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车子一路畅行到丛家的别墅。
厨房里，云淞在和阿姨商量着明天的甜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立马跑过去。
家里的中央空调喷着暖气，偌大的客厅里却没那么的暖和。
丛菱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扭头就上楼，手里拿着碗的云淞脸色尴尬一瞬，又看向紧随其后的蔺竹则。
云淞知道女孩子生理期的不适，让蔺竹则在原地等一壶诶瑞，转头盛了做好的热乎乎的红枣汤，塞到他手里，跟他交代道：“菱菱心情不好，你别怪她，女孩子，你应该能理解。你去把这个汤给她端过去，别打扰她。”
说着，她捂了捂自己儿子的手，常年冰凉，她满眼心疼。
站在厨房里的蔺竹则冲她笑了下，“妈，我没事。对了，丛叔叔回来了吗？”
云淞摇头：“还没呢。”
“他和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云淞顿了下，“应该快了吧，我也不清楚，丛菱爸爸工作忙。”
蔺竹则点了点头，“妈，你早点休息。”
云淞欲言又止，眼神还是满满对他说不出的愧疚。
蔺竹则微微冲她安抚地笑，“妈，我上去写完作业就睡了。没事的。”
云淞缓缓点了点头。
看着男生拎着两个书包往二楼去。
良久，蔺竹则听见身后传来了女人轻轻的叹气声。
他脚步一顿，但是没有停留。
他不太愿意反复地去告诉云淞，其实他过得还不错。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蔺竹则走到丛菱白色的房门前，目光静静落在她门上的白色憨态可掬的棕色小熊上，抬手敲门。
果然没有回应。
如果直接开门进去，丛菱肯定是会生气的。
可陶瓷碗底传来的温度，告诉他，必须这么做。
因为，他的妹妹丛菱是不会允许他进去的。
思及此，他打开了门，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就是女孩子裹在米黄色被子里的画面。
一回来就闭眼想睡觉的丛菱迷糊听见声响，但她并不打算搭理，她认为肯定是她爸爸回来了，迟到的安慰。
蔺竹则走近，听见安静闭着眼的女孩子哼了一声。
他把碗放在台灯下，旋即放轻脚步离开。丛菱听着逐渐离去的脚步声，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瞥见落地灯旁的复古绿柜子上，安静放着一碗汤。
在灯光下，热气缓缓朝四处溢开。
她迷糊地想，她爸还算有点理智，知道自己是他亲生的。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蔺竹则听见，床上的女孩子哼唧地翻了个身。
男生拎着自己的书包，扭头朝走廊另一个方向而去，回到他自己的房间里，蔺竹则翻开书包把今天的卷子写完。
他洗完澡又做了套奥数题。
再抬眼，已经是十一点了。
蔺竹则把屋子里的大灯关掉，露出去的灯光只会让云淞过于关心，他坐在整洁的黑色书桌前，拉开最底下的抽屉，又从里面几本厚重的书下，抽出一本很平常的笔记本。
它看上去就像是蔺竹则的一本数学笔记本。
但翻开，却并不是。
这是他的日记本。
他半年前开始的习惯。
蔺竹则拿着笔，进行睡前最后一个流程，把他自己的一天都写在里面。
他前两天如此写下：
最近的重要的事情——
奥数比赛。
月考。
笔身在修长的右手旋转又停下，穿着黑色睡衣的男孩子发梢还带着水渍，他摘下眼镜，垂下眼，沉思一般。
过了会儿，他又含糊地补了一句：
最近的重要的事情——
奥数比赛。
月考。
搬进新家，好好相处。
再写下今天要记的事情，他合上本子再原本的放回去，熄掉小灯台，睡在软乎的被子里。
他在想，其实他妈妈完全没必要那么担心，但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受到什么欺负。
在他看来，丛菱是个并不非常难相处的人。
只是有点顽劣。
正想着，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不是夜晚里几乎所有人都是放轻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的。
这是毛绒拖的主人刻意走出来的声音。
他立刻明白，这是睡醒的丛菱下楼又上楼，可能是去找些夜宵，又或许是看到他熄灯，故意制造些扰人的声响。
蔺竹则捏了捏额角。
睡前的那道奥数题是有些难度的。
屋子里太安静。
二楼只住了他俩，反而不太隔音。
站在屋外的丛菱裹着毛绒睡衣，看着安静的房门，不甘心地又故意踩了几脚。
屋内的蔺竹则几乎能想象她的样子，他翻开被子下床，摁亮所有的灯。
本来黑暗的门缝随着‘啪嗒’一声倏然透出薄弱的光亮。
丛菱咽下牛奶，站直，等待他开门。
三秒后，果不其然，蔺竹则开门，丛菱的毛绒睡衣有帽子，帽子上还有两个翘起来的圆圆的粉色小熊耳朵。
她是真的喜欢小熊，房间里的玩偶也几乎都是。
蔺竹则：“你睡醒了？”
丛菱扫他一眼，心想这不是十一月吗，他就穿一件单衣怎么没被冻死。
她懒洋洋地‘嗯’了下。
“有什么事？”他干脆利落地问。
什么事？
她当然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想要他不舒服，他不高兴她就开心了。
丛菱随口问：“奥数比赛报名了吗？”
蔺竹则：“报了。”
“哦。”
“……”蔺竹则看她，好像又没话说的样子。
丛菱顿了下，“你上次得的第几？”她月考考的没他好，明早指不定她爸爸又怎么念叨她。
她只是想要找个压他一头的地方。
蔺竹则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不记得了。”
丛菱‘嗤’了声，摆明把她当傻子敷衍。
她向来是个骄傲自满的人，他这么说，她也懒得刨根问底，只是毫不在乎结果且很有底气地告诉他，“行，这次我也参加，你准备准备第二吧。”
蔺竹则眨眼，好像确实没见她参加过什么比赛，迟疑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顿了几秒，又问她：“那现在你可以去睡觉了吗？”
他说话虽然没什么语气，但是丛菱就是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和不放在眼里的态度气到了，她不打招呼扭头就走。
蔺竹则看她怒气冲冲地甩上了房门，用力到房门上的灿烂笑着的熊都被震动到左摆右晃。
重新躺下，他被这么一闹腾，也没什么睡意。
不过在睡前，他也再一次确定，丛菱确实不是什么难以相处的人。
只是有点顽劣。
只是需要花些时间。
翌日，丛菱没有等来她爸爸对她成绩的询问，因为丛茂彦出差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这么忙，丛菱早就习惯了他这种突如其来的行程变化。
这一个星期，丛家格外清净与和平。
不知道是不是丛茂彦不在的原因，丛菱也懒得和蔺竹则他作对，或许是没有她想要的观众在场。
也可能是她真的在准备奥数比赛，没空搭理他，计划着等到丛茂彦回来，在他面前羞辱蔺竹则。
这天周五。
丛菱做完数学题，忽然想起，今天要去正式上报音乐节节目的日子。她抬眼扫了下课间的班级，没瞧见班长乔吉。
她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给他：【乔吉，今天是上报节目的日子，你还记得吗，是你去还是我去？】
发完，她便扔进了书包里，被江晶叫出去逛逛。
明奉很大，整个校园装潢挺豪华，应用型教室比普通高中多得多，并且这些教室的使用权完全在于学生。明奉是个相对开放的学校。
丛菱就这么跟着江晶上了两层楼，本以为她又是和以前课间一样，上楼去音乐教室玩玩那些乐器，放松放松。
走了几层楼，她才发觉不对劲。
教学楼B1对面的B5的三楼就是音乐教室，平常她俩也是先上三楼，再穿过连接两栋教学楼的空中连廊，到达教室。
可今天，眼看着已经被江晶领到了四楼，她忍不住问道：“江晶，你这不是去小提琴教室的路，你是要去找什么？”
江晶就没想瞒她，本来也瞒不过。
她拽了拽丛菱白嫩的手臂，附到她的耳边，兴奋地说：“我们去五楼。”
丛菱下意识想到，蔺竹则就在五楼。
她蹙眉不愿意。
“为什么要去？”
江晶：“听说，今天10班有好戏看。”
10班？这不就是蔺竹则在的班吗？
丛菱下意识觉得让江晶兴致勃勃的事情与她想的这个人有关。她站在原地蹙眉心，随口道：“什么好戏？难道有人告白被拒？”
“当然不是！”江晶拍了下她的胳膊，忽然反应过来怎么丛菱这人一点风声也没听见，“丛菱，你不是负责我们班音乐节节目吗？”
丛菱点头，“有什么关系吗？”
江晶：“那你怎么不知道蔺竹则当主持人的事情啊！”
楼梯上来好多人，丛菱顿在原地，慢慢反应她的话。
果然是和蔺竹则有关。
但是什么当主持人？
蔺竹则当音乐节主持人？
凭什么？
一瞬间，丛菱脑海里冒出好几个疑问，但是她还问出了她最感兴趣的一个，“蔺竹则有什么好戏看？”
江晶一边拉着不再抗拒的丛菱上楼，，一边和她说自己听见的八卦，“蔺竹则和单戈漪一起主持诶！这还不算好戏啊！”
单戈漪？
丛菱认识这个女孩子，她俩不熟，学校演讲见过几面。
点头之交。
单戈漪长得还挺好看的。
丛菱不是什么封闭的人，她听说过这个八卦，单戈漪似乎暗恋蔺竹则。
曾经丛菱和蔺竹则不熟，觉得不管自己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兴趣。
现在被江晶提起来，她才恍然想起。
到了五楼楼梯口，丛菱问江晶：“所以，今天单戈漪是要向蔺竹则表白？”
“表白什么呀，人怎么可能违反校规啊。”江晶觉得丛菱像是缺少八卦的神经，从她俩认识开始，丛菱就这样，江晶有点无奈，她耐心地解释说：“今天，在五楼空教室，他们彩排流程。”
她俩穿过走廊，丛菱抬头，她已经在10班门口了。
她通过窗户往里面一瞥，写作业的居多，也有小组团在一起讨论的。
一时间，她也找不出蔺竹则。
她从来没上来过，更对他的班级座位没什么兴趣。
江晶看丛菱兴致缺缺，她叹口气，“哎呀，就是来看看嘛，凑凑热闹。其实也没什么好戏看，就是我听说，蔺竹则不太愿意当主持，当时定人的时候，他就拒绝了。”
“那他现在还不是在彩排。”丛菱扯了下唇角，语气略带嘲讽。
江晶自然听不见出来，她继续拉着丛菱到那个空教室。她说：“但是后来实在没有人选，老师就和蔺竹则说了，最后他才同意的呀！而且，你想，跟一个暗恋自己的女生一起天天彩排，他能不膈应嘛？”
丛菱默默没说话，她有点明白江晶的意思了。
她想起来江晶不喜欢单戈漪，江晶肯定觉得蔺竹则是被迫来主持的，所以说到底，她是来看单戈漪的好戏的。
江晶觉得蔺竹则不会给单戈漪好脸色看。
丛菱瞧了眼兴奋的江晶，默默想，那个人可在那里都不会摆脸色。
他好好学生，比谁都会演戏。
在她家里就演的挺好的。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空教室的后门，门没关紧，里面大概十几个同学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江晶和其他一些八卦的同学偷偷凑过去津津有味地听。
丛菱就懒散地倚靠在走廊栏边。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教室里每一个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单戈漪。
教室下，女孩子穿着一件简单整洁的白衬衫，梳着普普通通的高马尾，但是单戈漪长相好看，所以即使装扮普通，在一众人里，她微笑着依然很亮眼。
是人群的中心位。
丛菱记得单戈漪的愿意不仅仅是这个女孩子长相好不错，还有一方面，是江晶很不喜欢她。
江晶总说她很傲慢，因此丛菱也记住了她，和她没什么过密的接触。
直到此刻，丛菱才算好好观察她一番。
没一会儿，丛菱的目光就跟单戈漪的眼神，又落在了真正的中心人物身上。
双臂伸直撑在讲台上，垂首认真阅读台本的蔺竹则。
单戈漪被人群包围。
蔺竹则被许许多多个单戈漪这样的人仰视。
而丛菱就在人群外，扬眉观察着这有趣的一幕。
江晶她们趴在后门太明显，吸引了一批更八卦的同学，人越聚越多，最后他们不知道是谁踩到了谁，几个人像是多米诺骨牌，一个倒在一个身上，直直撞到了最靠前的同学身上。
直接重重地推开了门。
十班的同学被惊扰，愣神地回头看尴尬讪笑的这群人。
“你们干什么呢？”疑惑声此起彼伏。
“哈哈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来学习……”
动静太大，丛菱也瞥了眼咋咋唬唬的江晶所在的位置。
也就一秒的分神，丛菱再看回去——
却发现，站在讲台灯光下的蔺竹则透过玻璃安静看向她这里。
他背着光，看不清眼神，只觉得他目光沉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