也相当正面,奈何双方名次相差甚远不说,家世也有云泥之别,接触机会和共同语言都相当匮乏。

霍家人自然有世家子的骄傲,大概率不会主动出击,而肖明成也不热衷于四处结交,双方几年翰林院同事相处下来也不过点头之交。后来各自领了新职务,分道扬镳,唯一的联络方式自然就断了……

霍疏桐在县试和府试中连续取了两个第二名,最终在院试中来了一次反杀,成功摘取头名案首,肖明成不由夸赞道:“果然是雏凤清于老凤声。”

霍疏桐的身体有一瞬间不易察觉的僵硬,几乎是带着几分急切地道:“大人谬赞……”

心思细腻的肖明成迅速明白了他的担忧。

科举考试涉及的内容越往上越贴近实际官场,霍家过去几代人往往都能在考取秀才甚至举人的考试中名列前茅,中进士者虽然普遍名次不高,但也不在少数,还曾出过不少留名青史的文豪和诗画大家,可一旦步入官场,就跟身体被掏空一样,进展缓慢。

这一点很深刻地证明了一个道理:才华横溢不一定会做官……

别的世家都是相互扶持往前走,唯独他们家,大概率是相互扶持别掉队,能驼一个是一个,怎一句憋屈了得。

而且这些霍家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几乎每个人都曾被寄予厚望,被夸过什么“青出于蓝”“雏凤清于老凤声”。

久而久之,别说外头的人,连霍家人自己都有心理阴影了,每每听到前期诸如此类的赞叹,都会本能地打个哆嗦,生怕又被提前夸死了……

说完这头,又听那边度蓝桦对惴惴不安的小胖子道:“我娘家的船队每每出海,也都会从南边贩茶,秦家茶园的茶叶确实不错。”

秦落想不到还有这话,顿时像一颗受力的肉丸一样弹坐起来,惊喜交加又带着几分惶恐道:“不敢,不敢。”

度蓝桦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圆润的小肚皮和弧度优美的下巴上,嘴角扯了扯,强压着没笑出来。

这么细细算来,来的两个孩子竟都能与自家人牵出几分瓜葛,倒是亲近许多。

看年纪,还是十来岁的少年;可看身份,却都已经是秀才公,言行举止自有气度,度蓝桦不禁感慨:难怪寒门难出贵子。

起跑线确实不能定生死,但优秀的出身、优渥的家境绝对可以替子孙后代铲平前进道路上的一大半荆棘。

说得最直白最残酷一点:穷人家的孩子压根儿就交际不起!

眼前这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要么出身清贵,五岁上下就有家人亲自启蒙;要么家境富裕,早年就重金聘请大儒传道受业,不愁吃喝、一心读书。这一路走来,他们优先接触到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根本不可能了解的资源,知晓绝大多数寒门可能大半辈子都搞不清的游戏法则……一点点累积下来,最终的差距便犹如天壤。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向肖明成:如果他的出身也如肖知谨一般,是否现在也会有三五知己好友?

家境和经历不同的人真的很难有共同语言,而肖明成那届刚好寒门贵子极少,且没有人能跟上他的野心和步伐,久而久之,便是落得形单影只踽踽独行。

觉察到身边火热的视线,肖明成转过头来,“怎么了?”

度蓝桦感慨道:“你真是不容易。”

接触的时间越长,她越是能明白肖明成走到今天究竟有多么艰难,在外人看来,又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肖明成愣了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下首吃着点心闲聊的少年,心下了然。

他莞尔一笑,像是将过去的一切艰难困苦都如拂去一粒尘埃那样轻描淡写道:“都好了。”

晚饭菜式是许多天前度蓝桦就跟厨房拟定好了的,为了照顾三位少年不同的口味,十多道菜肴囊括了天南海北,苦辣酸甜应有尽有。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仨孩子睡了一下午,胃口恢复了大半,虽然饭前已经吃过点心,但真到了饭桌上,还是如蝗虫组团过境一样大快朵颐……

人可能天生就爱热闹,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不觉得,人一多,胃口好像突然就好起来了。

一开始霍疏桐和秦落还端着,觉得是头回来知府大人家做客,势必不能堕了自家名声。奈何架不住身边的肖知谨吃得实在香甜,度蓝桦还一个劲儿的往他们碗里夹菜,不知不觉……速度就快了起来。等回过神来,饭都添过两回。

肖明成看着三个少年吃得干干净净的饭碗,十分欣慰,毫不吝啬地加以赞扬,“少年时有好胃口是好事,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要读书,饮食方面务必跟上。”

三个孩子隐晦地打了个饱嗝,心道跟上了跟上了,都快超过去了……

肖大人本就喜欢有才华的孩子,难得眼前头一回出现这么多,兴致颇高,又以消食为名考教了一回,十分欣慰。

消食确实是消食,刚还觉得有些撑,一轮考下来,脑子转得嗖嗖的,肚子都好像空了大半。

三人中秦落名次最靠后,只排得十三名,偏肖明成要求又高,他在回答后面几道题时就略略有些吃力。

他抹了抹汗,很有点劫后余生的意思,小声问两位小伙伴,“你们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肖知谨转过头来,幽幽道:“如果你也从记事开始就每日早晚被亲爹拎着各种考教,想必也早就麻木了。”

霍疏桐没做声,但表情和眼神说明一切。

秦落咧了咧嘴,由衷感慨道:“家里有长辈做官可真不容易。”

以前他还觉得自己每日早起晚睡读书过得苦,可现在对比小伙伴,人生好像忽然就幸福起来了呢。

“来,都过来吃好吃的。”度蓝桦从外头小厨房回来,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头都托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几个带盖子的小碗。那托盘的样子古里古怪的,底盘很高,颇为沉重,似乎内有乾坤。

霍疏桐和秦落还没回过神来,肖知谨就已经双眼发亮跳了起来,一手一个拖着往外走,“走走走,赶紧的!”

他这一出门快一年,想家里的零嘴儿都快想出病来了!

众人在正厅碰头,上首坐着度蓝桦和肖明成,下手一溜儿摆开三位少年,手边各放了一个雨过天晴色的瓷碗,另有三个果酱碟子,分别装着酸甜可口的梅子酱、酸杏子酱和桃子酱。

大禄朝夏日也有诸多消暑佳品,贫苦人家就是一碗凉水,富裕的花样多些,最常见的就是冰镇果浆,或冰碗子、奶碗子,而后两者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精加工冷饮。主要制作方法都是选取合适的水奶配比,加入冰块、各色瓜果甚至是提炼加工过的甘露,但都跟眼前的这个不同。

与其说是奶碗子,倒更像是一团冻雪凝脂,味道也要比一般的冻奶更加香浓甜美。

霍家世代为官,秦家一方豪富,都算见过世面的人,却从没见过这样的甜品。

那头肖知谨已经熟练地往里面挖了几勺果酱,一口下去,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愉悦,催促两位小伙伴道:“快吃啊,等会儿该化了。这是母亲琢磨出来的,叫雪糕,夏天吃最畅快了!”

现代社会叫冰淇淋,但度蓝桦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名字的由来,索性就把一系列夏日冷饮简单粗暴地分为两类:带冰渣的叫冰糕,不带冰渣的叫雪糕,非常直观。

霍疏桐和秦落对视一眼,都拿起勺子,先不加果酱,试探性地挖了一口。

那雪糕刚靠近鼻端,便有一股浓郁的奶香扑鼻而来,放入口中的一瞬便好似化开了一汪琼脂般的油膏,柔滑无比。

再学着别人的样子加一点果酱,水果的清香很好地中和了奶香,立刻变得甜而不腻起来,再多几碗都吃得下。

看他们吃得高兴,度蓝桦也颇有成就感。

冰淇淋并不难做,最有技术含量反而是如何去除里面影响口感的冰碴,她反复试验过后发现,只要在每次冰淇淋被冻成半凝固状态时,用勺子搅拌,将里面的冰碴打碎……如此反复几次,口感就会相当顺滑。

但因为古代没有冰箱,想要长时间保持稳定的低温冷冻状态,就要时刻留意硝石的状态,随时准备更换。

所以说,这年代吃甜品什么的,真的是有钱人家才折腾得起。

三个孩子吃过饭后甜点后,度蓝桦和肖明成也不再强留,打发他们自己玩去了。

夏日天长,酉时都快过了太阳还没落山,而白日的暑热散去大半,倒是正好游玩。

作为东道主,肖知谨带着两个小伙伴一口气逛了大半个园子,又说些家中趣事。

听罢,霍疏桐难掩艳羡,“真乃神仙眷侣。”

他的父亲在京城做官,为谋好亲事,母亲也将两个姐妹一并带去,只有他留在最富才名的祖父身边读书,一年也不过能见一回罢了。

秦落商户出身,最擅长察言观色,见状便安慰他道:“你好歹还固定能见着,哪儿像我爹啊,出门跑生意,一走三年两载都是常有的事儿!我想见都见不着呢。你们不知道,有一回他离家将近三年才回来,进门就兴冲冲跟娘说带了个翠玉柄拨浪鼓给我玩,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霍疏桐被他勾去注意力,肖知谨也心痒难耐,齐声问道:“怎么着?”

秦落把两手一拍一摊,一张小胖脸儿上满是无奈,“结果我一进门,他张口就问:这孩子是谁?”

肖知谨和霍疏桐都是一愣,回过味儿后不由放声大笑。

秦落自己也笑了,挠头道:“他走时我才四岁,回来时都七岁了,谁还玩儿什么劳什子拨浪鼓啊!别说他认不出我来,我也不认得他啊……”

被秦落这么一打岔,霍疏桐心里那点儿忧愁顿时烟消云散,只笑得满眼泪花。

肖知谨道:“你没有怪伯父吧?”

“那倒不会,”秦落摇摇头,软乎乎的脸颊肉也跟着抖了抖,“他也不容易,整年都在外飘着也捞不着回家。有钱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孤魂野鬼似的。”

顿了顿又叹道:“回老家参加考试之前,我爹还特意出来送我,他还不到四十岁,头上却已经有白发了。若我能高中,他也能轻快些……”

自从前朝开始,海运放开,海外市场的庞大需求让朝廷看到了无限可能,为提高种植户们的积极性,朝廷允许部分茶商经过严格审核后私营,东南一带的茶农和茶园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竞争激烈,市场空前活跃。

秦家是外来户,早年根本不是干这个的,秦家的茶园之所以能扎下根、远销海内外,可以说全靠秦老爷玩命似的工作。

别的茶农还自恃身价等着买家登门时,秦老爷已经开始天南海北找优质茶种、联系买家,甚至大着胆子以赊欠的方式兜售……

当时有许多同行对他这种行为很是不齿,但事实却证明,酒香也怕巷子深,付出就会有回报:

在别家买卖还没正式开张时,秦家茶园就已经开始不分昼夜的往外发货,甚至演变到后面几年供不应求,想买的人还需要提前交钱订购!

霍疏桐又跟肖知谨一起安慰了秦落一回。

三人对视一眼,都噗嗤笑出声来。

肖知谨一拍手,“行了,咱们也别老说这些了,走,我带你们去见个朋友!”

霍疏桐点头笑道:“就是你之前跟我们说的那位雁仵作么?”

秦落也道:“就是那个教你怎么打人最疼的雁仵作?”

在漫长的赶路途中,三人基本上把能聊的天全都聊完了,对各自的家庭状况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其中就包括度夫人挖掘的这位异于常人的雁仵作。

要问雁白鸣跟谁的关系最亲近,那必然是度蓝桦无疑;可要问他跟谁第二亲近,就未必有人答得出了。

而答案就是:肖知谨。

看似在意料之外,其实细细一想便是情理之中了。

当时肖知谨还只有八岁,天性纯良,并不会像一般成年人那样戴有色眼镜看人。他对周围的一切陌生事物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包括并不仅限于人体构造,而不管肖明成还是度蓝桦都没有对他的兴趣爱好横加干涉,所以肖知谨在几次接触孩子心性的雁白鸣之后,两个心理年龄极度接近的人关系突飞猛进,一跃成为新一对小伙伴。

肖知谨一边带着他们往东院走,一边点头,“是啊。”

说完,又微微压低声音,很带点得意的道:“确实很厉害吧?”

霍疏桐和秦落齐齐点头,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三个少年看似对肖明成和度蓝桦知无不言,但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之前在老家那边,三人得知名次后一起出去玩,遇见了其他几位参加科举的学子。其中恰有几人落榜,正心中窝火,见他们年纪小,秦落又是商贾出身,便忍不住语出不逊,还想上前来推。

肖知谨看不下去,也懒得跟这些人打嘴仗,就照着曾经雁白鸣教过的,往那人手腕上狠狠敲了一下……

后来现场一片混乱,那人疼得满地打滚,大喊手断了,结果后来看了大夫后,发现屁事儿没有。

肖知谨带着小伙伴一路穿廊过巷,中间接受了无数恭贺,又跟无数人打了招呼,最终来到一处寂静到诡异的院落。

分明天气很热,而且还没到下衙时间,所有院落都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唯独这个院子一片死寂。

霍疏桐和秦落对视一眼,都对这位传说中的雁仵作的奇特有了初步印象。

肖知谨快步上前,“小白,小白呀,我回来啦!”

他原本是叫雁白鸣雁伯伯的,但雁白鸣自己不喜欢,觉得朋友之间不该这样的,就随着度蓝桦一起叫了小白。

房间里静了片刻后迅速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杂物落地的声音,再然后,“哎呀”的惊呼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整扇门都被一道灰色的影子撞开了。

肖知谨在听见动静后就觉不妙,立即飞快地后退一步,刚刚好让出来一块空地,可供雁白鸣面朝下扑倒。

肖知谨蹲下去,伸出手指戳了戳雁白鸣的后脑勺,“小白?”

雁白鸣诈尸一般抓住他的衣袖,嘎巴着仰起头来,两道热流顺着鼻腔蜿蜒而下,吧嗒吧嗒滴到地上,“小谨呀……”

霍疏桐和秦落:“……”

确实,跟一般的仵作不大一样。

短暂的慌乱过后,肖知谨给大家做了相互介绍。

鼻孔里堵着两团草纸的雁白鸣一双眼睛在他们身上咕噜噜打量,瓮声瓮气道:“我刚才闻到你们身上甜丝丝的,吃什么了?”

霍疏桐:“……”

秦落:“……”

这样的鼻子,是人类该拥有的吗?你不都摔破了吗?

肖知谨知道雁白鸣就是个糖果无底洞,度蓝桦为了防止他牙齿烂光,很早就在控制他的甜品摄入量,若是让他知道有人背着他偷偷吃了雪糕,还不得上天?

“咳,”肖知谨刚要打岔,却听霍疏桐又道:

“雁仵作,我能看看那个吗?”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指的赫然是犹如左右护法一般伫立在房间内的两具人体模型。

秦落胆子小,面带惊恐的望向两位挚友:你们的爱好都这么跑偏的吗?

还是说官宦子弟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雁白鸣双手抄着袖子,脑袋后仰,眯起眼睛盯着霍疏桐看,一言不发。

霍疏桐忙道:“我知道可能有些冒昧,不过家中有位长辈对医学一道十分痴迷,多年来都四处追寻金刀破体之术,奈何此技早已失传……”

要破体,首先要知道体内器官分布,不然可能病患原本没什么,反而被一刀子切死了。作为霍家人,自然做不出像雁白鸣那样半夜跑去荒郊野岭偷尸体,又没有遇到度蓝桦那个挂逼,所以霍疏桐那位六十多岁的大龄族叔学习进度一直停滞至今。

家族大了,奇葩难免多些,老头儿放着好好的学问不研究,简直对医学痴迷到了疯狂的地步,每天就蹲坐在门口念叨,时常老泪纵横引以为憾,很有点“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精神。

难得今天让霍疏桐看见那样的模型,他心中十分激动,所以才在初次见面时就提出请求。

肖知谨心头微动,隐约觉得这个场面好像曾经见过,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他下意识看向雁白鸣,就见对方眯着的眼睛里果然疯狂闪动着雪亮的算计的光芒。

来了来了!

下一刻,就见雁白鸣朝霍疏桐伸出手去,用一种自以为凶狠的语气道:“两颗糖果,允许你看一个时辰。”

做好被趁火打劫准备的霍疏桐:“……啥?”

肖知谨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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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之后,纯洁的霍疏桐和秦落少年对传闻中的云汇府衙产生了一点幻想破灭的唏嘘。

没想到这里的仵作如此特立独行,更没想到糖果竟然也可以在某种时候起到与货币相当的作用……

虽然度蓝桦提前在两位小客人的房间里准备了糖果,但霍疏桐和秦落都没好意思拿,所以后来还是肖知谨付出了两颗糖的代价,帮好友租借了一个时辰的人体模型。

只是万万没想到,一年不见,曾经淳朴的雁白鸣学精明了,扬言那只是一具模型的租金,若是要两具都看,那是另外的价格。

另外的价格……

有那么一瞬间,肖知谨对他们之间纯粹的友谊产生了动摇,但又不忍心看到小伙伴失望的眼神,被迫签订了充满屈辱感的欠条:明天付清的话,仅需支付一颗糖果的利息。

次日做完功课后,三人出门逛街,看着两位好友灵魂出窍的模样,秦落都不忍心了,绞尽脑汁地说些俏皮话逗人,奈何收效甚微。

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前面一座大宅院十分与众不同,墙内隐约传出年轻女孩子们特有的清脆笑声,时不时还迸发出一阵欢呼。

“三思三思,”他忙拉了拉肖知谨的衣袖,“那里是不是就是度夫人创办的女学?”

肖知谨从“好友变市侩了”的失落中抽出思绪,定睛一看,点点头,“是。”

两名小伙伴也对女学的事早有耳闻,倒是起了几分兴致,“我们能过去瞧瞧吗?不打扰她们上课,只在墙外听听就好。”

他们很是好奇,这座不同于传统意义的女学,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