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直到追随着沈梵桉来到一条僻静的走廊，苏檐雨因方才那场豪赌似的加码游戏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才稍稍平复。
她不明白为什么沈梵桉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借她的名义从他女朋友手里高价抢走绮罗。
难不成……他俩吵架了？
所以她这是间接的成了小情侣play中的一环么？
苏檐雨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越想越离谱，心情也越糟，转圜的情绪又一次崩落，甚至生出被戏耍的羞愤感。
“沈先生。”
细高跟与大理石地砖发出清脆的碰撞，苏檐雨语气不悦的呼唤随之响起。
男人背影微微一顿，转身立在原地，苏檐雨被迫刹住脚，扬起脸表情严肃地质问他：“刚刚在拍卖会上你什么意思？”
他都叫她小雨了，这姑娘怎么还叫他沈先生。
沈梵桉皱了下眉，心底从今天遇上她就积累的不爽又浓了几分。
男人低垂着形状漂亮的眼，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忽然问道：“你平时都怎么叫王泽皓的？”
这话题转得没头没尾，叫人捉摸不透。
苏檐雨一时被他问住了，愣在那儿，好一会才讷讷回答：“哥哥啊。”
沈梵桉薄唇轻抿，眼梢沾染了点几不可察的笑意：“那你怎么叫我的？”
苏檐雨：“……”
沈先生啊。
哪里不对嘛。
瞧着姑娘一脸不解，沈梵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是你哥的朋友，还比你大。”
沉吟片刻，哪怕明白苏檐雨是个耿直的白丁，沈梵桉还是做不到直白，依旧拐着弯说话。
郑京寒也曾道出过他这个毛病。
心里有事不直说，出口时总要将意思藏在试探之下，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不受伤一般。
苏檐雨眨了眨眼，没懂他想表达什么：“所以？”
男人似被打败，无奈道：“称呼沈先生未免太见外，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沈哥。”
“……”
听到这话，苏檐雨彻底傻了眼。
合着沈梵桉绕这么一大圈，就为了让她改口，把沈先生变成沈哥哥。
意识到这一点，苏檐雨的心脏猛然一滞，随即前仆后继地加速跳动，长睫似蝶翼轻颤，目光由底气十足的质询变成了慌乱的躲闪。
她当然想正大光明地叫他哥哥。
从火车上初遇，尚未得知他姓名的伊始，在苏檐雨的心里便一直如此指代他。
可现实中，这个称呼在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之间通常暗示着暧昧和撒娇。
苏檐雨眼前不禁浮现出褚怀宁的脸。
应该没有一个女人不在意自己的男朋友身边有个所谓的“妹妹”存在吧。
思及此，苏檐雨心头那股莫名的怪异感越发强烈。
回想今天和沈梵桉相处的种种细节，对方给人的气质和传达出来的信息，完全不像一个名草有主的状态。
苏檐雨迟迟不给回应，气氛僵住，沈梵桉自觉方才有些孟浪，他轻咳一声，刚要说些什么缓和下尴尬，却见苏檐雨忽地抬头，目光横冲直撞地对上他的眼：“沈……先生，你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吗？”
她必须得搞清楚那股怪异感的来源。
如果沈梵桉只是借她来气女友，那她立刻就掉头走人。
这次换沈梵桉愣住了，他蹙起眉：“女朋友？”
“我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苏檐雨一顿：“刚才竞拍绮罗的那位女士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听到这话，面前的男人似被逗笑了，他胸腔轻颤，喉间气音低浅：“你误会了，怀宁并不是我的恋人，她是我的合作伙伴，只不过我俩从小就认识而已。”
虽不知苏檐雨从哪点觉出他和褚怀宁是男女朋友关系的，但沈梵桉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苏檐雨好似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神色震惊又茫然，缓了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没有女朋友……”
“所以你是单身？！”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沈梵桉挑眉，觉得好笑：“我不可以单身么。”
“……”
苏檐雨的肩膀塌了下来，她面色发白，空咽了一口，忽地嗤笑出声。
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泽皓骗了她，他不想让她追求沈梵桉，便随意扯了个谎来断了她的念头。
怪不得他不敢告诉她沈梵桉具体在哪，是做什么的，就是怕她万一不死心跑去找对方，他那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不攻自破。
大耗子你死定了！
苏檐雨攥紧拳头，在心里骂了王泽皓千百遍，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沈梵桉静静瞧着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今天是母亲的生日。
他从醒来开始就一直压抑灰暗的心情因苏檐雨的出现而慢慢转晴。
女孩给他的感觉就像他儿时养的那只曼基康矮脚猫。
一举一动，不管是发呆还是炸毛，他都觉得可爱。
仿佛以前两人就见过似的，格外亲切。
苏檐雨平复好情绪再抬头时，便撞见了男人唇角眉梢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笑意。
大哥哥没有女朋友，他是单身，她又拥有了追赶他的权利。
意识到这点，苏檐雨的心脏再一次急剧加速，心口滚烫不已。
“哥哥。”
这声突兀的哥哥叫得底气十足。
沈梵桉垂眸，应了声。
苏檐雨深吸一口气，眸中恢复了光彩，当着男人的面她鼓足勇气说出那句迟到了一年的告白：“我喜欢你，我可以追你吗？”
话音落地的刹那，沈梵桉敛了笑，眼神陡然一沉，看着神色无畏的女生，没吭声，周身温润的气息变了变。
周围陷入沉默。
苏檐雨呼吸发紧，但她还是逼自己直视男人晦暗的黑眸。
也许她此刻突如其来的告白并不明智，可她实在不愿意再次错过他了。
从小到大，苏檐雨在旁人眼中一直是乖巧懂事的形象，生活在安全富足的家庭，眼里只有学习，就像行驶在固定轨道上的火车，循规蹈矩地长大。
她唯一一次越轨，就是遇到沈梵桉。
从此没有目的地的火车，有了奔赴的方向。
潜藏在乖乖女表象下真实的她，其实十分的固执偏激。
只要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就做好了死磕到底的准备。
哪怕真如王泽皓设想那般撞到头破血流，她也要试试这堵南墙。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静良久，沈梵桉面无表情地问她，嗓音很哑。
苏檐雨望着他的目光直白而热烈：“我知道。”
“我喜欢你，我要追你。”
沈梵桉眉心收紧，眸色漆黑如墨：“喜欢我？”他轻嗤，眼梢沁出淡淡讽刺，“我和你今天算第二次见面，你就说你喜欢我，苏小姐，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你救了我。”
苏檐雨默了两秒，哑声冒出这四个字。
沈梵桉微愣。
“一年前，澜云尖暴雨那晚，我失足滚下山坡，在我即将绝望放弃的时候，是你及时出现救了我，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你了。”
苏檐雨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捏紧，她抿了抿唇，思绪微转，随口编出一个理由，隐去十一年前在火车上匆匆如梦的交集，一切只从现在开始。
听到她这个解释，刚才还冷着脸的男人笑了：“吊桥效应而已，并不是真的喜欢，不用放在心上。”
吊桥效应。
指当一个人遇到危险的情境时，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闻言，苏檐雨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和吊桥效应没有关系，我是真心的，非常喜欢你……”
“够了。”
沈梵桉语气疲惫地打断她，眼神冷淡而疏离，又变回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沉了口气，认真地看着苏檐雨：“苏小姐，如果我之前的举动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我对此表示抱歉。”
“爱情，对我来说是个很严肃的东西，我不觉得它会在只见过两次面的你和我之间发生。”
“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撂下这些话，男人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犹疑，苏檐雨望着他宽阔的背影，心头慌乱，还要接着开口，沈梵桉却不再给她机会，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回去吧，那把琵琶放心收下，会有专门的人员送给你。”
说罢，沈梵桉按亮电梯上行键，空无一人的电梯瞬时敞开门，他毫无留恋地踏步走进去。
苏檐雨没想到沈梵桉听到告白的反应如此坚决，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等一下，我没有开玩笑！”
她跑到即将关闭的电梯前，伸手就要去阻拦，却被男人睇来的视线喝住。
沈梵桉站在电梯内，正对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周身萦绕的气质格外阴郁强势。
那双形状深情的桃花眼无波无澜，如同幽深的枯井，淡淡注视着她，无言的呵斥。
苏檐雨脚步一僵，手停滞在半空，眼睁睁看着电梯门慢慢合上，男人的身影逐渐在眼前消失。
一阵委屈从心底往上蔓延，染红了她的鼻头和眼眶。
她难过地闭上眼，沈梵桉最后的那个眼神如同烙印在脑海里一样，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被他拒绝了。
沈梵桉不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