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虚的危险——对社会、任务、日常生活和劳动秩序过早地适应了,使我们处于这种秩序中的是因为偶然,但是我们的力量和我们的目的却未曾以立法者身份进入我们的意识。通过这样所取得的过早的良心安全感、轻松感、共同性即过早的恭顺,它作为摆脱里外皆不安宁的手段而讨好情感,娇惯情感,并用最危险的方式压制它;按照“相同地位的身份”的形式来学习尊重事物,就如同我们自己心中全然没有设定价值的标准和权利似的。意图对审美——它也是一种良心——的内在声音作平等衡量的努力,成了一种令人恐惧的、敏感的枷锁。倘若最终一切爱和道德的羁绊在霎那间的崩溃瓦解没有引起大爆炸,那么个人也会变得没精打采、叨叨唠唠、婆婆妈妈、小里小气。对立物已经是足够坏的了,但比前面所述的事物要好。因为,它受到环境的烦扰,也苦于对环境的褒贬,因而就受到了伤害,也为没有道出实情而烦忧;并不是自愿地怀疑,为维护自身而对环境之爱一概排斥,学习沉默不言,也许通过说话来掩饰沉默,为喘息、流泪和崇高的自慰而打造出一个犄角旮旯和未能预料的孤独——直至人们最后是足够强大到能够这样说:“我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并且依然故我。
论我们估价的起源我们可以用空间的方法来对我们的肉体进行分析,于是我们从中得到的观念与从星系得到的并无二致,有机和无机的区别是再也看不到了。在以前,对于行星的运动,人们将其解释为意识到目的的生物在起作用。因为,这种解释现在人们不再需要了,联系到肉体运动和自身的变化,人们早已不再认为能够与设定目的的意识相安无事地共处了。各种运动与意识一点关系也没有,与感觉也没有关系。感觉和思想比之无时无刻发生的无数现象,是微不足道的。
与此相反,我们察觉到,即便是在最小的现象中都有一种实用性处于统治地位,而我们的知识还不能足以担当后者,谨慎、选择、汇集、补偿等等。简单地说来,我们发现了一种运动,应把它纳入一种不知高出我们意识道德多少倍的、俯瞰一切的智慧。我们从所有意识的东西身上未能得到思维。因为,对自身负责的习惯我们没有能够学到,因为作为有意识、有目的生物,我们只是一切有意识之物的最小部分。
如同空气和电,这些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现象,我们几乎未能感觉到什么。因为,或许真的是有足够的力,尽管我们觉察不到,却是对我们却无时无刻不在发挥影响。比之一个细胞和器官,对另一个细胞和器官所发挥的无数刺激,快乐和痛苦乃是稀少异常和极度缺乏的现象。
这是意识谦虚的阶段。最终,我们会认为有意识的自我本身,仅仅只是服务于那种更高级、俯视一切的智慧的工具而已,那时我们可以发问,一切有意识的意愿、一切有意识的目的、一切估价是否只是用来获取和意识内部的在本质上有所不同的某种东西的手段。我们认为:这牵扯到的是快乐和痛苦的问题——但是快乐和痛苦或许只是我们用来完成在我们意识之外的某些成就的手段——应当指出,一切有意识的东西仅仅只在表面停留。因为行为和行为表现得是如此不同啊,我们对行为以前东西的了解又是如此地不够。我们关于“意志的自由”、“前因和后果”的感觉是如此地想入非非。思想和想像,就如同词汇乃是行为的符号一样:任何行为都是不可探寻追究的。一切褒贬都是表面现象。我们有意识地生活于其中的想像和臆想是多么的本质。我们来谈论想像,用我们掌握的所有词汇(也包括激情);人类的关系对这些想像的传导和继续又是多么依赖啊。从根本上说,实际的联系(通过生殖)走着自己为不为人知的途径。这种对共同想像的信仰真的能对人有真正的改变吗?或者,意志、目的、思想、价值等等这些真的存在吗?这整个有意识的生命难道仅仅只是如同镜花水月吗?即便是在估价似乎决定着一个人的时候,事情的表现也完全是另一种情形!简单地说来:倘若是用自然作用来解释实用物是可以实现的,并且不需要假定一个设定目的的自我,那么最后连我们对目的的设定、我们的意愿等等对于某种本质不同的东西来说,就仅仅只是一种符号语言也就是无意识的东西和非意愿的东西了吗?仅仅只剩下了有机物自然实用性的那最细腻的外观了吗?与有机物就一定没有区别了吗?
总的说来,就精神的整个发展进程而言,在这里只是对肉体的问题有所涉及。渐渐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级别更高的肉体的形成史。有机物攀登上了更高的阶梯。我们试图来认识自然的渴望乃是一种肉体想借以完善自我的手段。或者不如说:要想对肉体的营养、居住方式、生活方式进行改变必须要做无数的试验。因为,肉体中的估价和意识、所有种类的苦乐观都是这些变化和试验的象征。说到底,这里提到的不是人心的问题:因为人应当被克服。
更高级的哲人习惯独处并非是他想孤独,而是因为他找不到和自己同属一类的人。今天,在人们已经记不起了对等级制的信仰,并且由此而对这种孤独不尊重、不理解之时,他周围是有着多少危险和痛苦积聚着啊!以前,智者几乎通过完全不顾庸众感受的方法将自身圣化——今天,隐士只得以疑惑的乌云笼罩自身。而不仅仅是心中只存有妒忌和卑鄙。因为,他不得不从每个遇到的好意中去发掘误会、疏忽和浅薄,他在那有限的同情中认出了其怀有的阴险。因为这种同情将自己看作慈善与神圣,假如它试图在自己面前以所谓舒适的条件,秩序井然的、可靠坚实的社会来 “拯救”隐士的话——的确,隐士对这种不自觉的毁灭欲应当是心存向往的,所有精神平庸者都会带着这种欲望去反对隐士,并且是自认为这样做是有着充分权利的!对这种不能被别人理解的孤独化的人来说,必须熟练而由衷地将自身用外在的、孤寂的空间外衣裹住。这才是他的聪明之处。今天,计谋和伪装也还是少不了的,以便让这种人能够在时代的危险的快速洪流中保存自己,保持自己的崇高地位。他必须赎回一切对当今现实忍受的企图、一切对当今这些人和目标的接近,就如同赎罪一般。因为,他或许惊讶于自己本性所隐匿的智慧。因为,当这一切企图出现的时候,智慧都会立刻将其引回本身,用疾病和恶性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