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下午在球场上揍人的那副狠劲儿,再加上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帮手,她以为吃亏的只有冯硕,以至于她刚才准备药水药棉时都是本着做做样子的打算,完全没想到他还真受了伤。
说起来从小到大蒋禹涵难得几次受伤好像都是因为她。
第一次是幼儿园的时候,蒋禹涵虽然比她大一岁,但那时候几乎比她矮半个头,她本来就很讨厌这个会说英语会弹钢琴会画画的“别人家的小孩”,她只是想看看他的小汽车他却怎么也不肯给,所以那一次,她抢了他的小汽车还把他打到流鼻血。
第二次是贺年年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蒋禹涵跳了一级刚升入初中,他的身高终于赶上了她,但依旧算不上高。
那时候附近初中有几个小混混女生知道她家里条件好,总在她放学路上堵她,抢她的文具和零花钱。有一次竟然被蒋禹涵撞见了,这远比单纯被抢还让她觉得丢脸。本以为他只会在事后笑话她几句,没想到他却走到那几个女生面前让她们以后不要再欺负她。
不出意外的,双方大打出手,但他们两个怎么打得过四五个初中女生?所以蒋禹涵终究还是挂了彩。
升入初中后的蒋禹涵好像一夜之间就长高了,高到她总是需要仰望他。那时候她想,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担心被人欺负了,果然后来也再没人欺负她。
不过自从升入初中后,就总有男孩子追她,而且这行情还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好。
高二的时候隔壁职高有个男生追她追的很猛,当时那男生在她看来除了学习不好其他都不错——长得不错,还比他们重点高中的那些呆板男生更有趣。
可是当她终于答应跟他约会的时候他却忽然爽约,而且在她发消息追问缘由的时候,却收到了他说以后不要再联系的回复。
也是那天晚上,蒋禹涵回到家时竟然挂了彩……
“又瞎想什么……”话说一半,蒋禹涵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贺年年知道这是牵扯到了伤口,她这才想起正事来。
她拿出刚在药店买的碘酒,作势要学着电视里那样帮他擦药。蒋禹涵原本是拒绝的,但在她的坚持下,他只好乖乖坐着任由她摆弄。
胡同里光线不好,只有身后小超市透出来一点灯光。
贺年年拿着棉签比划了几次都觉得不太得劲。
“啧,你能不能过来点?”
蒋禹涵:“还是算了,明天就长好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明天就能长好?”
说着贺年年直接掰过他的脸,让他的伤口暴露在超市的灯光下。
她的手就那么停在他的下巴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拿过冰淇淋的缘故,她皮肤的温度比他低了不少。
棉球蘸着碘酒轻轻擦过他的颧骨还有嘴角,皮肤上传来凉丝丝的刺痛感,但他好像感觉不到。
他垂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她的皮肤很白很细腻,以至于看不到一点毛孔和瑕疵,长而浓密的睫毛像两簇小扇子,此时在她的眼下投下两片淡淡的阴影。
像是怕他疼,她每涂过一处伤口,还会贴心地对着那里呼口气,而那口气就像是顺着他破开的皮肤吹在了他的心口上。
就在这时,她忽然开口:“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蒋禹涵怔了怔:“什么?”
贺年年停下动作抬起头看着他:“你之前总说冯硕不好,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再开口时蒋禹涵没什么情绪,也不是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纠正她之前的话。
“我没有总说他不好。”他说。
“好吧好吧,是我用词不当。”
事实上蒋禹涵只在她面前提过冯硕一次。他估计早看出她和冯硕之间有暧昧,所以那次他说她眼光不好,劝她早点悬崖勒马。
可惜那时候她正在兴头上,对即将到来的恋爱满怀憧憬。听到蒋禹涵说冯硕不好,就以为蒋禹涵是在存心给她添堵,不然他俩又不认识,他怎么知道冯硕好不好?所以贺年年也不客气,他说冯硕不好,她就说冯硕哪哪都比他好。
过往十几年里,两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往往几个小时前还吵架,几个小时后又跟没事人一样。可是那一次争执让两人之间的第一次长期冷战拉开了帷幕。
也是这一次旷日持久的冷战让贺年年意识到一点,以前他们之所以能打打闹闹又很快和好如初,好像都是蒋禹涵先给了她台阶。这一次,他像是打定主意不理她了,所以两人才一直都没有恢复邦交。
意识到这一点时的贺年年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当时说话太过分伤害了他,可是她又抹不开面子先低头,而且再怎么说也是他先“诋毁”了她男朋友。
贺年年:“你当时为什么也不说清楚?”
不等蒋禹涵回答,她又自顾自地点头说:“也是。如果我发现我闺蜜男朋友出轨,我也会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万一他们闹过之后又和好了,那我算什么?”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着的蒋禹涵忽然开口:“你还打算跟他和好?”
贺年年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打个比方,假设可能存在的一种情况而已。”
蒋禹涵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问她:“你现在好了吗?”
“什么?”
“失恋。”
听他这么问,贺年年就想到刚才冯硕和那个朵朵一起离开的背影。
理智上,贺年年知道她不该再回头看了,可是看到他们并肩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她还是不可控制地想了很多。
她想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是否也是这样漫步在校园里?他曾经对她那么好,那他对那个朵朵是不是也很好?想象着他们曾经一起做过的事,他同时和另一个女生也在做,一颗心就变得又酸又涩的……更何况,这可是她谈得最久的一次恋爱!
网友曾不欺她,智者不入爱河啊!
她蔫蔫的把下巴放在屈起的膝盖上,声音闷闷地问蒋禹涵:“你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吗?”
其实问出这话的同时,贺年年并没有对答案抱有什么期待,毕竟网上那个有几万人参与的问答帖子中就有八成男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其实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这样,中国历史上的一夫多妻又怎么会持续那么久呢?
“不会。”
他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倒是让她有点意外。
贺年年侧过头来观察他的表情,而他则是大大方方垂眼与她对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太柔和,贺年年发现这么死亡的角度看他,他竟然还是那么好看。
冯硕那样的人都有朵朵这种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愿意跟他在一起的女生,更何况是蒋禹涵了……肯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吧?至少他看上的女生大概率不会不喜欢他。
“我记得你是‘母单’吧?”
“什么牡丹?”
贺年年:“母胎单身狗啊!”
蒋禹涵:“……”
蒋禹涵:“这跟我是不是单身有什么关系?”
贺年年:“那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蒋禹涵移开了视线。
贺年年只当是他没有又不好意思承认,于是说:“你又没喜欢过别人,怎么断定自己不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呢?你觉得你不会,可能只是因为你眼光高吧。”
听了这话,蒋禹涵却嗤笑一声看向她:“我眼光高吗?”
贺年年撇撇嘴:“你这个人从小就挑剔,这方面的眼光肯定也低不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很难喜欢上别人,那么从概率的角度说,也更难出现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情况了。
不过他这么傲娇,喜欢上一个人得是什么样啊?不会还让人家女孩子追捧他吧?
“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你会为了她不去打篮球吗?”
“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跟直男沟通可真累啊!
贺年年耐心解释道:“万一她觉得你打篮球占用太多你们约会的时间怎么办?”
蒋禹涵想了一下说:“如果她需要的话,那就不打了。”
这都可以?
在贺年年的印象里,蒋禹涵虽然兴趣爱好广泛,但打篮球绝对是排在他所有兴趣前列的。
“那假如你正在打游戏,她找你出去玩,你会直接为她退游戏吗?”
蒋禹涵蹙眉:“为什么不会?”
贺年年:“那你会记住你们的各种纪念日,记住她喜欢吃什么穿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会。”
“你会吃她吃剩下的东西吗?”
“……会。”
“你会时时刻刻想她、想联系她,遇到高兴的不高兴的都想跟她分享吗?”
“……嗯。”
贺年年:“看不出你还是个恋爱脑啊!”
蒋禹涵:“……”
蒋禹涵:“还有什么问题?”
贺年年:“干妈和她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蒋禹涵:“……”
正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整条胡同的宁静。
蒋禹涵拿出手机,贺年年随意扫了一眼来电屏幕,顿时吓了一跳。
“你手机不会被¥干妈她老人家监听了吧?”
蒋禹涵像看智障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接通了电话。
此时周遭很安静,项小云的话让坐在一旁的贺年年也听得清清楚楚。
项小云语气埋怨:“你这臭小子怎么回事啊?我和你爸的结婚纪念日你是不是忘了?说好要回来的,不回来也不打个电话……”
项小云和蒋振东的感情几十年如一日的好,虽然这些年蒋振东的工作越来越忙,在家的时候越来越少,但每逢这种日子他都不会忘记,必定又是礼物又是鲜花的把生活的仪式感拉满。
而作为他们这段爱情和婚姻的结晶,蒋禹涵也被迫每次都要陪伴在父母身边,一同庆祝。
难得他今天竟然放了父母鸽子!
好在对付自己的老妈,蒋禹涵很有一套,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把老妈安抚住了。
见他挂上电话,贺年年问:“你不回家陪干妈打什么球啊?”
如果不来打球,那也就不会进局子了。
蒋禹涵:“她和我爸的结婚纪念日,有我爸陪着就行了。”
“好像是那么回事,可你不是都答应干妈了吗?听干妈的语气好像很生气哦。”贺年年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她要是知道你是因为我才爽约的,会不会怪我啊?”
蒋禹涵无所谓地说:“她不介意。”
贺年年家和蒋禹涵家一直是邻居,两家关系始终不错,尤其是两个妈是多年的同学兼闺蜜,所以分别认了双方的子女为干儿子干女儿。
贺年年当然知道自己干妈是不会介意的,她从小到大把她当成亲女儿看待,给足了她长辈的关怀,又同时让她毫无压力,能像个朋友一样跟她相处。
干妈对她都这么好,那以后对蒋禹涵的女朋友、她的未来儿媳妇只会更好。
想到这里,贺年年又开始羡慕蒋禹涵未来的女朋友了——那女孩得多幸运啊,男朋友对她一心一意,男朋友的妈妈也是这么好的人。
再对比起自己,还没尝到恋爱的甜,就先吃了恋爱的苦!
那些小说里写的、电视剧里演的浪漫的事情她都还没来得及去实践呢,这场恋爱就这么匆匆结束了!凭什么别人的恋爱都那么美好,她的恋爱就是一地鸡毛呢?
越想越是悲从中来。
蒋禹涵无语看着委屈巴巴的贺年年:“你这是又怎么了?”
贺年年没好气:“我失恋了啊!还不许我难过一会儿吗?”
蒋禹涵冷笑:“一个渣男而已,分了就分了,这么舍不得,还打算留着再绿你几次吗?”
贺年年抽了抽鼻子:“你不懂……”
“放心,我也不稀罕懂。”
这叫什么话?她就不该跟这家伙说这么多。只是可怜了她,被绿也就算了,失恋了连个可以分享心情的人都没有。
越想越觉得自己失败。
蒋禹涵等了一会儿发现贺年年的情绪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委屈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当即就冷下脸来:“那家伙没把你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