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羡被偷拍视频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彼时沈恩慈正跟好友陆昭昭喝下午茶。
视频里陈羡跟林清意一起吃饭,情到深处,陈羡为表诚意直言表示自己会为她跟沈恩慈解除婚约。
视频短短半个小时被转载几百万次,毕竟画面里没出现的第三位女主角——沈恩慈,昨天才为了陈羡跟自己的粉丝撕皮脸皮。
一句毫不走心的好好学习寒了多少粉丝的心,一晚上,沈恩慈一大半粉丝黑了头像。
而“好好学习”也成了时下粉圈大战里用来嘲讽对家最好用的梗。
沈恩慈曾经最大的站姐顶着黑头像转发视频对沈恩慈隔空喊话:“为了这种男人,背刺这么多真正爱你的粉丝,你觉得值得吗?”
营销号纷纷添油加醋,众志成城把沈恩慈推到风口浪尖的位置。
“我去!”
“我去!”
沈恩慈和陆昭昭看完视频同时出声。
“发财了发财了!”
在陆昭昭面前,她不用演戏给谁看,嘴角几乎快裂耳朵后面去。
“这顿我请了。”沈恩慈大方叫人过来买单,随后用食指勾了一下陆昭昭下巴:“等下再给你买个包!”
陆昭昭唇红齿白,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又大又圆,扑进沈恩慈怀里嘤嘤叫的时候一点也不违和,她毫不吝啬地夸赞沈恩慈:“老板大气!”
两人结识一场聚会。
当时参加聚会的多是玩票性质二世祖。
纵情享乐,开香槟、跳舞,腐败奢靡仿佛没有第二个春天。
沈恩慈喝得有些醉了,拿着酒坐在沙发角落,静观旁人,像独立于这副纸醉金迷的腐朽图层。
陆昭昭主动凑上去跟她搭话,自我介绍完后毫不客气开口:“我知道你,前几天在媒体头条看见过你。”
对方都这样说了,自然是要客套几句的。
只是还没等沈恩慈开口,陆昭昭就接了下一句话:“标题好像是什么……”她认真回忆了一下,“内娱……第一娇妻。”
直言不讳。
喝了点酒,头脑不太清醒,面对这样的贴脸开大沈恩慈才没给她好脸色。
可陆昭昭还在笑:“别生气呀,又不是在贬你。”
“万事做到第一,哪怕作恶,也算闯出个名头,”她眼神巡回四周,嘴角似有不屑,“这些人照样前仆后继巴结你。”
这句话有意思,沈恩慈眼角终于晕染几分笑意。
她顺着陆昭昭的话端开口:“那你也不赖。”
“怎么说?”
“现在的主流趋势,小说女主取名要刻意避开Abb格式。据说这种取名很随便,一般来说都是娇妻配置。”
陆昭昭登时就怒了,她把酒杯重重往玻璃桌上一搁,抑制不住崩出句方言:“哪个龟儿子说我们Abb取名很随便?”
杯子里的玫红色酒点洒出溅了两人一身,沈恩慈遍地寻纸不得,正欲去洗手间清理,谁知陆昭昭一把抓住她的手:“带你去买新的!”
沈恩慈记得那个时候陆昭昭的眼睛。黝黑透彻,毫不市侩,纯粹得像没有星星的夜,极其漂亮。
她一定有非常卓越的出身。
可陆昭昭说:“刷我老公的卡!”
沈恩慈愣了半晌后推脱:“不用不用。”
抓她的手没松。
“客气什么,男人的钱该花就得花。”
“不是。”
沈恩慈抬头看她,“我的意思是,刷我未婚夫的也一样。”
陆昭昭笑弯了腰。
楼下就是商场,各品牌尽有。
两人随意走进家奢侈品店,立马有人在门口拉起隔离线。
休息室落座,店长送上几只最新上市的包供两人挑选。
样式中规中矩,沈恩慈没挑中,店里逛逛随意选了双黑色带钻高跟鞋,细细的带子,正好衬出她小腿如玉石雕刻白皙匀称。
右脚踝纹的勾线玫瑰与之相称,仿佛为她量身定做。
玫瑰。
她脚踝这处纹的玫瑰被网友诟病。
艳、俗。
可千百年来玫瑰美艳矜贵一如既往,风评急转直下的原因竟是爱她的人太多太多。
欲加之罪。
沈恩慈想起起几天在杂志上看到的此品牌一款秀场包,上面有只玫瑰,倒是正好与这双高跟鞋相配。
于是她问起店长。
“您想要的话我可以立马打电话向总部申请调货。”
“但这款还未在国内发售,不一定能马上申请到呢。”
店长恭敬回答,说话滴水不漏。
沈恩慈听出来,略惊讶地挑眉看了她一眼,果然是张新面孔。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以往这些奢侈品牌新品都是直接送到陈家,徐妍不好这些,一般都是直接给她过目挑选。
她不常来店里,却不想一来就这样凑巧碰上这样的“潜规则”。
但沈恩慈今天心情极佳,不打算为难谁,便随意指了一排成衣叫人过来全部包起。
再偏头温声细语问店长:“现在呢?”
店长微笑鞠躬:“稍等给您答复。”
说完走便去一旁发邮件。
陆昭昭还在选包,头也不抬地问她:“你最近有聚会要参加吗?这么着急。”
“不喜欢等。”
沈恩慈穿着新鞋在原地走了两步,踩在绵软地毯上的时候当然什么感觉也没有。
等真走在瓷砖地上,多半也是美丽刑具。
不过无所谓,她又不是要穿这种鞋去酒店当服务员端盘子上下来回跑。
不一会儿店长回来,脸上带着标准笑容:“最快一天后到。”
“好。”
沈恩慈利落刷卡结账。
她太喜欢痛快花钱的感觉。
“包到后送到景元陈家。”
出门前沈恩慈对店长道。
店长脸白了一刹,扶着旁边同事差点没站稳。
沈恩慈十分受用这反应,狐假虎威这套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好使。
随后她笑着对陆昭昭开口:“昭昭,今天晚上我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
“去趟陈家。”
“无需多言。”
陆昭昭说。
下午新闻刚出的时候徐妍就发消息让她回陈家吃饭。
这次陈羡闹出这样的绯闻,和之前小打小闹不一样,他亲口说出了解除婚约四个字。
视频为证,证据确凿。
这可是关于两家的名誉。
进门前沈恩慈往眼睛里滴了几滴眼药水,用力搓红眼尾,像刚哭过。
进门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眼角眉梢和鼻头的绯红却格外显眼,谁能忽视?
好一朵为受情伤的小白花。
徐妍一见她就赶紧上前来安慰,向她保证这次的事无论如何也会给她个说法。
沈恩慈垂眸微叹,单薄身影可怜:“我不够好。”
“怎么会?都是陈羡的错,等他回来……”
话音未落,陈羡抱着桃乐丝走过来,他神情闪躲,也知道自己做错事。
“太太,可以吃饭了。”
好在管家黎叔过来缓解紧张氛围。
饭桌上徐妍递给沈恩慈一个黑丝绒盒子。
里面躺着条丰盈润泽的珍珠项链,每颗不算圆润,却在不同角度下闪耀着瑰丽华彩的细碎光泽。
有价无市的天然野生珍珠项链。
这种级别的珍珠,只会流传于拍卖行。
香港苏富比秋拍就曾拍出过这样一条珍珠项链,据说被不知名买家拍下,成为史上最高成交价的珍珠。
现在看来就是被陈家拍走了。
沈恩慈知道徐妍为什么会把这条项链送给她。
视频里,陈羡送了林清意一颗天价南洋白珠。
徐妍是要沈恩慈压过她一头。
可沈恩慈没接项链,她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反倒是陈羡炸毛了,他站起来大声指责沈恩慈:“装装装!又在装!好像谁欺负你一样!”
“你没欺负恩慈吗?”
徐妍气急用力拍桌。
满绿翡翠镯子堪堪擦过降香黄檀木桌,看得沈恩慈心惊,一时竟不知该先心疼哪个。
事情闹成现在这个局面也不是陈羡所想,他憋着一肚子气。
可千说万说都是他不占理,只能愤恨叹口气坐下。
“明天我飞澳洲到你爸爸那边去。”徐妍看他冷静下来,继续开口,“你下午四点半去机场接你哥哥。”
陈羡打小最崇拜的人就是他哥,两三年没见,乍一听他哥要回来还有点激动,一时间把自己的事全抛到脑后:“回来看我的?”
“回来收拾你的。”
徐妍正经道:“我管不了你,这个家也就你哥能管你。”
热情瞬间被水浇灭,陈羡觉得他妈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你跟我一起去。”
他转头看沈恩慈。
如果他哥是为了这事儿回来的,那他把沈恩慈本人带过去聊表忠诚,他哥至少不会现场让他太难堪。
沈恩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蓦然被推,便抬头委委屈屈嗯了一声。
“哎!我真受不了你!”
陈羡看到她这副样子恨恨偏过头去。
在家里吃了个哑巴亏,明天还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狂风骤雨。
陈羡心中郁结难舒,发消息给发小箫杭让他找几个兄弟一起出来喝酒。
箫杭是交际花,社交悍匪,组局这种事对他来说小事一桩。不到半个小时,就发送地址到陈羡手机上。
跑车轰鸣声如雷贯耳,在寂静半山回响长啸。
正常四十分钟的车程,陈羡油门踩到底,只用了半个小时。
地点是箫杭投资新开的一家酒吧,这段时间没事他就呆在酒吧里泡着,近水楼台,他一步不动,原地开台。
临时组局,凑的大部分人是原本就在酒吧喝酒的熟人。陈羡到得最晚,但一入场便成为众星捧月的焦点,众人起哄着让他喝几杯。
迟到该罚。
陈羡二话不说三杯洋酒下肚,大家夸他好酒量。
只有箫杭看出他不对劲,凑上去问他:“回家被骂了?”
他们的圈子就那么点,谁发生点风吹草立马人尽皆知,更何况是这种闹上热搜的大新闻。
“真烦沈恩慈,就知道在我妈面前装可怜。”
箫杭笑了一下:“噢,原来是小娇妻回家闹了。”
“不过我说这事儿,兄弟你不地道。”
“哪个女人能忍受这种羞辱?沈家大小姐,娇生惯养,能忍受你之前那些胡作非为,我已经够佩服她了。”
这是实话,可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中听呢?
陈羡找不到点反驳,只能打感情牌:“你到底哪边儿的?”
“好好好,沈恩慈小气虚伪,你满意了?”
听到这话,陈羡才顺畅吐出一口气。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好到穿一条裤子,箫杭怎么顺毛。
旁边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自来熟地攀上来:“但沈恩慈长得是真好看。”
“那身材。”络腮胡男人臃肿红润的手在空中画出一个S,“改天带出来给哥们儿调教调教,给她干服了就知道听话了。”
男人肆无忌惮说荤话,闭眼沉浸,显然已经开始幻想,没注意到周围人倒吸一口气,包厢鸦雀无声。
“咚!”一声,玻璃杯朝络腮胡男子额角重重砸去,鲜血瞬间直下。
陈羡看他,眼神已然和刚才不同,他语气极冷:“有本事再给老子说一遍?”
男子身体颤抖,额角疼痛和愤怒情绪使得肾上腺素狂飙,他看起来像恨不得立马挥拳出气。
可打这局刚开始,箫杭就跟在场所有人打过招呼,陈羡你们惹不起。
理智难得战胜冲动,男子跪下来向比自己小十多岁的陈羡道歉:“对不起。”
边说还边往自己脸上呼了一巴掌。
“箫杭,你怎么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局里带?”
陈羡没给脚底下的人正眼。
箫杭继续顺毛:“这不凑巧了。”
边说边拿酒桌上的对讲机:“来一下304包厢。”
男人被保安毫无尊严地拖出去,现场气氛恢复到开始时热烈,陈羡却早没喝酒的心情。
他走后不久,跟箫杭关系不错的人凑过来:“看来陈羡跟他未婚妻的关系也没传说中那么差嘛,挺维护人的。”
箫杭淡淡一笑:“也不是。”
对面人显然没听懂,表情疑惑。
箫杭拿起一瓶酒灌了口后松松衬衣继续道,
“换成其他人也一样。”
“陈羡这人,心地好。”
羌城多雾,一场雾延续下午才散尽。
沈恩慈和陈羡一起坐车去接他哥哥。
先前沈恩慈从未见过陈羡这个传说中雷霆手段的哥哥。
这位活在陈羡口中的哥哥,从不接受媒体采访,网上未曾流传过照片,这些年一直忙于海外生意,连逢年过节也不曾回来。
所以迄今为止,沈恩慈还没跟他打过照面。
当年景元集团曾经在自己最熟悉的珠宝领域上栽过一次大跟头,不仅名誉尽损,连股票价格也狂跌,差点掉下珠宝界老大的位置。
这样的危机关头,年仅二十四岁的陈家长子在陈父保驾护航下力排众议一路护送进董事会,铁血手腕将景元集团扭亏为盈。
至今还是商界口口相传的奇闻。
之后景元集团在她的带领下稳居珠宝业龙头地位,毫不夸张地说,国内接近三分之二的珠宝店都属于景元旗下。
不对他好奇,怎么可能?
沈恩慈带着口罩墨镜温顺跟在陈羡身后,时不时朝出口张望。
飞机延误,会晚二十分钟到。
身边的人有点躁动,好半天,陈羡终于放低身段对沈恩慈试探开口:“待会儿帮我说几句好话。”
“改天我带你去买东西。”
陈羡有样学样跟徐妍一样用钱砸她。
举手之劳。
沈恩慈乐于施予援助,她低声笑笑伸手挽住陈羡胳膊,陈羡僵硬咳嗽一声,到底没挣脱。
拉扯间,正主从对面出口走出来,陈羡对那人挥手热情叫了声哥。
沈恩慈应声看去。
鹤立于人群之中的男人穿一身合衬双排扣黑色西装,逆光勾勒轮廓,神情沉冷。
饶是目光无从窥探,也感知到他与生俱来的凌厉淡漠,难以掩藏破釜沉舟的锋芒。周围人频频驻足回头张望。
身份地位陡变,气质却和十年余前同样清贵瞩目。
永远是人群中最突出那个。
陈泊宁。
瞬间,她整个人僵直在原地,血液逆流。
越过浓雾,过往如海啸席卷,灰暗沉重。
是未曾预警而骤然降临的风暴——
飓风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