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盛浔

推开玻璃门,里面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赵远辰叼在嘴上的烟,吊儿郎当站着。看见温浔背着书包乖乖跟着祁盛进来,一口气吸进去,呛得泪花直冒,直咳嗽出来,一手指着温浔,震惊的问:“你们怎么在一起?”

“哦,不是,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祁盛瞥了他一眼,话都没说,直接在柜台上拿了瓶水进去。

温浔拉了拉书包肩带,朝许姨点点头:“许姨。”

“浔浔回来了。”

“嗯。”

看着两人熟络的样子,赵远辰眉头紧拧。

温浔:“这里是我家。”

“卧槽!看不出来啊温浔,你家居然是开网吧的!”

温浔不知道他震惊什么,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晚上网吧鱼龙混杂,嘈杂不堪。

温浔回去,做了一会题,头昏脑涨,下楼来时,房间里挤满了人。

她准备去对面的文具店买点东西,许姨忽然从里面出来。

“浔浔,你现在有事吗?”

温浔:“许姨要出去吗?”

许姨整理柜台,脸上表情有些为难,迟疑开口:“你叔叔在工地上伤了脚,我给他熬了点汤,想这会送过去,我想让你帮我看一下,一会就回来。”

许姨的丈夫陈海,在附近工地上班,出了点工伤,工地赔了钱,请护工照看,许姨只有上午有时间去看。

她看墙上时间已经九点半了,辛快答应:“好,店里也没什么事,许姨去吧。”

“谢谢啊浔浔。”

温浔摇摇头:“没事。”

玻璃门外空调外机嗡声转动,散发着热气。

机房里只有一个不大的窗户,因为要开空调,被拉上了,导致烟味散不出去,烟雾缭绕,温浔撩起帘子,让外面空气进去。

包厢里传出噼里啪啦键盘和鼠标声音,混杂着劣质烟味和咒骂:“左边、左边灯塔下面!快!快快!!”

“卧槽!!真他妈阴险,在这儿埋伏老子。”

“对方打野在后面草丛里。”

“...远哥,你在干嘛!?对方已经上来了。”

“帮我顶住,快了!”

温浔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她循声看过去,祁盛还是最里面的位置,靠近空调地方,可能温度有些冷,戴上了帽子,窗帘拉上,浑浊晦暗的光影里,只看到一个侧脸冷峻的轮廓。

身边围了一堆人,有几个和杨朝他们一起的女生。

节骨分明修长的手指快速敲击键盘,发出噼里啪啦声音,随着最后一波能量输出,有人大操一声。

“卧槽!盛哥牛逼!!”

外面一股新鲜空气涌进来,杨朝回头,正好看到门口的温浔。

“温浔?”

话音一落,他身边的几人循声看去,温浔啊了一声,整个人僵在原地,脑袋有一瞬懵的。

张嘉怡抬眼,正好对上温浔,除了第一眼的诧异,随后像是不认识般,轻飘飘的移开。

祁盛跟着回头,光影将他精致的轮廓切割,嘴里叼了根烟,眸光耀亮。

温浔忽然有种心虚的错觉,状似无意的扭开头,抿了抿唇,对杨朝他们说:“里面空气太闷了,我拉一下门帘。”

这会没什么事,温浔坐在柜台前,视线不自主的盯着鼠标,呆看了很久。

直到有人敲了敲桌面,她才恍然回神,抬头,张嘉怡精致的脸落入眼帘。

“有什么事吗?”

她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好似把之前两人的恩怨忘了。

张嘉怡指了指墙上的玉溪烟。

温浔垂在裤缝的手指揪紧,用力到泛白,又松开,拿了一包递给她。

“十块钱。”

张嘉怡一头栗色的头发烫着波浪卷,精致的五官描着妆,一身超短裙,露出白腻修长的双腿,一步一走卖弄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妩媚。

她毫无顾忌的抽了根含在嘴里,狭长的眼睛从下到上打量她一眼,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与轻藐。

“这里是你家开的?”

早就撕破了脸,温浔也没必要和她虚以为蛇。

“是又怎么了?”

红唇轻呵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淡声说:“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像是玩笑话似的,莫名让温浔有种被阴冷毒蛇盯上的感觉。

“温艳是你妈?”

温浔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眉头紧拧。

“我听说…”

“温浔,帮我泡个面。”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祁盛懒懒靠着柜台上,耳机松垮的挂着,帽子一半滑了下来,露出整张脸。

“阿盛!”

张嘉怡本面色不悦,侧头发现是祁盛,双眸骤然晶亮,一瞬不落的盯着他,毫不掩饰的欣喜。

她热烈得像一团炙火,笑起来明媚又阳光,好似要将人灼伤。

心里涌出一股荒谬的酸涩感,温浔快速垂下眼睛,睫毛轻颤。

“快点。”

他没回答,只催促了一声。

情绪来得太过突然又猛烈,像潮水漫过头顶,呼吸都难受。

张嘉怡跟着他进去,温浔找了包泡面。

水壶里咕噜噜烧着开水,她撕一包包撕开调料,倒进桶里,手上机械的做着,忽然停了下来,呆愣几秒钟,从柜台里拿出一根火腿肠,放在最下面。

她进去的时候,祁盛旁边的位置多了一个人。

张嘉怡坐在旁边,双腿交叠,歪着的膝盖都快贴上祁盛的腿了,嘴上叼着一根猩红的烟。

杨朝坐在旁边,看了眼,脑袋一下反应过来,忽然唏嘘一声:“张嘉怡,原来你今天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要来了,怎么看上我们盛哥了?”

“这么明显的事,就你眼瞎?”赵远辰跟着起哄。

“哟哟哟!!!我们铁牡丹终于肯开花了?”

杨朝啐了句:“不开的时候铁锹都撬不动,开起来让人忍不住啊。”

赵远辰几人和张嘉怡他们玩得来,以前赵远辰还追过张嘉怡,不过被无情的拒绝了。

张嘉怡指尖取下烟,吐了个烟圈,嘴角勾着一个弧度,烟雾缭绕里有种夺魂的妖娆,不过又始终保持着一个度。什么话都敢说,开起玩笑来荤腥不忌。

“不看上他,难道看上你啊?”

被反问一句,杨朝一脸无语。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温浔端着泡面进去。赵远辰一个不小心,对方打野已经偷到了灯塔下,大呼一声我靠。

吓得温浔手一抖,烫直接溅到手上,刺痛。

祁盛眉头一皱:“瞎叫什么?”

赵远辰满脸愤懑:“卧槽,这人偷袭!”

刚说完,屏幕暗灰下来。

——KS

失败。

温浔放下泡面,祁盛视线从她手上扫过。

许姨十点半的时候回来了。

“谢谢啊浔浔,店里没什么事吧?”

温浔摇摇头:“没事。”

“嗯,你早点上楼去,明天还要上学。”

“好。”

玻璃门被推开,祁盛和张嘉怡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温浔停住脚步,忽然说:“许姨,我去对面文具店买点东西。”

“诶,这么晚了,明天再买不行吗?”

温浔边走边说:“我一会就回来。”

这会时间已经很晚了,巷子里人影稀少,外头街巷昏黑一片,老旧的路灯挂在头顶,悬挂的吊线残缺,被风吹的左右摇晃,随时可能掉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出来,心不在焉像被摄魂了似的。

她拐进巷子里,远远的站着。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前。

祁盛靠在墙上,摸出一根烟,猩红的火苗点燃,吸了一口,眉眼神情惺忪,张嘉怡仰着头看他。

一根烟的时间,两人都不动,温浔站在暗处,指甲掐紧肉心。

祁盛垂下眼,黑色短袖被风吹得贴在腰上,上挑的眼尾漫不经心的笑,有种散漫的放荡,是赵远辰他们身上没有的,勾得人上瘾。

张嘉怡是个直接的性子,脚步往前走了一步,脚尖故意抵上去,明目张胆的问他:“祁盛,我追你怎么样?”

她话没有说满。

祁盛半响不应,没正形的身子站直,离她远了半步远。

目光不知道看哪里,过了几秒又回头,没了刚才那种懒散的调调,依旧很淡:“不怎么样。”

答案出乎她的意料,张嘉怡愣了几秒。如果轻易答应,那也和赵远辰他们没什么两样了。

张嘉怡无所谓的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丝毫不在意:“好吧,谢谢你送我过来,明天见。”

她挥了下手,转身走。

“等一下。”

祁盛忽然喊住她。

“怎么了?”

温浔看到祁盛忽然朝张嘉怡走过去,两人距离拉近,他弯下腰,这个角度刚好挡住张嘉怡的脸。

心脏猛地紧缩,像被人攥住,捏得生疼,她下意识闭上眼。

淡淡清香袭来,高大的身影笼罩,圈出一个小小空地,张嘉怡心脏不受控的鼓动,瓷白的脸上升起潮红,第一次紧张得喉咙发干,双腿不由的发软。

羽翼的睫毛轻颤,她期待的闭上眼。

“离温浔远一点。”

气息远离,她唰地一下睁眼。

眸色震惊难堪,又有着被戏耍的欺辱。

祁盛没理会她怎么想,转身往便利店去。

张嘉怡气得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肩膀微微颤抖,攥紧的掌心,指甲嵌入掌心,疼痛也无法驱散刚才的屈辱,越疼越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

她高傲得不可一世,习惯了掌握一切,接受不了自己被拒绝的时候。

温浔再次睁眼的时候,张嘉怡已经不见了。

祁盛从便利店里出来。

心脏像被人用钝器划开,疼到了骨髓里。

眼角泛红,她怕他发现,慌不择路的往暗巷里跑,脑海里不由的冒出刚才的场景,难受的呼吸都快停了。

脑海里一片混乱,脚下分不清路。

刚拐进一个巷子,祁盛从另一边出来,双手插兜,懒懒的,像是在原地等了好一会,路灯下的影子正好落在她脚边,歪头看她。

温浔脚步一顿。

偷窥被戳穿的羞耻心挡不住地涌上来。

祁盛突然笑了声,很漫不经心那种。

“跑什么?”

温浔心里紧张得很,话没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我出来买点东西。”

祁盛在她双手看了眼,几秒,又移开。

好似在问,买东西怎的看见我就跑?

温浔吞咽了下,怕他误会,又说:“我不是故意看你们的…”

他嗯了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真的…”她想增加信服力,声线却不自主的低下去。

祁盛从兜里摸了颗糖,簌簌剥开,往嘴里一塞,牙齿咬得咯嘣响。

他走过来,身体略微前倾,衣领敞开,露出骨骼分明的锁骨。

温浔眼神发虚,没聚点的飘着,不敢落下。

他摊开手掌,一颗七彩水晶纸包裹的糖。

舌尖抵了下唇角,啧一声:“甜的。”

温浔怔神半响,嘴唇翁动。

接过来。

站了一会,视线从他走远的背影挪开,拆开糖纸,像他一样放进嘴里。

一股酸涩的味道从舌尖弥漫到口腔,刺激得腮帮子发酸发疼,五官紧皱在一起,两条眉毛皱成毛毛虫样,差点吐了出来。

——这哪儿甜了?

——酸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