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接下来的一连多日, 妻子的不同让何为安又变得不确定了起来。
她面上与往日相比并无什么异常,但她近来已经不止一次有意或无意避开自己的亲昵,人也开始变得沉默了些。
这种种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那日贺明蓉来过之后开始的, 他无法再确定自己之前的判断。
这日傍晚散职回家的何为安, 发现明蓁又坐在院中长廊上望着远方发呆。
他在院子门口看着她默默立了许久,可院中的人似乎在想事情想的出神了,始终没有看到他。
她心事重重却又不肯和自己说的模样, 让何为安愈发笃定了心中那不愿意去认定的猜想。
“年年, 你在想什么呢?”
他移步上前, 如果那日她真听见了些什么, 与其让她抱着怀疑疏远自己,还不如主动开口和她把话说开了。
当日贺明蓉的指证无凭无据,自己只要和她好好辩解,依着她往日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 他有把握她会相信自己说的话的。
突然被他的声音打断思绪的明蓁,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何为安,有些讶异,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最近因要兼顾教习七皇子职责, 他常常都是入了夜才会回府, 今日一下回的这么早, 明蓁觉得有些疑惑。
“年年,以前我早回你都是很欣喜的, 今日怎么好像还嫌我回得早了?”何为安看着她,玩笑般说道。
对上他那好似能洞察人心的目光, 明蓁不大自然的避开了他的眼神, 笑得有些拘束, “怎么会。”
何为安微微弯下身子, 目光直视着她闪躲的眼睛,“那你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嗯?”
她的脸微不可查的朝后退了些,面上带着担忧道:“在想大哥的事。”
他口中的大哥何为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待知道她指的是贺明章后,面上划过一丝疑惑,“真的?”
莫非她近来只是因为此事烦扰,一切都只是自己多想了?
“嗯。”明蓁点点头。
刚才他一下突然凑的那么近审视般的问自己时,明蓁心中一下就慌乱了,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如今还在刑部的大哥贺明章。
其实贺二夫人在有明蓁前,还曾怀过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不幸在五个月大时胎死腹中了,而贺明章也正是在贺二夫人怀孕后,杜姨娘才有的身子生下了他。
幼时大哥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因为他比自己和明蓉大,所以幼时不论她们俩怎么吵闹,他都是会在一旁默默的看护着妹妹们,可是后来随着年纪稍长,大哥明显慢慢的就疏远了自己,对明蓉会更好。
那个时候她还因此哭过一场,母亲当时开解她,说他和明蓉是一母同胞自是会更加看重明蓉些的,也是那个时候明蓁才知晓了何为嫡庶之分的区别。
“夫君,我听说刑部拷打犯人是常有的事?”明蓉斟酌着开口。
“是有这种事。”何为安点头。
“那···那大哥他。”明蓁有些欲言又止。
“你是担心贺明章?”何为安问她。
“嗯,大哥他其实幼时对我还算不错。”她小声的解释道。
“所以你,你最近都是在为此事烦扰?”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心虚多疑了?
明蓁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何为安却突然笑了出来,开怀道:“你既担心他,怎么不早和我说,我明日就去刑部接他出来,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你不会为难吗?纪家那边怎么办?”明蓁不放心道。
何为安在她边上坐下,抓过她的手拍了拍,笑着回她:“别担心,纪家那边把人也关了这么久了,该出的气也出的差不多了,总不至于让他们把人打死吧!”
没想到他那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自己,本来还害怕他会向拒绝明蓉一样的拒绝自己,毕竟此事掺和着纪家,会有些棘手。
而且自听到明蓉的那番话后,她对自己和他之间忽然没了信心,如果真如明蓉所言,她也不知道自己于他来说究竟是算什么?
“夫君,谢谢你。”
知道他只是话说的轻松,纪家在上京城中如今是出了名的行事霸道,鲜少有人敢去招惹,明蓁客气的向他道谢。
听到她的话,何为安状似不满的恶狠狠的去捏她的脸颊,手下的力道却是极轻,“你我夫妻一体,你向我道的哪门子谢。”
“我是你夫君,自是随你使唤的,夫人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他附在她耳边用气声低语道,看着妻子渐渐嫣红的耳垂,飞快的轻啄了一口后,拉着人起身就朝房中走去。
一到房中,他就迫不及待的把人抵在门后,在他正要俯身压过来时,明蓁伸出双手抵在他胸前。
“年年,你还要拒绝我吗?”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没有,只是···我来月事了。”明蓁尴尬的解释道。
听到她这个话,何为安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皱眉问道:“不是还要过几日吗?”
“许是近来贪凉,多用了些果盘所致,提前来了。”
“那肚子可有不合适?”他立马关切的问道。
明蓁摇了摇头,心虚的低下脑袋不去看他,怕被他识破自己的谎言。
好在何为安也没有继续追问她这个事,明蓁暗自松了一口气。
次日,何为安亲自去了刑部领人,到并未遭遇什么阻拦,只是才进刑部短短几日的贺明章是被人抬着出来的。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布满全身,人也是在半昏迷状,何为安淡淡的瞥了一眼贺明章身上的伤,未说什么,到是狱卒们似乎是怕他责怪,小心翼翼的抬着贺明章大气也不敢出。
出了刑部大牢时,何为安看见那个传言被贺明章殴打至卧床不起的小纪大人,完好无损的站在刑部门口,似是在专门等着他。
这个同贺明章起冲突的纪暄,虽只是纪家一个旁支的子弟,但因其颇有能力手段受纪家家主纪尚书的看重,不过而立之年的他,已是都转运盐使司的四品同知了。
“何大人这妹夫当的到是称职,这还亲自来接贺三公子的回府。”
纪暄一开口,抬着贺明章的狱卒们顿时就停了下来,偷偷望了下何为安又看了下纪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两个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主儿。
“小纪大人的伤,不仔细看,本官还真不知道伤到哪儿了?”
何为安停下脚步,看着这明显来者不善的人,淡漠回道。
“府医医术高明,下官自是痊愈的快。”
纪暄笑的张扬,看着被人抬着如死狗般的贺明章,他
惊讶道:“这贺三公子怎么成这幅模样了,你们几个还愣在这儿干嘛,赶紧的把人给送回贺家去啊。”
纪暄话音一落,狱卒们看着何为安,见到何大人也点头后,抬着人快速走向贺家来接人的马车。
“说吧,你找我究竟什么事?”
见纪暄故意支开人,何为安直接开口问道。
“何大人就是聪明,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简单多了,只是有一点下官想不通,贺家于何大人而言不过是一个利用的工具罢了,时至今日,一个贺明章的死活而已何至于让你亲自前来接人。”纪暄面上勾起笑意,看向何为安的目光轻蔑不已。
“你什么意思?”何为安面色如常。
“说起来何大人当年能娶到贺家小姐,还应该感谢我们纪家为你推波助澜,你说如果贺老知道自己的孙女婿是个攀附权贵的阴险小人会怎么样?”
“当年的谣言是你们散播的。”何为安依然不见慌乱。
“不算谣言,当年也只是为了全何大人的心愿而已,对了,何大人一直在找的那个叫铃儿的丫鬟呀,我二叔母给调派到身边伺候了,何大人也不必再费心思寻人了。”
“其实我这次来只是想提醒一下何大人,可别忘了还欠我们纪家一个人情。”纪暄拍了拍何为安的肩后,笑着离去了。
难怪这几年他一直都没找到当年的那个丫鬟,原来是被纪家的人给藏起来了。
纪暄口中的二叔母说起来还和妻子是沾亲带故的,她是忠勤伯父庶出的女儿也是岳母的庶姐,当年嫁给了纪尚书的庶次子,原来当年的事她也有参与。
纪暄此时旧事重提,不过是想拿当年的事威胁他,吏部如今上下都是纪尚书的人,不过今年吏部左侍郎出京巡查时不幸遭遇刺杀,命虽保住了,但身体却一落千丈的败了下去,眼看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如今关于继任的人选,各方都有自己的考量,纪家自是希望继任者是自己的人。
但朝中也有消息,圣上准备将何为安调往吏部,打破如今吏部上下都为纪家人所用的僵态,平稳朝局,
纪暄想以此威胁他让他主动退出,不过此事纪家的如意算盘算是敲错了,去不去吏部还真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他只是圣上手中的棋子,他让自己怎么动自己就必须按照圣上要求的路来走,不然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死路了。
若纪家真将此事张扬出去,于他而言不过是名声不堪了些罢了,本来这些虚名他也不在乎,顶多遭几句同僚的唾弃,且圣上也不是因他的名声而看中自己的,圣上心中他是什么人,圣上早就一清二楚了,在那年被罚跪静心殿和圣上赐菜时,他就明白了这一点了。
只是这样一来,年年那里就彻底瞒不住了,祖父那边他也不好交代,何为安一时陷入了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