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在医院里过得不错,玲子看起来气色很好。那个雨夜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有一个老人在照顾她,好像是她外婆,是一个瘦小的老太太。她多次向叶子鞠躬道谢,说给您添麻烦了。
在主治医生和警察的陪同下,叶子和玲子聊了一会儿。主治医生是个女大夫,老人暂时退出了病房。
叶子先聊了一些闲话,然后问道:
“你最近吃得怎么样?”
“很好,这儿的饭挺好吃的。可惜鸡蛋做的菜太少了。”
“你那么喜欢鸡蛋啊。上次你做的炒鸡蛋,很好吃哦。”
“那我再给你做,”说完玲子低下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没事,也许要不了太久。”
“但是……我杀了人。”
“那不是你干的,是附在你身上的另一个人。”
“但是,结果还不是一样,精神不正常杀了人。”玲子抽泣着,“那个早苗小姐,我给她也添了麻烦,她肯定讨厌我了吧。”
“不会的,她很关心你。”
“真的吗?我想再见她一次,当面谢谢她。还能见到她吗?”
“一定可以。放心吧,交给我。”
女医生从椅子上站起来,表示时间差不多了。叶子向警察示意后,也站起身来。
“我还会来看你的,玲子。”
听到叶子的话,玲子转过头来,朝叶子微微一笑。这个状态下,还能有笑容,看来可以放心了,叶子心想。
走出病房后,叫做今西的资深刑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没办法啊,完全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现在这种状态,没办法让她录口供啊。”
“连您都没有办法了吗?您可是能让犯人自首的专家呀。”
“您别笑话我了。她不恢复记忆的话,这个案件就没办法查。她为什么要杀前村,前村有没有给早苗打过电话……”
“电话……啊。”
前村走进公用电话亭,玲子从身后走近他——叶子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市原早苗说不认识前村,恐怕是真的。那么前村呢?前村认识早苗吗?他那么晚给她打电话,不可能不认识她。那张写着早苗的电话号码的纸条,是不是谁写给他的呢?前村给不认识的早苗打电话,究竟是要说什么呢?
另一方面,“另一个玲子”误以为前村是早苗的恋人。为什么她会认错人呢?
认错人?
对,前村也有可能是认错人。他打电话,并不是要打给早苗的。但是一不小心,他把电话号码记错了。
不,不对。
会不会不是不小心记错,而是被人故意设计的呢?
“那个,浅野律师,”今西的话打断了叶子的思考,“您打算做玲子的辩护律师吗?”
她微笑着说:“当然,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吧。”
“是啊,也许是。”警察抠着耳朵说,“你应该会那个……抓住刑事责任能力这一点来辩护?”
“这个嘛,还不知道呢。”这也是一个办法,但是不止这个。“我想问您一个问题。被害人当晚的行动,都已经确认了吗?”
“已经都确认过了。那天他去大阪出差,坐最后一班新干线回来后,先去了公司然后回家的。据说他每次从大阪出差回来,都是这样的行程。看来,在企业上班也不容易啊。然后,他回到家以后开车来到案发现场的。”
“哦,每次都是这样的行程啊。”
“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再有问题的话,我还会联系您的,拜托了。”
叶子草草结束对话,就和警察告辞了。
走出医院后,叶子开着车前往早苗的公寓。她想确认一件事。
关于玲子的心理疾病,叶子已经从早苗和玲子父母那里听说了一些。据说原因是初中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玲子在距家一公里的学校上学,每天来回都是走路。有一天,玲子为文化节做准备,很晚才回家。结果,她在回家的路上,遭到几个男人强奸。后来那几个男的被逮捕了,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玲子精神上受到严重的创伤,以至于事发后几个月,她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等到她终于开口说话时,她整个人都变了。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她身上开始出现另一种人格。
她恨所有的男人,包括她的父亲。她不愿走出房间一步,也不去学校,每天只和玩具说话。
为了让她好起来,一年前父母把她送到外婆那里。因为那时候,外婆是最受她信赖的人。
这个办法很有效。玲子认识了隔壁的早苗后,跟她的关系越来越好。早苗同情玲子的遭遇,经常教她功课啊做饭啊织东西什么的。有时还会带她一起出去购物。玲子变得开朗起来。但是,对于早苗以外的人,她还是老样子。也就是说,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早苗一个人。
早苗说,她也曾担心过,这样下去对玲子不好。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处理比较好。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玲子知道了早苗谈恋爱的事情,她非常生气。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早苗只好骗她说自己不会结婚。
就是这个善意的谎言,引发了后来的悲剧。对此,早苗很自责。但是叶子觉得,这不能怪她。要怪也要怪没有责任心的父母,把孩子硬推给别人。玲子都这样了,她父母跟早苗连声招呼都没打过。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想起来就让人生气。
叶子到早苗家里时,发现她在家里。她说这段时间跟补习学校请假了。
“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不光是因为那件事。刚好我也想借此机会好好休整一下。”早苗笑着说。
“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这样形容可能不太好,不过,玲子变得那么狂暴,除了她外婆和你,还有别的人看见过吗?”
“这个嘛……”早苗歪着脑袋想了想。
“特别是,有人知道玲子恨你的恋人吗?有没有呢?你仔细想一想。”
早苗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突然说:“哦,对了……”
“你想起来了?”
“大概两个礼拜前,补习学校的一个男同事来过我这里。他急着找我办一个工作上的手续。他在我家的时候,玲子突然闯进来了。她好像误会了,拿起手中的伞就打那个人。我跟她说了好几遍,这个人是来办工作上的事,但是她根本不听……我当时很为难。”
“你后来怎么跟他解释的?”
“我跟他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因。他倒是没有不高兴,还说真不容易啊。”
叶子拿起笔记本:“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啊,可以……他姓福泽。”早苗一边回答,一边对女律师的问题感到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