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宗洛起个大早。
先前,他还名不正言不顺地暂住羽春宫。巫祭大典后,羽春宫就彻彻底底归属于储君。至于皇城里三皇子府的东西,只需要搬到羽春宫来就可以。
先前该搬的东西都搬,该使唤的下人都使唤,只能说渊帝早就料好今天这一切,根本不需要再多费心思,就连储君大典准备的皇子冕服,都同宗洛的尺寸严丝合缝。
既渊帝发说无需早朝,宗洛提着七星龙渊,换件相对清爽的衣服,跑到宫内梅花林里去练剑。
练剑的时候,大殿正好在早朝。
等神清气爽地练完剑,他才返回羽春宫。
宫人们已经准备好沐浴的热水和香料,还有用以热敷的眼睛膏『药』,可以在沐浴的时候一同使用,据说是这两天太医院赶工出来的新『药』。
“把这个装好。”
宗洛最后一次将七星龙渊归鞘,郑地将期间交给管事。
他原本已经把湛卢还给渊帝,没想到巫祭大典又来那么一出。
从今往后,储君自只能使用圣亲赐的湛卢。至于七星龙渊自得好好封起,送到渊帝原先摆放湛卢的兰錡之。
就在他刚刚决完七星龙渊的去路,忽而有宫人前来禀告:“殿下,有客求见。”
出乎意料的是,来人竟是公孙游。
宗洛讶异地挑挑眉。
虽说现在他成储君,但公孙游的卧底计划并未结束,至宗洛也没想过怎么安排他,再加他几位皇子的确也不老实,派人盯着也好。
只是好几次公孙游来找他,都是暗地里悄悄的,从未这般明目张胆求见,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大早。
“有什么事?”直觉,宗洛觉得可能又是他四皇弟起什么幺蛾子,以至于一向谨慎的公孙游都如急切。
“主公。”待挥退下人后,公孙游才道:“四皇子昨夜匆匆进宫,说是发现一件大秘密,恐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变故!”
说到这里,公孙游无比懊恼。
他昨晚想要进宫来禀告,但是他必须绕开和四皇子一同进宫的时间,否则容易被抓住把柄。而等他出门后才发现,今日皇城戒/严太过紧张,到处都是巡逻的卫戍兵,没有禁忌要事都不允许出门,更别提进皇宫,那外面的禁卫军简直就是里三层外三层把皇宫当蛋糕一样包裹起来,压根无迈进一步。
原本这个消息,应该昨夜就传达给主公。
毕竟若是要发生宫变,一晚时间足矣。
大秘密?
宗洛想,那我的秘密可多去,“他有具体说是什么秘密吗?”
公孙游摇头:“四皇子只说轻则足以褫夺,则赐死。且脸表情欣喜若狂,像是刚刚得知消息一样。臣问府里的下人,都说四皇子刚刚才起,没有同他人面,暂且不知消息来源。”
宗洛脸表情微动。
刚刚才醒,结合前天太巫同他说的两个纰漏,最后的答案简直就像摆在他面前一样,根本不需要耗费多思考的余地。
正巧时,有内侍急匆匆朝着羽春宫来:“太子殿下,陛下宣您过去。”
“好,我这就去。”
宗洛头,转头对公孙游道:“多谢提醒,是一件有用的消息,我注意的。”
公孙游已经从主公的表情里已经得到答案。
既主公已经知道是什么秘密,那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他『插』手,他也无权『插』手。
这位忠心耿耿的狂徒行个礼,低头告退。
身穿华服的太子在原地站一,看着公孙游远去的背影,这才随着内侍,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老实说。宗洛并不想阻止这件事。
他心底甚至隐隐约约有期待,必要的时候愿意自己推进一把。
宗承肆这么多来一件好事没干成,要是他能办成这件事,宗洛那是敲锣打鼓都得好好感谢感谢这位大善人。
现在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怎样找到虞家调换孩子的证据。
即使血脉相融,也绝对有他的办证明,或许可以思考一下现代dna检测手段,又或者做事总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呢
怀揣着这样的心理,宗洛来到大殿。
意料之中的是,大殿如今的气氛格外凝。
甚至不仅仅是凝,而是一片肃杀,地跪一片人,还有散落的物件。
这样的情景而还没等宗洛生出什么期待或余的情感,那位正冷着一张脸下命令的帝王就侧过身来:“你来。”
殿内他人纷纷拱手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即使过去一天,对于这样的称呼,宗洛仍旧不习惯。
因为在他心底,不管有没有同虞北洲血『液』相融,他都不是渊帝的亲生儿子。
也是,若非要追根溯底,他不过是穿书后的一抹残魂,不仅霸占三皇子的躯体,还霸占本应属于别人的皇子之位。
这个位子他受之有愧,所以他还是自称我,而非孤。
也只能用这些细节来提醒自己勿忘初心。
不等宗洛说什么,渊帝就主动揭示昨晚的发生的一切。
“宗承肆于昨夜谋反,证据确凿。”
宗洛被这个消息震懵。
而渊帝没有给他懵『逼』的时间:“北宁王将人押到诏狱。朕已经解过前因后果,无可辩驳。当即下诏,三日后赐死。”
这一连串的通知下来,宗洛终于停止恍惚:“谋反指的是?”
“五皇子府和六皇子府的谋士已经承认,四皇子府也搜出密信和相关证物,全部都在这里。”
难怪宗洛一进来,就看见大殿里跪满人。
只是这件事情发生的过于快,前脚公孙游和他说宗承肆的异常,他怀疑到宗承肆可能是纰漏之一,梦见辈子的事,后脚渊帝就通知他宗承肆谋反未遂,已经被北宁王抓起来。导致宗洛有一种古怪的违和感。
违和感当是对的,问题不仅出在行刑速度,还出在虞北洲身。
打死宗洛都不信,他虞北洲这么好心,不仅抓人押到诏狱,还帮忙收集罪证。更何况这件事还涉及到他们两个身最大的那个秘密。
渊帝的表情算不好看,但也远远没有到发怒的意思。
这位暴君正发怒的时候,绝对不是像现在这般外『露』。所以更多的,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
唯一让宗洛感到意味的,不,也不能说意外。
皇子确与庶民同罪,但历朝历代以来直接下手杀的,除非是情节恶劣罪大恶极,否则宁愿都是刑弄成废人养过余生,舍不得就褫夺封号发配边疆。像渊帝这样昨夜谋反,今天就在早朝宣告赐死的,大渊宗家也没出过几个。
宗洛不是个傻子,相反,他还聪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时候赐死宗承肆意味着什么?
威慑,震慑,杀鸡儆猴。
在这样一个人心最不稳的时候,暴君的统治手段通常最直白有效。
“谋反向来都是大罪。朕意已决,你如今是储君,自也有知情权。若是你想,可以去诏狱里最后看他一眼。”
看一眼殿内等候发落,实则是渊帝刻意留下来敲打的文,宗洛低声道:“是,儿臣遵旨。”
他心里还有一个疑『惑』的地方。
虽说辈子宗承肆的确谋反,但那也是在有虞北洲支持下。这辈子他什么也没有,拿头谋反?想来想去也不应该。就算是被诬陷,也不至于连辩解的能力都没有吧。
快,宗洛就知道为什么宗承肆不辩解。
深不见底的诏狱内,被绑在水里的人面目扭曲。
只不过仅仅过一晚,折磨得不似人样,完全没有往日里那般恣意风流的模样。
看见他来,诏狱里沉寂的人忽发狂,如同正在狂吠的狗,狰狞而暴烈。想说,而口中只能涌出大鼓大鼓鲜血。
“嗬、嗬、嗬。”
只消看一眼,宗洛就知道,宗承肆的舌头被拔。
没舌头,人不能说,自无为自己辩解。
说实,宗洛心里也没有太多同情。
自己辈子是被他们三个联手害的,再加宗承肆也不是什么好人,满腹城府,沦落成这样只能说一句咎由自取。
唯一让宗洛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矜贵出尘的太子从深不见底的诏狱中踱步走出,看着外面的月光,淡淡地道:“只有需要保守秘密的人,才被拔掉舌头。”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择手段。”
而那双眼睛里的失望显而易见,最终沉淀为漠,足以堪比诏狱任何一种痛刑。
宗洛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同红衣白裘的青擦肩,就像看到一个不足以为之驻足的陌生人,冷得如同天山冰巅的初雪。
这种态度却比任何一种兵器都对虞北洲管用,他疯也似地回头,想要攥住那截手。
另一头,确八皇子的身份后,诏狱的禁卫军才得以放行。
虽说陛下吩咐三日后赐死宗承肆,诏书已下,无可变更,但却并未禁止他皇子前来探视。
而几乎没有多皇子有闲心去探望宗承肆。
宗洛来一次,宗元武念旧情,倒是没进去看,而是塞钱给诏狱行刑的人,只吩咐他们最后几日给宗承肆好的。
至于四皇子府那些狐朋狗友,听见四皇子卷进谋反后,纷纷做鸟兽散,更别提有人来求情。
宗瑞辰犹豫许久,虽说三皇兄早就告诫过他离宗承肆远,但念及这几个月来宗承肆的确对他颇为照顾,他终究于心不忍,决临终前送他一程。
再者宗瑞辰打心底里觉得,宗承肆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谋反。
总之,他想好好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看一眼,肯没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