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村的青贮饲料成功了,表面上是徐秀莲的功劳,但明眼人都知道是郑卫民和王云芳在使劲。
在陪公社和县里的领导吃完饭之后,徐志全再次亲自上门,请郑卫民和王云芳来家里吃饭。
徐志全是个精明人,昨儿刘仲明要给秀莲评劳动模范的话可是被传了不小的范围,他得来安抚这两个北京知青。
登门之后,他看到郑卫民并没有什么异常,郑卫民反倒还开起了他的玩笑。
“我说支书,昨儿您就这一身去陪领导的?这头巾也该换个新的了!”
“哎呀呀,我一个老农民,还讲究这些?走,跟我家去!你婶子今儿包了饺子,羊肉馅的!”徐志全不由分说,拉着郑卫民就往外走,嘴里还不住地说道:“云芳,走走走!”
王云芳忍住笑,跟着一起走了。
她是能看出来,徐志全怕她和郑卫民再拿东西过去。
到了院子,徐志全就轻松了许多,说话也就放开了一些。
“卫民啊,这次是叔欠你们人情了,这个事情无论怎么说,这个事情叔得认!昨儿公社和县里的领导都说了,今年的劳动模范肯定会给秀莲,明年夏天秀莲就要被推荐去上大学了。”
顿了一下,徐志全又开口道:“上学招工,这个事情没有人不想去。秀莲这回是占了你们的便宜。我先表个态,往后有再有招工上学的事情,我先推荐你们两个!我算了一下,到了后年你们的年限也满足条件了,叔不会给你们找什么石矿煤矿的,肯定得是去县里的单位……”
徐志全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但郑卫民不能全信。
青贮饲料能起作用的时间就只有今年,明年恢复高考,到了明年青贮饲料换回来的劳动模范可能就真的只有一张奖状了。
他的年限不够,就算青贮饲料挂了他的名字,他也上不了大学招不了工,所以能给他换回来三百块钱就挺好,而且有了青贮饲料,往后在徐家村不管什么事情,徐志全都要偏向他一些,要不外人的口水都能淹死他徐志全。
而且就算之后离开了这里,徐家村大队,或者说柳林公社也会记得有两个北京来的知青给他们带来了青贮饲料,会讲上好几十年。
郑卫民嘿嘿笑着,忽然插嘴道:“支书,家里有蒜的?等会我得多吃几瓣。”
徐志全心中安定了不少,他佯怒道:“蒜有什么好吃的?等会多吃点饺子!”
“能行!”郑卫民没客气,徐志全便笑,顺手又掏出了旱烟锅子,美滋滋地抽了起来。
王云芳也在笑,相比较郑卫民,她更加纯粹。能把青贮饲料在大西北落实,她就觉得挺好,荣誉什么的她都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参与感。
用郑卫民的话来说,他们俩就是幕后功臣,她很赞同。
徐秀莲从窑洞的炕尾出来了,手上都是面粉。
“马上就好!”徐秀莲的心情也很好,事情已经成了,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饺子就端了出来了。
“趁热吃!”徐志全招呼道,又从篮子里给找了几头蒜出来,递给了郑卫民:“就着蒜好吃!”
这羊肉馅的饺子确实不一样,吃起来根本感觉不到饱。
就着蒜,郑卫民吃了两大碗。
回去的路上,王云芳又开始念叨了:“要是能放在过年吃就好了。”没有外人,王云芳就没什么顾忌了:“卫民,今年过年还回北京么?”
郑卫民摇摇头:“不回去了吧,我还是在这里过好了。你呢?”
王云芳一脸纠结,郑卫民没有勉强她:“你还是回去吧,把咱们给陕北弄来青贮饲料的事情好好和家里说说。”
“你有没有想吃的点心什么的?比如驴打滚?”
郑卫民摇摇头:“没有!我还是不要做个地道的北京人了,就算后面返城了,焦圈和豆汁儿我也不会喝的。我要吃臊子面,浆水面,肉夹馍……”
王云芳又笑了:“你还没吃饱啊?”
“吃饱了,要是还饿着,这些东西我哪敢提?”
徐志全的窑洞里,一家人在把剩下的饺子分开晾起来,留着第二天再吃。
徐秀莲稍微安心了一些:“爸,这个人情可不好还呢。”
徐志全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听到徐秀莲的话就笑道:“女子,你真得出去瞧一瞧!人家卫民和云芳,就没把这个青贮饲料当回事!当然了,也可能是人家的见识够多。”
“人家没当回事,咱们可不能不当回事。”
“这话不假!我估摸着郑卫民今年还要在大队里过年,咱也不知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但不管什么事情也要到头了吧?要是他还不回去,过年咱们给他送饺子!女子,你爸我看人还是很准的,郑卫民和王云芳将来肯定都是有本事的人!”
“那陈东来和范成功呢?”
徐志全嗤笑道:“范成功咱们不去说他,本分的后生,将来过得不会差;陈东来净是小聪明,将来怎么样不敢说;对了,将来你可不能和陈东来那种人走得太近。”
“知道了!”徐秀莲把碗筷收拾好,路过奋强的时候又伸手拧了弟弟一下,奋强立刻告状:“爸,你看她!”
“行咧!这几天你作业又没写吧?”
奋强不说话了。
郑卫民回去之后给赵军写了信,告诉他陕北的青贮饲料也做成功了;至于家里,他不想再写信了。
有的事情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没有必要再去反复验证了——邮票也要花钱买的。
天气转凉,大家都开始往身上添衣。
有着青贮饲料,徐家村大队的社员们从牲口的嘴里抠出了不少粮食,明明今年的收成也是一般,但大家就是会很安心。
唯一的遗憾是,当初没有多挖几个土坑。
郑卫民他们也在用青贮饲料喂猪了,王云芳一边喂猪一边夸郑卫民:“卫民,当初你想要养猪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到青贮饲料了?”
“那时候还没想那么多呢,只想着能多换点钱留在兜里。”
郑卫民呼出一口气,开始有白色的雾气了,天是真的转凉了。
“这猪是一定不能留到过年的,年前抽时间就赶到公社那边去卖了。要不怕是青贮饲料不够了。”
王云芳露出惊喜的神色:“那不是说,卖了猪还能再吃顿好的?”
“能!”郑卫民看了一下知青点的窑洞,自打十月以来,人心浮动,这四个人估计过年的时候都要回去想办法运作回城。
又看了一眼王云芳,这个姑娘明年能不能回来也两说,要是明年就自己一个知青留在这边就好玩了。
王云芳两眼望天,已经在盘算卖完猪之后吃什么了。
其实也没多少日子了,大队里的人都在盘算着卖猪。
公社的食品收购站有着一群专业的人士,他们用眼扫一下就能知道这个猪大概重多少,吃了多少,需要等多久会把吃进去的东西再给拉出来。
不少人在卖猪之前都会给猪再好好吃一顿,为的就是能多卖一点钱,在赶猪去公社的路上,猪但凡有拉屎撒尿,他们都会心疼半天。
但就算吃的再多再好,到了公社也要等上一等才会上秤,人家把他们那点小心思早就给摸透了。
这种游戏已经玩了十几年,但在卖猪之前,社员们还是会给猪多喂一点,毕竟能多存在肚子里一点就能多卖一点钱。
不少人都会托一点关系同收购站那边打个招呼,比如有的学生家长就是收购员,老师们就会托学生们回去说句话,这句话的价值可能就是好几块钱。
知青们不会估算猪的重量,只是看到这些猪长得还算可以。
范成功找来了村里的会计徐志勇,让他来瞄了一眼。
徐志勇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天才开口道:“这两头猪……估计都能有个一百四十斤多一点,不到一百五。”
又心算了一下,徐志勇接着说道:“两头猪,差不多能有一百四十块钱,也还可以了。”
郑卫民有些傻眼,这和他的期待相差甚大啊,其他几个知青也很是失望。
徐志勇笑道:“不少了!你们想想,在往年的时候是不是连这个钱都没有?别的社员一家也差不多两头猪,多了也喂不起。”
但他又很欣慰地说道:“但明年就好了,咱们有青贮饲料了,能在天凉的时候多喂个几天,明年猪就能多长几斤了!你们先不要急着卖,等到青贮饲料用完了,咱们大队一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