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西水百货站。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的准备。”
西水县城里的阳光热辣,好在百货商场里的冷气开得很足,里面一层是卖各种小商品的小铺子。
穗禾本来以为这会是个轻松的差事,在一家店铺全部买完,没想到何文博这个当班长的精细到给林安年列了份单子,上面写着每家店铺最便宜且实惠的东西,彩带要在D4商铺、气球在C3、气球打气筒在B2.......
穗禾看得满头黑线。
班长一定是个处女座!
前半截穗禾的体力还跟得上,后半截她只觉得肚子里大唱着空城计,恨不得抱着商场里的椅子来个葛优瘫。
本来就没吃午饭,还要再这里弯弯绕绕走这么久。
倒是眼前的人,背着单肩包,黑色口罩摘下来一边,露出俊秀的侧眼,另一只手拎着个与他气质格外不搭地大红色塑料袋,里面都是给班级买的布置物品。
那么沉的袋子,他轻轻松松就拎起来了。
百货一层里弯弯绕绕,穗禾这种没有方向感的路痴一进来就被绕晕了,只是跟着林安年的脚步亦步亦趋的走。
她不明白这人怎么可以轻松找到何文博写的商铺。
等她再回过神来,前面少年高大的身影已经融入人流了。
穗禾一着急,连忙追,隔着人流,她只能看着他渐渐走远,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一种惶惶然的恐惧充斥着大脑,刺激得头皮发麻。
让她想到了小时候,小小的穗禾站在院子门口,眼巴巴地望着程久莲抱着弟弟坐上面包车。
虽然还不懂事,但是看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以及穗稀抱着的玩具熊,她急急地追上去,想去拉住妈妈的衣角,连跪带爬地跑过去只吃了一嘴面包车的尾气。
好像她从来都是被丢下的那个。
一如现在。
骨子里她就惧怕被丢下。
兜兜转转在这迷宫一样的小格子商铺层转悠半天,没带电话的穗禾彻底放弃。
她连林安年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朝路人借一个都找不到人。
穗禾破罐子破摔的跺了跺脚,望着形形色色的人,眼眶有点发酸。
“叮咚——”商场的喇叭播报响起柔和的音乐。
“穗禾小朋友,穗禾小朋友,你的爸爸在商场一楼的服务台等你,请穗禾小朋友听到广播及时到一楼服务台。”
“穗禾小朋友,穗禾小朋友.......”
穗禾:“?”
林安年:“?”
男生将将手里的一次性水杯放下,走到服务台边,手指弯曲,指骨敲了敲台子。
工作人员立刻眼冒星星地走了过来:“您好,怎么了?”
这么帅的男生,真是极品。
林安年桃花眼波澜不惊地看着她,淡声开口:“穗禾是我的朋友,我不是她的父亲。”
工作人员:“啊,这样,真的不好意思。咱们服务台填的单子默认是家长找走丢的孩子的。”
毕竟成年人都带着手机,不至于瞎到要靠商场的广播找人。
工作人员:“您是没有带电话吗?可以告诉我您朋友的手机号,这边帮您呼叫一下?”
林安年:“算了,不用了。”
反正叫都已经叫了,破罐子破摔吧。
即便商场里的冷气很足,却莫名地有些烦躁,这家伙不会什么都不等就自己出去了吧?
不一会儿,有个人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过来,到了林安年面前,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猛地呼吸几口。
好像她出现的那一刻,心里的烦躁烟消云散。
工作人员呆呆地看着那个一脸高冷的男生狭长的桃花眼弯了起来,俯视着气喘吁吁的小姑娘。
等穗禾把气儿喘匀了,漫不经心开口:“走了。”
工作人员傻眼,原来这男生会笑啊,笑起来简直要帅晕了她老阿姨的少女心!!!
......
“喂!林安年!你走那么快干嘛?”穗禾生怕自己来晚了林安年走了,百米冲刺跑过来,刚喘匀了气儿,就看到林安年长腿一迈往前走。
男生背影没停,倒是步子慢了点儿。
“喂!”她挥舞着小拳头追上去,不依不饶“你刚刚在广播里叫我什么?”
注意到自己措辞不对,她还更正了一遍:“你让工作人员叫我什么?”
林安年视线往下一垂,轻笑了声,没解释,长臂一扬——
穗禾以为他要打人,呆愣一秒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肩膀上的书包被他不着痕迹的拎走。
重量一轻的感觉让她微微一愣。
再睁眼,面前已经没了人影。
穗禾咬了咬牙。
很好,什么狗屁年级第一,镀着金光的大佬,镀狗屁啊!
虽然脑海里这样想着,她还是慢吞吞地跟上了,避免被丢下,找不到回去的路。
林安年扫了一眼后面慢吞吞蜗牛一样的某人,撩起眼皮。
“走不动了?”
“走不动了,再走真的要出人命的。”
“嗯。”林安年懒洋洋地鼻子里出声,唇角勾起,又放平,“该买的东西刚刚我都已经买完了,中午想吃什么?班费报销。”
穗禾萎靡不振的精神早在听完“吃什么”这几个字时,耳朵“刷拉”一下仿佛竖了起来。
“我们去吃三楼的那家火锅吧!”
林安年沉默地看着本来落在后面仿佛多走一步都能要了她命的穗禾这会儿子打了鸡血一样三步并作两步冲在他前面。
林安年:“?”
林安年:“.......”
再走真的要出人命?
就这么思索的功夫前面的女生已经快要跑没影了,还不忘记回头冲他大幅度的招招手,嫌弃他慢了的意思。
林安年轻“啧”了一声,长腿一迈跟了上去。
面上虽是不耐烦,口罩下的唇角却勾了一下,又迅速放平。
...............................
一顿火锅穗禾吃得心满意足,逛街走得腿都酸的疲惫也扫荡一空。
红油锅底翻腾着各种中草药混合熬制出来的香味沾了满身,以至于下午第一节上课的时候,马子晴就凑过来鼻子狂扇一通。
“穗穗,你们中午去吃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穗禾:“用报销班费吃的火锅。”
马子晴:“?”
连旁边一进教室就温书的王紫嫣都抬起头来。
穗禾:“怎么了?你俩为啥都盯着我。”
马子晴小声道:“穗穗啊,咱们班费一直不给报销饭费的,你是不是弄错了?”
穗禾:“啊?”
她都记得林安年拿着手机去火锅店的前台把账结了。
似乎是和她想到了一块去,马子晴看了眼后桌空着的座位:“年哥也知道的,老宋用班费用得可抠门了。”
说完,马子晴单手撑着下巴,大眼睛盯着穗禾。
穗禾被盯得发毛:“干嘛?”
马子晴扑闪扑闪眼睛:“年哥竟然请你吃饭,还瞒报信息说是用班费请的,穗穗,感不感动?”
穗禾:“........”
穗禾试图转移话题,指了指身后:“他们为什么有时候下午都不在教室上课啊?”
马子晴果然被吸引了关注点。
“因为年哥他们都是咱们学校选进重点培养奥数班的,可以在下午做练习题的课上去参加学校组织的年级奥数培训。他们以后到高三都是要去代表学校去打比赛的,全国性质的。如果名次好的话可以直接保送不用高考的。”马子晴一脸崇拜。
原来如此,穗禾轻点了下头,想到了成绩单上,林安年满分的数学成绩。
全年接唯一的数学满分。
那个少年仿佛是站在金字塔尖,熠熠发光。
那么远,又那么近。
一种莫名地情绪席卷了心头。
脑海里的画面一转,又转到她吃得正酣畅淋漓的时候,少年起身去前台结账时的身影。
何文博抱着大摞的卷子进了教室,雪白的卷子不要钱一样往下发。
教室里响起一阵唉声叹气的声音。
穗禾晃了晃脑袋,把这些画面都晃走,开始专心致志地写卷子。
“这张卷子下了这节课交,别东张西望的,赶紧写。”宋铁柱撂下一句话,拿了份卷子坐在讲台边的凳子上,只时不时抬头看看下面的学生,维持纪律。
不得不承认宋铁柱是真的判卷子效率快,晚自习的时候就判完了出分,洋洋洒洒地发了下去,教室里鸡飞狗跳,拿到卷子的遍地哀嚎声。
众所周知,西水一中的数学卷子难度一直维持“变态辣”的难度。
高天翔将手里的卷子发到最后一张,还没看到名字就瞅见了满卷子飘的红叉,乐了:“卧槽,咱们班还真是人才辈出,这还有个上演红霞落漫天的人才,这基础题都能错,不得被老宋骂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得看看这是咱们班哪位大兄弟............”将卷子翻了个面,像是嗓子里被人塞了一大把黄连,一下子梗着脖子,后半句话死死地刹车在了嗓子里,出不来了。
旁边还有看好戏者围观着伸着脖子问:“快说啊,谁啊谁啊?”
高天翔:“谁个屁?有那点心思怎么不用在学习上,错题改完了吗?卷子全对了吗?”
八卦的人:“???”
一会儿,高天翔才鬼鬼祟祟的将卷子塞到林安年的手里,小声:“年哥,禾妹的。”
正在写阅读的男生手中笔都没停,抽空瞅了他一眼:“她的卷子给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