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又明亮的餐厅里, 苏念双手撑着流理台,水珠顺着脸颊滑到精致小巧的下巴上,最终滴落至地板上。
她脸虽然没那么红了, 但余热还在。
苏念呼出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转身, 对上陈响那深不可测的黑眸,原本趋于平稳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她目光闪躲着, 就是不和对面的男人对视, “呃…你醒了啊, 你…那个…记得吃解酒药, 我先回去了。”
她费力地吐出这句话, 提起步子就要经过站在餐厅里的男人。
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苏念忍不住刚想松口气, 手腕处突然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禁锢住。
她呼吸一滞,心脏在一瞬间高高悬起。
苏念慢吞吞地回头, 语调不成句子,“怎……么了?”
男人脸颊泛着不易察觉的红, 似乎是酒精上头的原因。随后便听到他清清喉咙, 声音像是被撕裂开,无比低哑,“我家没有解酒药。”
苏念立马接话, “我家有, 我去给你拿。”
她留下这句话, 就一溜烟跑回自己那边。
陈响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一顿,蓦地笑了。
室外一片黑暗,冷风交织。
而屋内却暖如晚春, 一片光亮。
男人低沉娓倦的笑声回响着。
小区私密性强,一层楼只有两户,他们这层楼也不会有外人能进来。
陈响直接走到玄关,把门大敞开,盯了两秒对面的房门,又转身回了卧室里。
苏念在急忙跑回自己家之后,就躲进浴室,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小脸泛着粉红,像个欲滴的水蜜桃。
她眨眨眼,身体不自控地去了客厅,机械地从电视下方的短柜里拿出医药箱。
醒酒药放在最底端,她拿出来之后,又蹲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目光游离到手中的药板上,才记起,对面房里还有一个半醉不醒的酒鬼等着自己去送药。
她这才起身,慢吞吞地出了门。
刚出门,就看到对面的房门大敞着,似乎在迎接她。
苏念甩掉脑海里涌出来的那个奇奇怪怪的想法,直接走进去,顺带着把门关上。
客厅里空无一人,苏念试着叫了几声陈响的名字,结果只有卧室那边传来几道声响。
大概是在回应她。
她掌心里躺在铂纸药板,五指无意识地收紧。
苏念去了餐厅内,倒了杯温水,端着杯子和药走向卧室。
一步一步,缓慢至极。
她轻轻敲了两下,发现门没关好,留了一条缝隙,应该是给她留的。
苏念此刻的心情忽上忽下,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而现在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卧室只开着床头灯,苏念在黑暗环境里,有些夜盲症,她慢吞吞地走进去,轻声唤着陈响,“那个…我把药拿进来了,你起来吃了吧。”
她等了十秒,没有听到男人的应答,给自己鼓了一把气,走到床边,把水放在床头的矮柜上。
借着昏黄灯光,苏念得以看清躺在床上的男人。
陈响没穿上衣,肌肉明显的双臂露在外面,苏念只看一眼便移开视线,但任由他这样睡过去,明天起床肯定会头疼的。
宿醉后醒来是最难受的。
她想到这,忍不住弯腰,试探性地伸出手碰了碰他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声音软绵绵的,温柔至极,“陈响,你先起来把醒酒药吃了好不好?要不然明早头会很疼的。”
暗色调的暖色光下,男人的五官得以清晰可见,成熟男性身上的那股气息现在变得微弱,他的五官立体深刻,线条硬朗,一寸寸好似雕塑家精心雕刻出的艺术品。
长长的眉,棱角分明,斜飞入鬓。紧闭的双眸令他少了往日的冷淡疏离。
苏念不得不承认,不论是十八岁的陈响,亦或是现在二十五岁的陈响。
都令她心动,一如既往。
苏念只盯了一会儿便沉迷男色,她也觉察到这点,小脸忍不住又发烫。
她的手还搭在陈响小臂上,手下的温度有些灼人,苏念蹙眉,怕他是生病了。
但男人的免疫力哪有她想的那般低。
“陈响,你——”
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男人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那双黑眸里多了几丝玩味,不像是醉酒。
苏念蹙眉,他身上的酒气是做不了假的。
“你起来把药吃了。”
陈响手臂一撑,借力起身,后背靠在床头上。
但这个动作引得被子滑落在腰肌。
此刻,男人无懈可击的腹肌展现在苏念面前,恰到好处,没有那种腱子肉的夸张,胸肌腹肌陈列比例黄金,块状平整完美。
即便是灯光不亮,也惹人脸红心跳。
苏念急忙撇开眼,指甲深入掌心里,用这种方式令自己清醒点。
“药就放在那,你记得吃,我走了。”
她看也不看地,就那么胡乱一指,作势就要走。
“苏念,我没力气,你帮我把水端过来。”
苏念身形顿住,转回身,去拿矮柜上的水。
她尽力忽视掉眼前的场景,低敛眉眼,把水递给他。
不知是谁没拿稳杯子,杯中的水直接洒在床上,令半靠着床头的男人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压着嗓音,目光直直地盯着苏念,像是猛兽找到了猎物,“不好意思啊,手真没力气了。”
苏念这下也该知道他是没喝醉,故意耍她玩,“你是真没力气还是假没力气?”
陈响表面一脸无辜,“真没劲儿了,噢,主卧里的洗手间里有毛巾,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苏念任命地去帮他拿,拿出来之后,扔给他,意思是让他自己擦。
陈响不依不饶,“我没力气了,你帮我。”
饶是再好脾气的人,都被陈响这副样子气到了。苏念忍不住喊道:“陈响!”
陈响被吼了,却没有任何不悦,还乐得其中,“我在呢,那么大声干嘛?”
这次再也不是苏念的错觉,她分明在陈响的声音里听到了无法忽视的笑意。
她抬眼,对上陈响双眸,“你到底醉没醉?醉了赶紧把药喝了。”
陈响不再逗她,指了指杯子,像是再说:没水我怎么喝?
苏念:“我去给你再倒一杯。”
陈响在她出门之后,胡乱地拿着毛巾给自己擦了擦,余光瞥到矮柜上的厚厚的信封。
他眉心一跳,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直接捏着信封快速放进最上面的那层抽屉里。
还没来得及坐好,一道疑惑的女声传来——
“你不是没力气吗?”
陈响动作一顿,慢吞吞地坐好,等着苏念喂他药,也没有要回她话的意思。
苏念撇撇嘴,打开卧室内的灯。
刚刚灯光不明显,她只是隐约看到陈响胸膛,现在灯光大亮,男人的腹肌胸肌映入眼帘,看的她耳根发红。
她移开视线,走过去,把水杯放在矮柜上,捡起矮柜上的药板,抠出两粒药丸,又端起水杯,递给陈响。
“最后一次,你要是把水撒了,我立马走。”
陈响的计谋被她识破,顺从地接过药和水杯,直接把药扔进嘴里,喝水吞咽下去。
苏念看了他一眼,看到喉结快速上下滚动,他水喝的有些急,一两滴顺着嘴角滑落,流过喉结、胸膛、腹肌,最后流进被子里,消失不见。
令人无限遐想。
她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低垂着眼脸,目光放在床边的矮柜上。
矮柜的第一个抽屉没关好,半敞开着,里面的白色纸张吸引了她的注意。
看起来似乎像是机票,只是数量多的令人震惊。
她不由自主地弯腰去看,渐渐地看到了几张照片,有些眼熟,她定睛一瞧,看到照片上的人,顿时呆愣在原地。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上心头。
此刻的她也顾不上询问房间的主人,手直接拉开抽屉。
与此同时,陈响的声音无比急切,想要叫停苏念的动作,“苏念!”
但苏念早已看到几张照片和无数张机票。
她伸手想要去捡起那一张张单薄的纸,无奈手不停打颤。
最后却下定决心般地,直接把深褐色的信封拿出来放在床上。
就这样,一张张记录着时间地点以及那些年少年的义无反顾的过去,直接瘫在两人面前。
每张机票的始发站都是北城,而目的地却分布着不同城市。
南城、申城、洛杉矶、索契…
南城,是苏念高三那年。
申城,是陈响得知苏念大学考在了申城。
洛杉矶,是苏念跟随国家队去参加比赛。
索契,是苏念第一次站在领奖台的最高位置上,是她第一次以最高分夺得冠军的比赛。
苏念拿起那几张照片,照片的数量和机票比起来差的有些远,但苏念心里清楚,这几张照片是她进入国家队之前赢得的最重要的机场比赛。
这几张照片记录了她从职业运动员的籍籍无名到如今的家喻户晓。
记录了她为花样滑冰、为自己的梦想不断努力的那些青葱岁月。
记录了缺失的陈响陪伴的那些青春。
全国花样滑冰锦标赛、中国青少年花样滑冰锦标赛、ISU花样滑冰青年组大赛奖、中国花样滑冰锦标赛、以及对她最重要的那场比赛:国际滑联花样滑冰大奖赛。
她的青春,陈响一直都在。
只是她不知情而已。
她一直是被陈响坚定选择的。
想到这,苏念已经泪眼朦胧了,她闭了闭眼,两行泪滑落,她抬头,目光直视陈响,说出的话都在发颤,“陈响…对不起,我错了。当年在机场我不该说出那些话,你那么好,那种最难听的话不该说给你听。”
陈响眼尾猩红,他站起身,把苏念狠狠拥进怀里,用的力道很大,像是想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和她融为一体。
他的嗓音也在发颤,“闭嘴,这样的话以后少说。”
他会受不了。
苏念情绪彻底失控,热泪不停地往下落,滴滴砸到陈响心里。
她吸吸鼻子,嗡嗡道:“学生时代的我,觉得花滑最重要,同时也觉得我们那个年纪,不该有没必要的感情。”
她自嘲地笑了,“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有死板的思想。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我都觉得爱情和前途是冲突的。所以我对我们的感情不坚定,只会随波逐流,想着只有我的离开才能换回你的成功。”
爱情和前途,那么多失败的例子,让她当时也对陈响失去了信心。
陈响狠狠地闭眼,再睁开,一滴热泪顺着眼角滑下,他一字一顿地说:“那是别人。”
他把头埋进苏念脖颈,用力吸了一口,现在鼻腔里全是女人清甜的气息。
“苏念,你记清楚,在我这里,爱情和前途并不冲突。”他松开怀里的女人,双手撑住女人双肩,迫使她看向自己。
随后,他神情无比真挚地说,“你早就站在我的前途里了,很久之前。”
这话像是在做出承诺,同时也是在把话讲给那个学生时代的苏念听。
说完这话,他的眉眼明显松懈下来,继续讲着,一如之前的张狂,“在我这儿,鱼和熊掌兼得。”
言外之意就是:你和前途我都要。
苏念看着眼前的男人,嚣张的话从他口中出来,就变了味道。
在他那里,好像就没有“不可行”。
她意识到什么,双眼发酸。
曾经的陈响回来了。
那个横冲直撞的少年回来了。
时隔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
所有的矜贵克制淡漠疏离都是装的,他骨子里的嚣张痞性占有欲才是真的。
苏念盯着他的薄唇,直接亲了上去。
只此一下,便抽离出来。
“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这一次,我会好好爱你。
会对我们的感情坚定不变。
从一始终,亘古不变。
苏念的主动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舌尖抵住下颚,忍不住眯眼,“老子清心寡欲了那么多年,你一个吻就把我打发了?”
他直接打横抱起苏念,用嘴把她还没声来得及出口的低呼堵了回去,抱着她边亲边往外走。
苏念乍一下失重,双臂紧紧搂上他脖颈,生怕自己掉下来,躲开他的吻,“你…干嘛?”
陈响垂眼看她,“那个床湿了,待会儿做事不舒服。”
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