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缺陷对人类造成的恶果有四点:软弱,浅薄,毫无顾忌,自我否定和否定一切的人格不会做出任何好的事情,尤其不会做出有关哲学研究的事情来。
“无私”在任何地方都毫无价值可言,面对大的问题需要更加丰富的关爱,而这些,除了强大的人、勇敢的人、拥有自我的人可以做到之外,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办到。思想家会以他特有的方式来面对问题,这样他就可以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命运;或者他会以“非个人”的方式——冷静而好奇的态度去看待问题。这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如果他是以后一种方式解决问题的话,那么绝对不会产生任何结果,因此也不用抱有任何愿望。对于非常严重的问题,即使它是可以理解的,懦夫或者癞蛤蟆也不会理解。这是他们的习性造成的,永远都不会改变。而且,所有女人也具有这种习性。
至今为止,我尚未看见有谁是以人的标准来看待道德的(书里也从未出现过),而且重视道德这个问题,把它当作自己的痛苦、激情或者快乐,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很明显,道德在今天并不是一个问题,人们在经历猜疑、矛盾之后达成某种一致的东西,它是思想家栖息、放松的处所。直到今天,我还没有发现有人敢于评估道德所具备的价值;我甚至还发现,人们对于科学的好奇心也逐渐消失了,心理学家和历史学家的那种骄纵的想象力也逐渐荒芜了。原本这种想象力能够随心所欲地捕捉到一个问题,而且也不需要费力去了解到底得到了什么。我努力地寻找资料,想要撰写一本有价值的评估历史的书籍(或者有关评估价值的论文),以此激励人们对于历史的喜爱,增加他们在这一方面的知识涵养。但是,此刻我才感觉,我的努力只是白费力气。尤其是英国的道德史学家,他们经常轻易地屈服于道德对他们的召唤,充当着道德的仆人而不知;生活在基督教统治之下的欧洲人,始终被人当作民间迷信。道德行为的特质在于无私、同情、牺牲自我。
在这个前提之下,他们所犯的错误是非常普遍的,也就是指坚持认为,各国人民在道德原则上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并且从中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约束力;或者也会背道而驰,当他们意识到民族并不拥有同一个道德之后,又会认为道德并不具备约束力。事实上,这两种做法都是非常可笑的。就连他们之中最具智慧的人也犯有错误,他们批判民族对于道德的所有看法,也就是指批判道德的起源、宗教意识、自由意志的各种偏见,而误以为对道德本身进行了批判。
但是,例如“你应该……”这种推测是迥异于这类道德的见解的,就好比药物对于病人是否有价值,并不在于病人是否具备智慧的头脑,或者愚昧地像老妪一样。一种错误可以产生一种道德,但是至今为止,运用这种观点来表明道德价值的问题还没有出现过。也就是指,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研究过所有药品中最有价值的一种药物——道德。因此,评估这种价值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
难道你们不明白吗?实际上,人们总是想尽千方百计了解我们,我们也在四处打听别人对我们的看法。我们到底是谁呢?如果用简单、明了的字眼称呼就是:无神论者、怀疑论者,以及非道德者。但是,好像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们了,在晚年的时候我们成为了这三种人,所以人们很难理解我们;当然,你们这些好事的家伙也是不能理解的,因为理解需要很大的勇气。
不!我们不能从那些没有信仰的人中死拉硬拽出信仰来,我们要摒弃他们的艰辛与激情!我们洞悉这个世界并非神圣,按照人的标准也并非正义、仁慈。因为我们看得很清楚,所以我们像被蒸发一样,变得又冷又硬。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并非神圣、道德的;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对它做出了错误的解释。原因在于,我们被自己的崇拜意识所迷惑了。人,是一种善于崇拜的动物!
但是,人又非常喜欢怀疑。以前我们猜测这个世界并没有价值,现在我们的猜测得到了肯定。那么多的疑惑,那么多的哲理!我们还是不要揭露那个连我们自己都觉得可笑的事实吧!如果人们需要发明一种价值,那么现实价值肯定远远低于虚构的价值。当我们从虚构的价值中撤退,就好像从人类的迷惘中退回一样。
这种迷惘最后所表现出的是现代悲观主义,相对古老的表现形式是佛教教义,当然基督教也有这样的困惑,而且对人的蛊惑更加深入。人作为“否定世界”的标准,作为衡量所有事物的标准,作为社会的制裁者,当他把存在本身置立于天平之上,发现它的分量非常轻微的时候,我们将逐渐意识到,人面对世界的姿态是非常乏味,令人厌恶的。当发觉“人与世界”并存,仅仅是被“与”这个渺小的字眼所阻隔,便不禁偷笑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笑意味着我们鄙视人的功力更加厉害了?在我们可以认知的那些存在中也进步了吗?难道我们仍然沉迷于怀疑这个世界吗?目前为止,我们心怀崇拜存活在这个世上!为了这个世界,我们才苟全性命!我们是不是还在怀疑另外一个世界呢?即怀疑我们本身!无情地、彻底地怀疑自己,这种怀疑已经使欧洲人就范,并且还将轻易地让未来几代人做出抉择:“废除崇拜,或者废除自己!”后者是虚无主义,那么前者又是什么呢?这就是我们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