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开了学,郑卫红把作业赶了出来,不情愿地去了学校上课。
她今年高一,过了暑假就高二,再过一年就要高考。
能考成什么样子,她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但她知道高考的题目很难。
和郑卫民一样,她也是去的育英中学。
高中的课程异常紧张,所有人都在和她说,高一的寒假就是她最后能放松的时候了。
算了一下,三哥也才大三,还要两年才能毕业,她这波高考要完美错过三哥的毕业分配时间了。
回到家里,郑卫红依旧提不起精神,但作业还是要做,数学课本上的鬼画符她看到就头疼,但不学也不行,总不好在期中期末的时候太难看。
房间外面,好像爸妈在商量什么事情,她把耳朵竖起来,趁机偷了会懒。
“哎,老郑,卫国和卫东几年没回来了?是不是能回来探亲了?”
郑刚也觉得可以了:“大家都是几年回来一次,轮也该轮到这两个兔崽子了。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一茬,等这俩兔崽子回来,让他们去瞧瞧三儿。咱们一大家子都围着他转,这次够给他面子了。”
“寒假的时候也不知道三儿跑到哪去了”
郑刚说道:“你还担心这个?大院的孩子还能找不到地方住?三儿是闷了点,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只是这个年他们过得不是很好,出门的时候都要当心着些,生怕别人提起三儿。
“那你写信让老大老二回来吧”
“好!我今晚就写。你去看看卫红怎么样了,这都高中了,可不能再玩下去了。”
郑卫红赶忙做用功状,手里的笔还没画几下,袁秋便推门进来了,看到小闺女在做作业,点点头:“别太累了。”
“我知道。”
袁秋把门带好,出去了。
郑卫红在盘算着大哥二哥回来的日子;大哥都当连长了,不知道能不能给自己带点小玩意回来。
就像爸妈说的那样,郑卫红在外面也轻易不想提起三哥;要是三哥周末能偶尔回来,那她肯定愿意说。
“说闲话的人都该下拔舌地狱。”
郑卫红手上一使劲,钢笔尖就开始劈叉,纸上也出现了绿豆大小的墨水痕迹;她连忙收回,又检查了一下,好像问题不大。
北大,郑卫民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生活和学习方式。
出国的话题被提出来之后,好像身边的人学习都更加用功了,郑卫民不知道系里面有多少人有出国的打算,但每天早上在湖边背单词的时候,他看到了更多熟悉的身影。
高羽在遇到他的时候,也会点个头权当打了招呼,两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不能浪费在寒暄上。
郑卫民发觉高羽好像变得冷峻了,据孙东风说这小子已经不打乒乓球了。
上自习的时候,几个人也经常能聚到一起,相互坐得不远,算是有个熟人让自己心安;但又互不打扰,除非到了吃饭的时候。
晚饭后的自习,高羽也往往是回来的最晚的那一个,经常郑卫民回来了他还留在教室里多看一会儿书。
又是一个晚自习结束,郑卫民看了一下时间,九点多了。
“高羽,走吧,再不走都要熄灯了。”
高羽专心做题,低声说道:“你先走”
郑卫民声音忽然变大:“一起走吧,等下熄灯了。”
高羽吓了一跳,但转身四顾,却发现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低头看了一下时间:“那么晚了么?”
“走吧,磨刀不误砍柴工,明早还得起来背单词呢。”
“你先走吧,我这题写完了再走,刚有点感觉。”
“那你得赶着熄灯前结束了。”郑卫民先回去了,路上的同学极少,只有昏黄的路灯在发出最后的光。
宿舍楼里,大部分同学都已经休息,亮灯的宿舍没有几个;郑卫民没好意思开灯,仗着眼睛好,借着月光和外面的微弱的灯光打了热水烫了脚,躺下之后便加入了夜谈会。
“高羽还没回来?这小子是要把自己榨成干啊”孙东风都替高羽担心了。
王乃强也听说了:“学理化的那帮小子有不少都是这样的;可惜啊,哥哥我年纪大了,要不肯定也要往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郑卫民忽然问道:“王哥,你出过北京么?”
王乃强哼了一声:“我没出过北京和我出国冲突么?”
宿舍里的其他床位都发出了笑声,陈宣说道:“老王,你就嘴硬吧!哎,卫民,你们北京人是不是都不喜欢出去?”
“我出去插过队,还去过广州,云南,东北,我和王哥不一样。”
王乃强说道:“确实不一样。像卫民这样的不多,其他人都是天南海北地跑,不像卫民这么纯粹;像我就是不肯出北京,插队也得在北京乡下,出去干什么呀?当然了,我这种人也比较纯粹。”
郑卫民侧过身子:“哎,你们说,是不是过段时间出去就不用介绍信了?”
“你要是不吃不喝,蹬个自行车在北京转悠一圈也没什么。”
郑卫民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在陕北插队的地方,已经有农民跑到别的公社去找活路了,听说有人跑到了黄原城,还有人跑得更远。”
王乃强疑惑道:“这不得当流窜犯逮起来?能让他们这么跑?”
“不跑也不行啊责任制都开始了,大锅饭被打破,往后自己给自己兜底,穷则生变嘛。”
梁野问道:“卫民,要是不用介绍信了,你最想去哪?”
“我估计会先去趟东北看看我发小;再去趟陕北看看我插队的地方。”
“其他的地方呢?”
“大好河山,我都想看看。”
“大好河山好像是在张家口是吧?”从陆绍峰开始,楼歪了。
“没错,察哈尔最后一任都统高维岳写的要说这高维岳,我还真研究过,我给大家伙讲讲?”孙东风忽然爆出来了一个冷知识点,让宿舍里的人大为震惊。
“好为人师孙东风!好,孙老师给大家讲讲吧。”
孙东风嘿嘿一笑,颇有些得意的味道:“你们是不是被我那个都统给镇住了?这高维岳可是民国的官儿,写这个字儿的时候都1927年了”
郑卫民安静地听孙东风讲了“大好河山”的由来,心里想道,大家果然是都开始用功了,他把双手枕在脑后,寒冷往胳膊上走,但在毛衣的加持下还能忍受。
但在半夜的时候,他还是老老实实把胳膊收回到被窝了,外面果然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