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霄宁的聊天页面,终止于秦旖发过去的最后一句话:我明白了。料想对方也不会有闲情再回过来,秦旖关了手机。
她睡眠浅,晚上怕吵,一般都会关机,有什么事情,反正有人能找的到她。
时间不早了,罗斯曼怕秦旖睡得太晚影响皮肤状态,催她赶紧休息,“早些睡吧,明天事情还有不少,刚刚制片人给我发了消息,他们和保险公司报备了,但保险公司觉得这事情蹊跷,报警了。”
拍电影前,制片方都会为演员上保险,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但能用上的时候不多。
“报警?”秦旖倒是觉出些意外来,“这倒是奇怪了。”
电影还在拍摄阶段,为了避免以后上映受阻,都会选择息事宁人,怎么这次敢高调的同意报警了?一旦剧组或者其中的演员扯上官司,主创团队就会损兵折将,最后倒霉的可是投资方。
投资方?
乔荣海?和他有没有关系?
今天出意外时,乔荣海若是还没离开,肯定就在现场看到了全过程,又或者是他知道什么?
“别想这么多了,明天就有答案了。睡吧。”罗斯曼虽然也一头乱麻,但她闯荡娱乐圈这么多年,也算见过世面,别的不知道,但清楚跟在分量的明星身边时,是会和平不少,但也免不了腥风血雨。
如果只是意外还算不错,但凡涉及了隐秘,就不那么好解决了。
算了,不想了。秦旖原本的生物钟其实已经被打乱了,今天忙忙乱乱的错过了时间,再入睡总要费些功夫。
罗斯曼换了夜灯,两人刚准备休息,便有护士端着金属托盘进了病房,托盘里有几瓶液体,还有一套输液针。
“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您还有几袋液体要输。”护士的微笑很得体,vip病房里什么大人物没见过,所以这里的护士服务态度一定是温柔体面的。
“还要输......液?”就算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也不曾胆怯的女明星,忽然之间满眼惊恐,哪里还记得表情管理。
“是的,请问您扎哪知手方便?”
“我......”秦旖脑子显然已经当机了,一会儿想说她其实没事,可以不输液吗?一会儿又觉得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了。
罗斯曼将她的惊恐和害怕看的一清二楚,无耐咳了声,“扎哪只手?”
秦旖仰起小脸儿,有些苦恼,“可以不扎吗?”
护士没想到女明星私下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保证道:“我肯定一针完事,不疼的。”
别人说什么,秦皆听不真切了,只有耳边翁翁声和儿时痛苦的回忆。那段痛苦太沉重,以至于她不敢经常想起,又不能轻易忘记。
秦旖的曾经,可不似如今这般光鲜亮丽。她6岁前,其实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对她来说,那是个既温馨又可怕的地方。给她孤苦无依的童年提供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还给她本来幼小单纯的心扎的千疮百孔。福利院里大孩子欺负小孩子几乎是常事,总有几个心理不太健康的。会用针刺,用冷水浇,熟悉各种身上看不出伤痕却让人苦不堪言的手段……
刚刚缝针时,打了麻药,她也觉不出什么,如今又要看着再扎一针,才是要命。
秦旖的手不自觉的开始发抖,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这些事情她没有和外人说过,包括罗斯曼,别人自然也不知她的窘迫。
在她最不知所措的这个时机,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随后进来两个身影。
前面一人装束得体,进屋后恭敬的立在门边,将真正的主角迎了进来。
没想到她会来,秦旖有瞬间的失神,随即便弯起了笑意,“母亲。”
小护士眼睛在这母女二人身上来回看了看,这股子疏离,怎么看也不像母女。
温颂一身香奈儿黑色套装,头发低低的挽在脑后,面容冷淡又高贵,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三十有余。
她进屋先是扫视了一下环境,哼笑一声,命令道:“给她把针扎上,然后都出去吧。”
护士本来为难,担心秦旖不配合,却发现自己多虑了,这一声令下,她已经乖乖的将手伸到了被子外面,冷白皮上青色脉络清晰又明了,是一双漂亮如艺术品的手,护士手法很好,确实如她的保证一般,一针刺入,干脆利落。
罗斯曼出去前,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逃也似的离开的。温女士的气场太强了,她在这位女强人面前,说句话都得打磕巴。
屋里顿时只剩下母女两人,安静到可听到彼此的清浅呼吸声。秦旖轻轻咬着半瓣唇,借着屋内昏暗的灯光,视线看向窗外。
“这就是你想证明给我看的?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在身体上留下疤痕,来对抗我的养育之恩?”温颂语气很轻,但话却像一记铁锤般痛击在秦旖的心上。
“小九儿,我是真不知道,你到底在耍什么?因为我们逼你结婚?”温颂手环抱于胸前,说话时咳嗽一阵。
“我没有。”秦旖眼睛有些酸涩,但还是很勇敢的看向温颂,郑重其事的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想要和您对抗,受伤也非我所愿。”
温颂注视她良久,明知这个答案不是她的真心话,却也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愿。
“既然如此,就养好伤赶紧回家,你父亲工作这么忙,别总让他操心你的事情。还有你弟弟,快过生日了,不要在他们摆你的明星架子。”
温颂离开了很久,久到秦旖已经保持一个坐姿到麻木。
罗斯曼看她这样,想安慰两句,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再看床上的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躺下去了,被子盖到眼眉,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哎,你好好睡一觉吧,我给你看着些,一会儿叫护士来拔针。”
其实罗斯曼很忙,但她还是把手机调了静音在这里陪着秦旖,经纪人能做到她这个份上的,属实不多。
秦旖虽然睡得晚,但早上起床的时间,还是遵循了多年来的生物钟,她初醒时,还带着些久睡的迷糊,人显得娇憨可爱。等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这是身处何地,抬起手腕看了眼白皙皮肤上留下的针眼儿,抿唇轻轻叹了声。
罗斯曼听到动静,睁开一只眼看她:“时间还早呢,不再休息会儿?”
“我睡不着了。有点儿...紧张。”
“紧张什么?”罗斯曼揉了揉眼睛,忽然想到她今天要见婆婆,“你要不再温习一下那部电影?”
“你还没睡醒时幽默感爆棚,赶紧多睡睡吧。”秦旖本来就紧张,经罗斯曼这么一插科打诨,不见减轻,反而越发有些无措。
她干脆掀开被子,试着动了下受伤的腿,有一种皮肤的拉扯感,每动一下,都会有钝痛感传来。身上顿时起了一层密汗。
门突然被轻轻叩响,秦旖往门口看去,门上银色把手从外被旋转而开,紧接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沈霄宁还是穿着白大褂,只是里面的衬衣松了两颗扣子,让他一丝不苟的医生形象多了些随性。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毫无征兆地向病床的方向看过去。
秦旖头发睡得乱蓬蓬,衣服也歪歪扭扭,甚至开了几颗扣子,还一条腿在床下,一条腿在床边,姿势要怎么不雅观便有多不雅观,可想再修正的话,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
“早....早上好,沈大夫。”她拽了下衣领,手展开,很官方的打了个招呼。
男人慢慢踱着到她身边,“今天还不能下床活动,避免伤口裂开。”沈霄宁声音低沉,带着些哑。
秦旖收回手,“哦”了声,顺便把腿收了回来。眼前忽然一黑,便觉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在了她的额头上。她视线范围内,只能瞧见那手掌的边缘。
“没发热,身体还不错。”沈霄宁似乎笑了声,提醒她:“可以呼吸,我不吃人。”
说罢,他手掌离开,秦旖胸腔里那口气,终于疏散了出来。
“那个......伯母什么时候来?”她手状似无意的扇了两下风,转移了话题。
沈霄宁手抄回兜里,“大概九点左右吧。她这人讲究多,说看病人不能等日上三竿。”他虽然这么说,却带着宠溺。
“哦。”
“一会儿会有护士来换药,要下床的话,也要有人搀扶。”沈霄宁给她放宽了些权限,便往门边走去。
临出门前,秦旖叫住他:“沈大夫。”
男人回头。
“你放心,一会儿我肯定不会捅篓子的。”
沈霄宁眉峰一挑,手掌边缘还带着被她睫毛轻拂过后的痒:“轻松些,他们还算好相处。”
他们?他......们?
“啧,你这老公,真是巨撩。”罗斯曼装睡结束,沈霄宁都走了,看看秦旖这傻样儿,“我觉得你早晚被他吃的死死的。”
“别乱说,我们是有合同的合约关系,违背合约精神是要付出代价的。”秦旖一句话,将两人的关系板上钉钉了,毕竟当初沈霄宁递给她合约时的神情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