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想再留她一会儿的, 可又觉得,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了她是要离开的, 再多留片刻功夫又能如何呢?
与其如此黏黏糊糊的, 倒不如干脆果断一些。
所以九儿也勉力撑着笑道:“我送姐姐出门。”
秋穗出了侯府大门后, 却没直接离开,而是先去了一趟提刑司衙门。既然郎主被圣上留在了宫里, 又不是在忙公务之事, 想来兄长这会儿不可能也在宫里。既然她就要回家了, 总得把这个消息先告诉兄长一声。
有好几日没见到兄长了, 自从郎主受伤居家养伤后, 她便只以照顾郎主为主,再没去衙门里送过饭。之后郎主恢复了日日去衙门点卯后,他没再提此事, 秋穗也就没主动提。所以, 正好去问问兄长一些情况, 也想了解一下他同梁娘子如今到底怎么了。
这会儿余丰年恰好才回衙门不久,听说妹妹找来, 立即迎了出来。
但见她大包小包的立在台阶下, 余丰年不由蹙了眉, 一时没能猜得出这到底是怎么了。
见哥哥是安全的, 人也好好的就站在她跟前,秋穗立马冲他笑。
然后等不及他先问, 秋穗就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哥哥:“老太太烧了我的卖身契,愿意放我回家了。今儿上午才做的决定, 这会儿就准我出门了。”
“真的?”余丰年原本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 喜悦之情也立马爬上眉梢眼角每一处, “这可太好了,这可是太好了。这桩喜事竟来得如此之快,我竟连个准备都没有。”余丰年一时兴奋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口中只一直念叨着“太好了”三个字。
兄妹二人兴奋了一通后,秋穗便严肃问他:“衙门里的事,彻底解决了吗?兄长如今可还有危险?”
提起这个来,余丰年脸上笑意褪去了些。但想到提刑大人对他说的那些话,他转眼又恢复了正常表情。
总之来日方长,如今这桩事早不是一桩案子那么简单,而是牵扯到了朝堂上党争之事。圣上暂且还不想动裴家,当然,也自有他不动裴家的道理在。傅提刑让他暂且不必再管这桩事,只等他从宫里出来后,给他办了调回原职的文书,他先回家去即可。
余丰年不想这些事搅了妹妹好心情,所以他便没说,只温和笑着道:“虽还没能解决得彻底,但我是再无危险了,妹妹且放宽心。”又道,“今日傅提刑得了恩旨,被圣上留在了宫里小聚,怕是晚间才能回来。我得等他回来后给我办好调职文书,然后拿着文书才能回去。”
秋穗认真想了想,道:“那我便不等哥哥一起回去了,我等不及要先回家见爹爹娘亲。”等他一日还可以,要等他几日,秋穗等不及。
余丰年也是这个意思,虽说堂堂侯府里的贵人,不至于出尔反尔,但既已赎了身,还是尽早回家去的好。一来免得夜长梦多,二来也好早点让父母兄弟高兴。
但妹妹一个人上路,他也颇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后,余丰年说:“去车马行赁一辆马车回家,我陪你去。”马的脚程自然要比骡子和驴快许多,而且去正规的车马行赁马车的话,是有安全保障的。
且有他陪着妹妹一道去,车马行里的伙计也不至于见妹妹年轻貌美而心生歹意。如今他也还是提刑司衙门的人,这京中再贵人遍地,想也没人敢无缘无故的欺负衙门的人。
秋穗知道哥哥是为自己考虑,且她自己也觉得在这上面多花些钱没什么,所以便听了哥哥的话。
但却有一件事秋穗需要交代给哥哥帮忙,她解下身上的其中一个包袱,递到哥哥手上说:“这里是主家老夫人给的银票和首饰,我此番一个人回去,总归还是怕些,所以,这个先搁哥哥这儿。”哥哥是壮年男丁,又是衙门的人,这么远的路由他带着肯定更妥当些。
余丰年拿着了,但郑重道:“回家后给你。”
先送了银票首饰盒回屋,之后余丰年才陪的妹妹去车马行。甚至为了更多的保证妹妹的安全,余丰年还特意叫上了衙门里同他交情最好的一个衙役。衙役身上穿着衙门里的衣裳,一看就是吃皇粮的人,经营车马行当的生意人,自毕恭毕敬,不敢得罪。
车马行的人帮着秋穗将行礼包袱都提上车去,秋穗则趁这个空儿,悄悄拉了兄长去一旁说话。
“你和梁娘子……如今……”秋穗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犹豫了一番道,“我知道这些日子梁娘子日日来衙门寻你,郎主回家后都跟我说了。梁家应该是知道了这件事,今日一早,梁夫人去侯府找了老太太。”
闻声余丰年有一瞬的沉默,但旋即笑着说:“梁娘子是个好女郎,所以更不能在我身上耽误了。再有几日我也得回叶台,等回去,也的确该叫母亲帮着张罗相看娘子了。”
秋穗心里一阵惆怅,但又觉得,事实本就应该如此。
哥哥和梁娘子之间,总归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门第之差的。
知道可能这会儿哥哥心里也不好受,所以秋穗并不再多问,只道:“那我先回,我和爹娘在家等你回来。”
那边车马行的人一应都准备妥当了,秋穗一边依依不舍一边登了车。马车缓缓动了起来,余丰年跟着走,承诺说:“你回去后告诉爹娘,叫他们别担心,快则明后日,慢则五日内,我定就回。”
“哥哥回去吧。”秋穗扒在窗边朝他挥手,“我知道的,我定会转告爹娘的。”
马车越行越快,越行越远,直到余丰年再追不上去,这才停了下来。但却仍没走,仍驻足在原处,目送着载着妹妹的马车往城门口的方向去。
而这一刻的他,心里是踏实的。不管别的事如何,至少妹妹这件事是妥善解决了。接了妹妹回家,一起过这个团圆年,那他此番进京也就不算白跑这一趟。
*
圣上为了犒劳傅灼,特留了他在宫里用膳。午间傅灼是陪着圣上一起用的御膳,午后又陪着圣上下了盘棋,再去校场练了骑射之术后,圣上便又开了恩典,让他去了贵妃宫里,并准他在贵妃那儿用了晚膳再走。
所以等傅灼晚上回到家时,差不多已经亥初时分,外面天已经很晚了。
今日突然得了这样的恩赏,从宫里回来后,傅灼没回修竹园,而是先去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就知道他一回家后准会先过来一趟,所以还没熄灯歇下,正坐厅堂内等他。一瞧见他来后,忙急着问:“圣上今日怎就突然给了你这样的恩赏?可是宫里有什么喜事?”又急急道,“宫里贵妃娘娘可好?二皇子可好?小公主可好?”
二皇子和小公主都是贵妃所出。
傅灼一一回说:“贵妃娘娘凤体康健,二皇子和小公主二位殿下也仍如之前一样,母亲不必担心。”
得知他们母子三个都好,老太太心里总是踏实的。只是若无什么要事发生,圣上为何要突然给傅家这样的恩赏呢?老太太年纪大了,最怕会出些什么事的,不免又追问了一遍。
傅灼知道不给她老人家一个正经理由,她怕是会一直这样担惊受怕下去,所以便说:“前阵子儿子升任了京畿路提点刑狱公事一职,圣上顾念儿子办案辛劳,所以便特给了这样的赏。倒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叫儿子同娘娘见面叙了叙旧。”
“那贵妃娘娘可说了什么?”老太太又问。
傅灼说:“贵妃娘娘让代问母亲好,又说她在宫里一切妥当,圣上也极顾及她,叫您老人家万不要担心。”
但傅灼这样说,却并不能解老人家心头上的忧愁。只听老人家沉沉叹息了一声,怅然说:“你姐姐,她素来是报喜不报忧的。若圣上真那般顾及她,又怎会这些年都那么的扶植裴家呢?”老太太为女儿担忧,但有些话她不能说得太过,哪怕是在家里,哪怕是在自己亲儿子跟前也不行。
祸从口出的道理,她自然深知。
所以老太太没再顺着这个话头继续说下去,她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便同儿子道:“对了,我给秋穗放了良,她今日已经离府回家去了。”
傅灼正端了婢女奉来的热茶在慢慢吹,突然听到这句,没留神就啜了口几近滚烫的茶进了喉中。那火辣辣的一阵,瞬间从喉咙滚进了腹部,烫得傅灼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一样。
但傅灼面上倒还算沉着镇定,只是搁下了手中茶盏置在一旁案几上,傅灼抬眸朝上位看去,冷静问:“母亲怎么突然就想通要放她走了?”
老太太这会儿仍还有些没能从离别的愁绪中抽身出来,既说起了这事儿,她不免又重重叹了一声。
“她哥哥同梁娘子的事儿,我知道了。今日,那梁夫人也特特来找我了。我思虑再三,觉得再一意孤行强留秋穗在府上,怕是要结了仇了,所以,心一横,便就索性放她走了。我又怕今日放了人后明日会又后悔,或是不舍,所以没留她在府上多呆一日等你回来,直接就叫她今日赶回家去了。”
老太太总是最关心儿子的生活起居的,便又道:“秋穗说,她早前几日便开始培养九儿接她的班了,这也是你默许了的。如今既她回了家去,我看就让九儿代她之职,暂且帮你打理着内院吧。”
老人家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傅灼没吭一声。直到她老人家一箩筐话说完了,傅灼这才起身作别道:“今日太晚,不打搅母亲了,儿子先回,改日再来请安。”
老太太道:“话还没说完呢,九儿她……”
奈何傅灼并不听她老人家的,自顾自行了退安礼后,转身就大步跨了出去。
望着儿子匆忙而去的背影,老太太叹息说:“这孩子……”
庄嬷嬷旁观着,多少看出了点门道来,便对老太太说:“咱们五郎主,被秋穗伺候了一场,怕多少是有些那个意思了。如今他不在家时,秋穗突然就赎身走了,他怕是一时难能缓过来。”
老太太何尝没看出来?如此就更觉可惜了,频频惋惜道:“要说秋穗这孩子,是真的十分出色。只是可惜,她同咱们家没有缘分。”
庄嬷嬷却道:“这是她没有这个福气!”
而此刻的秋穗呢,人已经回到了溪水村的家中。她乘着马车回到家时,外边儿天已经黑了。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按着哥哥告诉她的家的大概方位,以及家门口及附近都有些什么,她进了村后很快便摸到了自家门前。
余乔氏开的门,捧了个蜡烛来照明,都不认识秋穗了,还问她找谁。
还是秋穗喊了她一声娘,余乔氏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女儿。然后母女二人一番抱头痛哭下,将这会儿正在屋内看书的余秀才引了来。
余秀才听说闺女被放良回家了,堂堂七尺男儿,竟也弹了泪。
左邻右舍闻声也有特意披衣再起赶过来的,都纷纷给余家道贺。如今的家虽不是之前三房一起住的那个家,但村里这些伯伯娘娘叔叔婶婶,她却大多还认识和记得的,只听他们的声音,或是爹娘大概介绍了几句,秋穗就能将人对得上,然后立即喊了人。
如此一番热闹后,余家关了门,只一家三口慢慢闲话家常。
家里平时是舍不得多点一根蜡烛的,但今儿为了好好瞧瞧闺女,余秀才夫妇不谋而合,立即翻箱倒柜,将家里所有蜡烛都寻了出来,然后点上。
黑漆漆的堂屋被一根根蜡烛照得通亮,夫妇二人也终于能看清女儿脸了。余乔氏拉着人,从上到下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瞧了好几遍,然后感叹说:“竟是这样大的姑娘了,如今还出落得这样标致。这若是走在路上,你不喊我,我都不敢认。但还是像,眉眼间能看出小时候的样子来。”
又细细问:“在人家干活,日子可是不好过?这十二年是不是吃了许多苦?”虽然亲眼瞧见了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比城里的小姐娘子还要精致好看,且这脸,这手,哪一处保养得不细腻?但身为母亲,总还是担心女儿会吃苦,哪怕只是一点。
秋穗仍是报喜不报忧的,她说:“爹娘放心,女儿命好,一进侯府,就被分去了老太太身边伺候。老太太心地仁善,待我们这些女婢是再好不过的了。她很喜欢女孩儿,总将我们娇养着,并不会让我们去做什么重活累活,更消说打人体罚了。这次她老人家放女儿归家,说是日后不能亲眼瞧见女儿出嫁了,还提前给了二百两的嫁妆银子,另还有好几件她老人家寻常用过的首饰。”
“二百两?”余乔氏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扭头朝余秀才看去,“这……这可怎么使得?”
二百两银子于富贵人家来说不算什么,但于余家这样的庄户人家来说,却是极大的一笔。很多村里的农户人家,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
余乔氏怕传出去后会有人惦记,便一再郑重叮嘱女儿道:“既是给你的,你好好收着,万莫要拿到人前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若叫谁给惦记上了,怕会引来祸端。”
秋穗自然懂这个理,她点头道:“娘放心,女儿知道的。”又说,“女儿是只身一人先回的家,也不敢揣这么多银子在身上,所以就先放哥哥那儿了。”
提起长子,余乔氏这才想起长子如今还在京中,便忙问:“丰年可说什么时候回?”
秋穗:“很快了,哥哥说最晚五日之内必回。”
“这可太好了。”夫妇二人听后,更是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今年女儿儿子们都能在身边过年了。他们一家五口,自十二年前那场灾难之后,就再没能一起团团圆圆过个年。
如今可算是盼着了。
*
傅灼回了修竹园后,九儿立即迎了上来。
“奴婢恭迎郎主。”
傅灼望她一眼,有一瞬间想到了当初秋穗初来修竹园伺候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样,每晚只要他一回来,她就即刻迎候在门口等他。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不再候在门前等了。
傅灼只望了九儿一眼,并没说话。脚下步子更是没停,拾阶而上,迈过门槛踏足书房后,他就直接进了内间。
九儿有些慌张,更是局促不安起来。因为能看得出来,郎主脸色不太好看,想必,他已经知道了秋穗姐姐回家的事儿。
九儿静候在外间,几次鼓足了勇气想问一声可需奉茶,但最终,还是没能敢将这话说出口来。
这种时候她就更佩服秋穗姐姐了,也开始有些想念她,因为她在的那一个多月,是他们伺候郎主最轻松快乐的时候。早知道她会离府回家,她就好好跟着她多学些伺候郎主的经验了,也不至于这会儿功夫不知所措又担惊受怕。
九儿日子难捱,不知过了有多久,突然听到从里间传来郎主的声音。
“秋穗,奉盏茶进来。”但他叫的却是秋穗姐姐。
九儿猛然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过来,困意全无。
虽不是叫的她,但她也必须得站去隔断边应一声,问:“郎主,是要奴婢给您奉茶吗?”
而傅灼这会儿呢,却正有些恍惚。
伏案而作,一时投入太深,竟然忘了秋穗已经赎身回家了这件事。
随手揉了方才写的东西扔在一边,冷冷吐出了两个字:“不必。”
但九儿正要退下时,傅灼突然又道:“进来回话。”
九儿平时就挺畏惧这个年轻郎主的,所以一直都不敢做近身服侍的活。这回是因常二管事被调去了外院,而秋穗又走了,她不得不顶上。
并且这时候心中已然后悔了,早知道秋穗姐姐迟早得走,她当初不如不接她的班呢。
原是想着,秋穗姐姐日后迟早得被收房,做姨娘。届时,总得有人来顶她的活儿。反正有她在,肯定还是她近身侍奉郎主的时候多,便她顶了这份活儿,想也不需要她太顶事。哪里想,事情竟然来了这样大的一个转折。
九儿战战兢兢进了里间,头一直垂着,不敢偷瞄这会儿正位上坐着的人。她余光所到之处,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形和轮廓。
“奴婢听郎主的吩咐。”
傅灼仍坐在长案后,这会儿脸上神色严肃认真,他问跟前垂着头的女婢道:“老太太准她赎身,她就这样直接走了?可有说什么?我的意思是,她如今好歹是我身边侍奉的人,也没想过要等我一句话?”
这题九儿会,她立即蹲身回话道:“姐姐是要等郎主您回来再走的,只是后来得知您要到晚间才回,姐姐怕误了回家的时辰,所以先走了。”
傅灼听后一阵沉默,倒是他以小人之君度了君子之腹,多想了。他在意的点是,她得了回家的机会后,便立即将他抛诸在了脑后,甚至连道别一声都没想过。
如今知道她是想和他道别的,心中的那种不是滋味的感受倒渐渐消了些。
“那她临走前,可同你说了什么?或是交代了什么?”傅灼冷静下来后,连语气都变得和煦很多。
九儿是万不敢有一个字的隐瞒的,她把秋穗对她说的全说了出来。
“姐姐交代奴婢好好侍奉郎主,说郎主外头忙碌也不容易,我们当奴婢的,定要尽全力做好分内之事。”
傅灼听后在心内点了点,知道这是秋穗会说出口的话。
“姐姐还说……”九儿突然犹豫和迟疑了。
“还说了什么?”傅灼问。
九儿不敢隐瞒,忙老实说:“姐姐还说,她一早就是想要赎身回家的,这事儿郎主您也知道。奴婢就好奇,问她为何不愿给郎主您做妾呢?既是老太太准了的,日后定有她好日子过,但姐姐说,郎主您这般年纪还未娶妻立室,可见不是个会疼人的。未来主母娘子都不一定疼,何况是一个妾。何况郎主您……您……”
“我什么?”傅灼尽量让自己心气平和。他这会儿倒没正襟危坐了,只调了个姿势,让自己闲适的坐在圈椅内。他倒想听听看,她都背地里说了他什么?
九儿继续道:“郎主您总很严肃,气势威严,叫奴婢们都挺害怕的。姐姐说,她日后的夫君一定得是最疼她的才行。”说完后,九儿自己老老实实跪了下来,“姐姐大概是这样说的,郎主跟前,奴婢不敢撒谎。”
简而言之就是,年纪大,脾气不好,还不会疼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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