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日出·印象
白鸽为她铺成一片景。
她好像很喜欢这种配色,黑牛仔裤,红色短款衬衫。
只留一个匆匆忙忙,风风火火的背影。
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回头呢?
江梦迟不禁琢磨。
想着想着,却不必再想了。
她突然回头,下巴高扬,“你快点啊,等什么呢?”
活像老港片里貌美的女星风华正茂时,才当红,一颦一笑都随性。
“等你回头。”他说。
俞锦书勾起唇角,顽劣地笑,“你现在等到了,衰仔。”
“靠。”江梦迟快步走至她身边,手一扬,揽住她脖颈进胳膊弯,强迫她曲下腰,“你同边个皮呢?一日日,冇大冇细。”
“滚啊!你压我头发了。”
“认个错,让你走。”话这么说,但他还是松了松力道,以免压疼她。
就稍微松了那么一点,便被俞锦书轻易挣脱。
她往前跑了两小步,朝他做鬼脸,“我才不跟笨蛋道歉呢,就没大没小。”
“你真系争教训。”
“对啊对啊,那你快来教训我,快来快来。”
古灵精怪的。
闹剧一直到车前才止。
坐进车里,江梦迟觉得她这一天也该累了,没再和她继续闹。闲聊了几句,问她平时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俞锦书说爱情戏。
“《色戒》呀?”
她瞪他一眼,“春娇志明那种,不是明日花老师那种。”
“北野望嗰种呢?”
“......”俞锦书没想到,他变了,变得什么都敢接了。
又或者他只是从前和她不熟,现在终于熟到可以接的地步。
“大爷,V个番号。”
江梦迟:?
“我特登话个退役嘅,你都听过?”
俞锦书没所谓道:“不然我怎么知道明日花老师好看?对比才能产生结论。”
再扯,江梦迟怕她一路从角色扮演聊到时间暂停,便将话题收了回去:“想遇到张志明呀?”
她学着他的语气:“是想做余小姐呀。”
“已经系啦,俞小姐。”
“可你不姓张啊。”
“我唔只唔姓张,亦冇佢小儿科。”条条大路亮,他劝她换一条。
俞锦书才不呢,好不容易找到个如此称心的玩具,能陪她玩儿好久暧昧。
但她也没傻到把自己的心思公之于众。
狩猎法则第一条:让他相信,他对你而言是特殊的,即使他不是。
“那你给我个适当的理由,我听听看,再决定要不要停止追求你。”
江梦迟将手搁上车窗,“感情系秋名山嘅大忌。”
“神以前也是人。”俞锦书说,“只听过AE86跑秋名山,没听过开越野跑的。”
“你倒乜都可以讲句。”很少有女仔对车感兴趣,起码他没见过几个。
俞锦书一副名侦探的架势,“是啊,我还知道你开这车,主打一个低调断桃花。”
反正以她的眼光,要不是他开,她都不会上。
车型又笨又重,实在不符合她的审美。外号油老虎,兜里没仨瓜俩枣,真加不起现在这油价。
最主要的,停产了,很少见。
一般喜欢高调的富二代都不喜欢这种车,认识的人少还怎么显摆。
“哦?”
“毕竟想要个标,你买奔驰就可以了嘛。”
江梦迟听出她的暗讽,“你阴阳我系头文字D里夏树阿叔嗰种嫖客呀?”
“哦对。”俞锦书呵呵一笑,“你知道我最喜欢春娇志明里的哪场戏吗?张志明在北京南站用粤语喊余春娇。”
他往回扯一次,她也往回扯一次。
这轮平分秋色。
一到家,俞锦书赶忙下了车。
江梦迟对着她那边的窗户喊:“喂,你嘅袋子喺我后备箱。”
她没走几步,听见了又返回来,站到副驾窗前,“能进您的后备箱是它的荣幸,送你了。”
“听日唔好乱蹿,我有嘢,十分钟赶唔到北站。”
“你的意思是,我们后天再见面?好啊。”
“......”
没等他再说什么,俞锦书挥着手跑远。
◇
一觉睡醒,章歆打来电话。
一问干什么,相亲。
俞锦书想了半天愣是没想明白,她妈吃错什么药,“跟谁啊?”
章歆说:“你姨儿子呗。”
那边的麻将声吵得俞锦书心烦,随口问:“你朋友那么多,我哪儿知道哪个?坐你对面那个?”
她说上次,可章歆在打牌,没功夫跟她追溯上次,“哎对对对,正坐我对面呢。”
俞锦书用不清醒的脑袋想了想,上次坐她对面的是李姨,“不去。”
“你不来,你爸再往我这儿打电话找你我可不接了啊。我烦死他了,看你面子我才接的。”
个顶个的烦,清净几天都不行。
俞锦书捏着鼻梁骨谈条件:“去一趟我能多久不上班?”
“一星期。”
“成,那......”
话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
她盯着屏幕发了好久呆,久到屏幕暗下,映着耷拉下去的嘴角。
她怎么不想被爱。
无人对爱没贪念。
想有什么用呢?
俞锦书拉起被子盖过头顶,一觉闷到天色晚。
再睁眼六点半,约定时间六点整。
她没看天气预报,找出件短裙穿,为了能将前胸上从左肩到右肩的纹身一览无余,正中心依旧是蛇缠着倒十字架。
钉也全换成了配套的黑色,生怕不引人注意。
相亲嘛,拿出最不讨喜的样子准没错。
她都寻思好了,李前要是再盯着她看,她就用餐前汤给他洗个头。
到饭店门口,俞锦书没急着让服务生去泊车,而是靠在车门上点了几根烟。
没抽,熏熏味道。
点燃第三根时,章歆惊讶的声音传来:“呀,你怎么在这儿冻着?没进去啊?”
俞锦书还以为他们早来了,特地迟到,留个坏印象。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局势激烈,多打了两圈。
她一转头,见章歆挽着陈姨,后面跟着悠哉悠哉的江梦迟,一脸看戏的表情。
确实人算不如天。
淦,早知道不这么穿。
江梦迟确实有被她逗到,憋着笑。
就没见过把小九九显露得这样明显的人。
那会儿,她一只胳膊横胸前,另一只用肘抵腕上。烟架两指间,一指直,一指蜷。
挺好看的。
但这不妨碍他大步走向她,顺势夺了她的烟,拿到嘴前吸了一口,沁心凉,“这么漂亮的小姐,一个人在这里抽烟呀?不如进去一起。”
俞锦书压至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你他妈才是小姐。”
“......”虽然在她这儿吃了个哑巴亏,江梦迟也没忘照顾另外两位,“妈,章姨,你俩先进去吧,让她陪我抽完这一根,自己抽多无聊。”
陈姨:“怎么没把你抽死。”
眼瞧着还要蹦几句絮叨,章歆赶紧拉着她往里走,“哎行,我俩先进去。”
一排夜灯照出树叶摇曳的影,单往地上看,他们俩还挺亲密的。
江梦迟笑着脱下外套,大手一挥,披她肩上,“靓女,北方晚有风。”
俞锦书酸溜溜地说:“你的事情就是相亲啊?”
“我阿妈一喊二闹三吊,搞到死。我以为边个家姑娘咁招人稀罕,得睇一睇。”他弹了弹烟灰,继续说:“一见真容,发现确实系招人稀罕嘅靓女,仲为我特登打扮过,排场大就大啦。”
她轻嗤,“你要不要老脸?谁特地为你打扮啊。”
江梦迟拍着脸侧,“我肯定唔要脸呀,你要你攞去。”
面瘫来了都得被他逗乐,更何况俞锦书不是。
可也没那么好过去,“要不是我呢?”
他撑着下巴,假装思考,“唔系你,就属于货唔对板,虚假宣传。我食乜饭?我直接走人喇。”
“放屁。”净挑她开心的讲。
“真系。”江梦迟撑着膝盖弯腰,以平行的视线对上她眼睛,“我哋唔系约定好,讲大话,我会同你讲明?”
俞锦书一时无言。
原本她是有许多话可以说的,比如‘真诚’二字又不会从眼睛里爬出来,再比如,谁说过见到的东西就一定是真的?
可她说不出来。
他的眸子不比乡间的星星亮,只盛下几束灯光,又或许映了点点月光。
他明明看的是她的眼,却牵动了两秒钟心跳。
俞锦书伸手摸上他胸膛做确认。
“做乜呀?”江梦迟低头,“占我便宜?”
“没什么。”她收了手,“这把高端局。”
捕手遇到骗子,棋逢对手。
江梦迟:“啊?”
“没事。”俞锦书说,“我在想既生瑜何生亮。”
“你打个电话问问诸葛亮。”
“用不着,我已经想明白了。”她从烟盒里叼了根烟出来,“当什么周瑜,要当就当胜天半子。”
“请问呢位胜日半子......”江梦迟变戏法似的张开手掌,里面躺着打火机,“使唔使打火机?”
俞锦书正要去拿,他扬起手,举至天空,故意不让她够到,“唔好食啦,一身烟味,烟铲呀?”
“我他妈没抽。”
“醉猫都话自己冇饮。”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刚才真的没抽了,人证物证俱在,恼羞成怒:“你管我呢,你又不跟我谈恋爱。”
江梦迟愣了一瞬,打火机被她抢走,分分钟点上烟。
点都点了,没不抽完的道理。
他顺势靠到她旁边,倚着车门,“我同你讲真话,同我拍拖好闷,我只会做嘢,唔会讨好。”
俞锦书心想关她屁事,她又不是真要和他谈。
可嘴上依然:“你还不会讨好啊?”
“因为我哋冇拍拖。”江梦迟说,“更何况,你真系想同我拍拖?我睇唔见得。”
她心虚了一刻,“真的。”
“小姐呀,我哋唔系有约定?你亦遵守下啰,望住我讲。”
俞锦书也是总把谎言挂嘴边的人,现在却不想说了,忽然害怕假的说多成了真。
“爱信不信。”她慌忙按灭烟,往饭店里面走,顺手将车钥匙扔给服务生去泊车。
“喂!北方晚有风,外衣纽绑好!”
她头也没回,“烦死了!”
“喂。”
“又干嘛?”
“你叫乜名呀?”
“叫你姑奶奶。”
江梦迟笑着摇头。
哪有姑娘喜欢一个人,连名字都不留的。
作者有话要说:边个-谁/嗰种-那种/特登-特地/喺-在/唔好-不要/嘢-事/仲-还/攞-拿/我哋-我们
预收《七百八十四次》
《大话西游》重映时,段梓潼失恋了。
她买了张午夜场电影票,结果处处是情侣。
没多久,左边的情侣亲上了,右边响起个不耐烦的声音:“你的意中人就是只猴?”
她扭头一看,竟是风云学长孙鹤闻。
“哟,这不是我的系花学妹么。”
“好巧。”
他满不在乎地直言:“不巧,我故意买的。”
可惜毕业代表离别,她也落俗,分手去大城市,摇身变当红导演。
后来故地重游,她被旧友拉着打剧本杀,看见人物本上的「段小姐」愣了一瞬。
推完,友人感叹写得真好。老板说:“那肯定,这作者在圈里很有名,只写西游。”
她下意识瞥包装盒,不巧看到作者栏熟悉的名字,
以及后记:「在我们的距离只有0.01公分时,我撒了一个谎,我说我也喜欢周星驰。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希望她的意中人不是猴,是我,毕竟我也姓孙。」
还有她没看到的。
又遇那天,他前一晚才梦呓了她的名字784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