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安交完差后,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各种年货,想了想,还是买了一些,回到青石巷家中时,已近傍晚。
将院中上下里外扫除了一遍,已是暮色四合了。
拿出早上贺府送来的膳食重新热了一番后,独坐桌前。
屋外寒风肆掠,屋里亦是清清冷冷。
何为安在烛光的影影绰绰中对墙上映出的人影举杯,第一次觉着一个人过年有些孤单。
贺府中仆人们一早便得了主家的丰厚的赏钱,众人脸上皆是一脸喜意。
一入夜,早上刚高挂上的喜庆红灯笼从府外起亮满了贺府中的每一个角落。
府中灯火通明,挥散了那铺天盖地的寒意。
贺家众人欢聚一堂,小辈们都收到了长辈们给的压岁红包,仆人们进进出出井然有序的在布菜。
贺明博紧紧抱着怀中的红包,高兴的在堂中欢快的乱跑。
兴奋的嗷嗷直叫,玉嬷嬷紧张的跟在他身后,就担心这位小祖宗一个不小心跌倒。
寒冬腊月的额上竟还渗出细小的汗珠。
屋内炭火燃得足足的,暖意融融,贺明蓁嘴角带笑,视线落在弟弟那欢快的身影上。
回过头和母亲目光对上,见母亲正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顿时灿然一笑,笑得眉眼弯弯的。
建宁三十年的最后一天,在贺府中欢声笑语中,吵吵闹闹的度过了。
正月中,天一生水,随着雨水节气到来的,还有上元佳节。
贺明蓁早早的便被弟弟缠磨着,带他出来逛上元灯会。
灯品琳琅满目,奇思巧技,贺家两姐弟都看的目不暇接,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雨霏和雨雪紧紧护在主人身侧。
见一摊主前聚了许多人,贺明博拉了姐姐也去凑热闹。
他个子小站在后面什么也看不见,依着人小左溜右挤竟一下就挤到摊前。
明蓁见弟弟一下不见了,也慌张的朝内挤挤去,刚看见弟弟,正欲拉住他。
明博回头朝他一笑,眼睛亮晶晶的,朝前一指,兴奋道:“阿姐,你看那个小狮子花灯。”
明蓁顺着弟弟所指的方向,目光也一下被吸引住了。
那一盏花灯通体雪白,以高巧技艺拼接而成的狮子灯。
边缘部位用明亮撞色修饰轮廓,高高挂着,随着夜风吹过,肢体摆动。
尤其是头部那双大大的眼睛,因狮身晃动时,还会上下一下一下的眨巴着眼睛,栩栩如生,仿似活了过来一般,很是惹人喜爱,极是抓人眼球。
这般精湛技艺,贺明蓁活了十六年也是第一次见到。
围在摊前的人群也多是冲着这盏狮子灯来的,不断有人出高价欲买下。
奈何摊主不松口,只言此灯不卖,只有能猜中那灯旁的谜底才开获得。
身旁报答案的声音,此起彼伏,奈何摊主一直摇头。
明蓁望着那迷面上的字(口抹胭脂一点红,任你万里到西风,骨也零零星星,皮也薄薄轻轻)打一物。
心中暗暗思索,奈何能想到的那几个可能的答案,早有人报出,均是不对。
低头望着看着弟弟的眼睛随着那狮子灯眼睛一起眨巴,那渴求的小眼神,心中叹息。
又转头望向身后的雨霏和雨雪,见她们也是一脸茫然。
回去的路上,明博垂头丧气的,看着街边其他的花灯兴致缺缺。
虽然不舍那狮子灯,可那谜面也实在太难了,真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自己和姐姐都猜不出来,也只能作罢,姐姐在那摊上买了另一盏做工精致的飞鸟灯给他。
明博此时正提着飞鸟灯,眼角耷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它。
忽然眼前映入了刚才那盏他心心念念的白色狮子灯,此时正提在另一人手上。
明博迅速抬起头望去,目光呆住了。
明蓁正欲低头安慰下失落的弟弟,见他嘴角微张,一副傻了的样子,抬起头面带疑惑的朝前看去。
那盏白色狮子灯被一年轻男子提在手中,他身边还有两个看着年岁比他稍长些的男子。
提灯那人青衫长袍,身姿挺拔,眼眸深邃也正朝着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明日便是庶常馆开馆的日子了,何为安那两位回了老家的同期也赶回了上京。
今日三人约好在茶馆小聚,出来时见时候还早,其中一位提议顺便去看看花灯会。
一行人也走到了那摊前,他们几个皆是男子,且也无家眷在京中,对那可爱有于却失了霸气的狮子灯,并无甚喜欢。
只是见那谜面到很有趣,且见众人都铩羽而归,一时起了好胜心,也要猜上一猜。
二人沉思了片刻各自报出了答案,摊主还是摇头。
罗致和严子鸣耸肩失笑,皆转过头来看着何为安,没办法谁让三人中,最善猜谜是何为安。
何为安看着那随风摆动的狮子灯,默了下,朗声开口:“谜底是灯笼。”
听他一报出答案,人群中起了一阵小骚动。
众人都觉得本就是元宵灯会,摊主怎会就拿灯笼来做谜底这也未免太过简单了。
罗严二人听后却认同的点点头,结合谜面来看,答案确实如此。
不过是他们都把答案想到太过于复杂了,谁知谜底就在众人眼前晃悠着,这摊主也是个妙人。
摊主笑着将高挂的狮子灯取下,笑着递给了何为安,笑言:“恭喜公子,谜底正是灯笼,祝公子元宵喜乐。”
何为安笑着接过,朝摊主道谢。
众人哗然,纷纷惋惜,谁能知道谜底竟然这么简单,气自己竟还在那冥思苦想,只往那复杂处猜。
何为安看着前面那望着自己皆是呆愣住的姐弟二人。
看了看手中狮子灯,朝身边的好友说了句什么,朝着贺家姐弟走了过去。
那日虽没看清贺明蓁的模样,但今日刚看见她那会儿便认了出来。
面前这个身着宝石蓝云纹织金裳裙,亭亭玉立,双瞳剪水望着自己的就是贺家小姐贺明蓁,也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子。
明博见何为安手中提着灯走了过来,拉了拉姐姐的袖子,抬起头轻声唤了句:“阿姐。”
贺明蓁反应过来,不敢再盯着他看,见他朝自己走来,一时慌了神,面上强自镇定着,一动不动的。
何为安走到二人面前,抬手行礼:“贺小姐元宵喜乐。”
“公子安康。”明蓁曲身回礼,声音低柔。
何为安见贺明博一直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扬了扬手的花灯。
低头同他说:“方才恰巧得了这花灯,我拿着也无甚用,送你可好?”
明博面上一喜,抬头看了看姐姐,疯狂的眨巴着眼睛。
明蓁见弟弟那渴求的眼神,心中不忍,却还是说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这花灯难得,不好夺人所好。”
“姑娘客气了,只是我一男子提着这花灯也确实多有不便,若是小公子愿意收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说着把灯递给明博。
“那就多谢公子了。”明蓁见他如此说,加之弟弟又实在喜欢那狮子灯,也不再推辞,朝弟弟点点头,示意他收下。
明博欢天喜地的收下他想了一晚上的狮子灯,轻轻拽了下何为安的衣袍。
见他低下头来,迅速的踮脚附在他耳边极轻的快速说:“谢谢准姐夫。”说完立马站直,捂嘴偷笑。
何为安楞了下,随即直起身子,望了眼明蓁,心中失笑,随后就告辞离开了。
见他走远了,看弟弟还爱不释手的玩弄着手中的狮子灯。
低头问他:“明博,你方才和他说什么了?还要瞒着姐姐。”
明博闻言又嘻嘻笑了起来,打死是也不敢说真话的,回道:“我方才只是朝他道谢。”
明蓁狐疑的看着弟弟,总觉何为安走之前看自己那眼不对劲。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便入了秋。
贺明蓁的婚期也近在眼前了。
立秋之时,贺明蓉的婚事也定了下来,婚礼定在来年春天,嫁给武安侯的庶次子刘泽永。
刘泽永现任东城兵马副指挥使,是正七品的武职。
依着武安候府的门庭,未来不会太差,这本是一门上好的婚事。
但武安候府乃是太子妃的娘家,随着近几年五皇子日益成长。
圣上对宫里淑妃娘娘和五皇子的偏爱也越来越明显,纪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在朝已隐有和太子殿下抗衡之势。
贺家不欲搅入这趟浑水中,是以在一开始在媒人说亲之时。
二夫人因不好直接拒之,便推脱说要和丈夫商议后,再行回复。
怎知贺明蓉在知道父母亲准备拒了刘家的婚事时,一改往日事事顺从的态度。
长跪在二夫人跟前哭得梨花带雨的,说自己今夏在街上有次曾被小偷了偷去了荷包,是那刘泽永帮自己追回了荷包。
自己也是那时对他芳心暗许了,求母亲成全自己。
二夫人在丈夫回家后同他说了此事,贺素卿听完当即说了不允。
父亲曾明言过不许自己和兄长参和到任何的党派之争去。
谁知当夜杜姨娘带着贺明蓉在贺素卿面前,凄凄惨惨的苦苦哀求。
贺素卿被二人哭的烦了,当即厉声斥责二人,直言让她们死了这心思,此事觉无可能,随后拂袖离去。
贺明蓉见父亲态度坚决,心中气愤,第二日便在房中绝食闭门不出,杜姨娘日日以泪洗面。
就在贺明蓉把自己饿的奄奄一息之时,西院的贺老学士找了自己次子去书房谈话。
贺素卿回到二房院中后便同意了贺明蓉和刘家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