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ease hurry!(请快一点)”叶瑄焦急地催促着司机。刚刚结束旧金山的商业谈判,飞机一落地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公司。
可惜纽约的taxi司机习惯了散漫的生活节奏,反倒回头和叶瑄调笑“Lady,try to slow down yourself and enjoy.(小姐,学会放慢你的步调并且享受生活) ”
叶瑄表情严肃了起来“I am not kidding and really in a hurry.(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很焦急)"
司机看眼前的华人小姑娘急得脸颊通红,便不再玩笑。但纽约这糟糕的交通系统,他想快也快不了。
“Julie,get Ryan's spare key for me.I have an urgent docunent for him.(朱莉,把睿安公寓的备用钥匙给我,我有一份重要的文件找他签署).”
作为工作狂的陈亦桐已经两天没有回邮件了,这对他来说非常不正常。
在叶瑄出差之前,陈亦桐向团队表示身体不适希望可以居家办公,没有必要事项不要去打扰他。
那时候,叶瑄已经察觉出陈亦桐的情绪不对了,但是和Ambition的这个谈判非常重要,她不得不去。
旧金山之行,她尽量压缩自己的吃饭睡觉时间,不眠不休地和对方团队谈判,终于提前结束谈判回到纽约。
随着离陈亦桐的公寓越来越近,叶瑄越发觉得陈亦桐最近的行为举止奇怪。内心的不安情绪愈发强烈。
“Ryan,are you home?”叶瑄焦急地敲着陈亦桐公寓的门。
敲击门铃轮番上阵,门后都丝毫没有反应,叶瑄拿出备用钥匙打开公寓,便被屋内的温度惊到打了一个寒颤。
她赶紧冲向卧室,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声尖叫起来然后晕倒在地。
她的尖叫引起了公寓外巡逻安保的注意,安保进屋发现叶瑄晕倒在卧室,卧室的床上还躺着一个穿戴整齐表情安详的男人,脸上挂满了白色的冰霜。
两人同时被送往医院,但陈亦桐在抬上救护车之前就被宣告死亡。警察迅速赶往医院联合法医进行尸检。
尸检结果表明,陈亦桐已死亡24h以上,但由于室内空调营造的低温环境,尸体仍然保持着良好的外表。
叶瑄一醒来,就看到病床前围绕的警察,她已经疲惫到不想张嘴,整个人已经神游天外了。
“Miss YE,here is a letter for you.”旁边的警察无意再宣读结果给这位女士徒增悲伤,只是将一封信递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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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瑄,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当祝贺你完成和Ambition的谈判,成为一位优秀的基金经理人。
作为上司,我能够教你的实在太少,以后的日子也需要你自己独当一面了。作为朋友,我要感谢你在我在美国这段时间的陪伴,如果没有你继续和我探讨数学问题,我大概会更早地选择结束自己。
不要为我的决定而感伤,我只是选择了更为让我快乐的生活方式。数学曾是指引我生命前行的一盏灯,可惜因为一些原因我放弃了数学,那我的人生也将慢慢熄灭,隐入黑暗了。
最后,请答应我一个过分的请求。请将我的尸体焚烧成骨灰后再通知我的父母,我不想让她们见到我的丑陋样子。
最后希望你以后的人生可以永远怀着勇气追随你喜欢的东西!
陈亦桐
看完这封信,叶瑄已经泪不成声了,但她强忍着悲痛打起精神。陈亦桐在美国就她一个熟人,她还需要料理后事。
纽约的金融圈显然没有秘密,数学天才,对冲基金神之一手陈亦桐的死讯很快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虽有人怀着阴暗的心思庆幸少了一位竞争对手,但大多数人对这位来自东方的金融天才都是怀着悼念和惋惜之情的。
MIT校友基金会也发布讣告,为校友基金会前管理人陈亦桐感到痛心和惋惜。
在警方出具自杀的案件说明书后,叶瑄按照陈亦桐的遗愿将他的遗体火化。
她还没来得及通知陈亦桐家属,死讯已经传至国内。陈母陆嘉茵通过公司联系上了叶瑄。
当陈母得知陈亦桐要求火化,不愿再见自己最后一面,她在电话那头瘫软在地。
“儿啊!”一声凄厉的呼叫“你到死也不肯原谅我吗?”
陈母拒绝了叶瑄将骨灰送回国内的好意,她要来美国接自己儿子最后一程。
经过两天的心情平复,叶瑄觉得她需要离开纽约这个伤心地,不然她也会陷入这种情绪中永远走不出来了。
她收拾好行李,将纽约的公寓退租。并在即将升合伙人的关键时期,向公司提交辞呈。
纵然上司Steve极力挽留,叶瑄表示自己的状态已经无法再继续工作了。Steve深知再劝无用,只能表示SIN永远会有叶瑄一席位置。
叶瑄抱着骨灰盒在候机室等着陈母,陈母不想踏入这个伤心地,便直接站内转机,坐最近一班的航班飞回国内。
两个悲伤的人相见,相顾无言却又懂对方心意。
去年陈母来美国度假,叶瑄见过她一面。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Dior秋冬新款的西装套裙,画着得体的淡妆。一看就是被时光宠幸着的女人。
这次再见,陈母仍然画着精致的妆容,但是掩盖不住眼角的疲惫。衬衣裙依旧优雅得体,却没有注意到扣错的第一颗扣子。
陆嘉茵从林瑄手里接过骨灰盒,全身失力瘫软在地。这位一向自持的母亲,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在机场的候机室里地上放声大哭。
什么优雅?什么仪态?都抛诸脑外,作为一位母亲,她需要一场痛快的宣泄。
叶瑄将自己的风衣展开,为陈母营造一个小的视线死角,她无力安慰,只能为这位可怜的母亲留出缅怀的角落了。
登机广播很快响起,她俩即将带着陈亦桐的骨灰返回故土。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降落在A市国际机场。陆嘉茵和骨灰被陈父派来的司机接走,叶瑄也自己打车回到家中。
叶瑄回国并未通知父母,当刚下班的叶爸叶妈看到客厅里坐着的叶瑄时,满脸不敢置信。
看到父母的瞬间,叶瑄这几天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像个孩童一般嚎啕大哭。
叶母用怀抱婴儿的姿势安慰叶瑄,她也没问叶瑄为什么而哭,但作为母亲她明白,孩子此时最需要的是安慰。
叶瑄将在陆嘉茵面前隐藏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了,便抽抽噎噎地和母亲解释道“陈亦桐,陈亦桐,他自杀了。”
叶父叶母内心具是一惊,他们明白,陈亦桐对于女儿的意义。
叶瑄一路参加数学竞赛,申请MIT,转行金融行业,都是为了追随陈亦桐的步伐。陈亦桐这个名字和叶瑄的人生轨迹已经融合的太深,无法剥离了。
休息两天后,叶瑄接到了陆嘉茵的电话,邀请她去参与陈亦桐的葬礼。
虽然按照陈亦桐的遗愿希望安静下葬,但是作为陈家的长孙,陈亦桐连决定自己葬礼的权利都没有。
叶瑄突然有些明白了陈亦桐的处境,生时不自由,向死依然充满枷锁。
葬礼现场,陆嘉茵因为不满家族安排,拒绝出席葬礼,叶瑄也在房间内陪同。
陆嘉茵看到陈亦桐的遗书后,一蹶不振,她知道儿子想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上次机场一别,不过两天,陆嘉茵看起来更为憔悴了。像一棵被剥开了树皮的老树,只剩木质部苟延残喘,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
陆嘉茵带着林瑄翻看陈亦桐小时的相册,想和这位姑娘分享儿子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丝留念。
小时的陈亦桐穿着精致的白色衬衣,打着小领结。白白净净的小脸像圆圆的小包子,隔着照片仿佛都能闻到那种独属于婴儿的奶香。
一张中学时期的照片吸引了林瑄的目光,陈亦桐拿着奖牌站在东海一中门前,而他身边那位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正是林瑄。
那是东海市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林瑄和陈亦桐分列初中组和高中组的冠军,才有了这张珍贵的合照。
林瑄没想到陈亦桐会保留这张合照,可为何自己再MIT再见到他时,他却表现的毫不认识呢?
可能陈亦桐从来没有看过这张照片,也有可能自己和当年变化太大。叶瑄总能找到理由安慰自己。
叶瑄盯着这张照片出了神,陆嘉茵出言询问“叶小姐,是对这些照片有疑问吗?”
叶瑄醒了醒神“陆阿姨,这张照片旁边的女孩是我。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但我想借这张照片复刻一张,留作纪念。”
陆嘉茵不得不感叹缘分实在奇妙,便把这张照片的原版送给了叶瑄。
叶瑄拿着这张照片走出了陈家,却感觉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忽然懂了陈亦桐的选择,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人生背后,却犹如蛆附。
外人眼里的模范丈夫陈定邦实际上在和陆嘉茵商业联姻之前就有情投意合之人,但拗不过家族势力与陆嘉茵成婚,却在婚后出轨生下一子。
陆嘉茵将对丈夫的不满全部转换成了对儿子的希冀。她以死相逼让儿子从数学转行金融,回来接手家族企业,从而打陈家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可没想到却把儿子逼向了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