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终于找到一位可以传话给亚历山大的人,他是莫斯科教养院院长图托尔明先生。
图托尔明先生像一个优秀的父亲那样,把大部分孤儿遣散后,自己勇敢地留下来请求法军当局保护教养院的房屋和留在莫斯科的养育者。作为俄国皇后的慈善机关的一个负责人,他的话有一定的权威性,并能在彼得堡各阶层产生影响。拿破仑命令召见他,并十分热情地同他谈了许多话。图托尔明先生对法军保护了他的慈善机关表示感激,拿破仑则向他保证说进行这场战争完全是出于政治动机,而非个人仇恨,和平才是他首要达到的目标。图托尔明请求允许他写一份关于教养院的报告给皇后,拿破仑满口答应,并加上一句话:“我请你还给亚历山大皇帝写一点,我仍像以前那样尊敬他,说我希望媾和。"图托尔明的报告刚一写好,拿破仑立即下令送图托尔明的信使通过法军岗哨。
信使送往彼得堡的媾和建议被俄国人看成是拿破仑已到山穷水尽地步的证据,俄国宫廷以沉默方式答复了拿破仑。拿破仑被这种沉默震惊了,他原以为已被战争弄得精疲力尽的俄国人会抓住一切机会来结束战争,而他也习惯了在被征服国家的皇宫里下达和平命令,可这次却没有成功。拿破仑觉得有点进退两难了,他愤愤地说:“很难看出由于仇恨所产生的动机能妨碍我们双方达成谅解。我们到达了俄国古老的首都,从军事观点看,不管多么有利,可不签订一个初步和平协议就离开这里,会被人看成是一种政治上的失败。整个欧洲在注视着我们,他们会把我们在明年春天肯定会获得的胜利判断为我们今天的失败。如果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过,拿破仑很快又恢复了信心,他认为彼得堡之所以对他的提议没有反应,是由于害怕法国人在谈判中要价太高。现在,他表示要同俄国签订一个最宽大的、最轻松的、最光荣的、最不侮辱人的和约,他想俄国人一定会抓住这个有利时机。于是,拿破仑决定亲自给沙皇写信,并自愿做一点对方想不到的让步,好让沙皇不致在自己的人民面前丢脸。他下令在医院和俄国俘虏中寻找一位可以给彼得堡送信的俄国高级军官。
送信的人终于找到了,他是俄国驻德国外交官的弟弟。拿破仑对这位俄国军官提出了有关法俄和解及达成和平协议的想法,并抱怨说亚历山大被一些坏人包围着,不知道他的和平愿望。这位俄国军官彬彬有礼地回答说:只要法国人仍然留在莫斯科,他就怀疑双方能否达成任何谅解。不过,他保证尽量想办法把拿破仑的媾和信交给亚历山大。
在莫斯科的日子里,拿破仑一直处在从未有过的忧虑之中。为了掩饰这种情绪,他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去处理法兰西帝国及其附庸国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大声朗读着信使从巴黎给他送来的诗篇;他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向各地下达着各种命令;他一连用了三个晚上来处理法兰西喜剧院的问题,发布了着名的莫斯科敕令。整个法兰西、波兰及德国无不感觉到他的脉搏的跳动,如同他仍坐在杜伊勒里宫一样。一般的人很难想象如此环境中的拿破仑竟然有心思去关心这些细小繁杂的民事问题,只有最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这样做完全出于政治目的,他要向所有的人证明他是头脑清醒、沉着冷静的,他尤其要让巴黎人相信他在俄国的战事是很顺利的,否则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时间来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呢?
亚历山大对拿破仑的媾和建议仍没有回复,拿破仑有些岂不及待了。10月2日,他召来前驻俄大使科兰古,对他说:“你愿意去彼得堡吗?你去见沙皇,我让你带一封信,你将去缔结和约。"科兰古拒绝了这项使命,他劝阻皇帝不要这样做,因为不断重复媾和建议只能告诉沙皇法军信心不足,同时他还坦率地告诉拿破仑:俄国人牺牲莫斯科的做法就表明了他们抗战到底的决心,而且随着天气的转冷,俄国人的有利机会将会更多,沙皇不可能在莫斯科这个废墟上签订和约。拿破仑有点不高兴了,可他还想说服科兰古接受这项任务,他说从彼得堡传来的消息表明,俄国人正在惊慌失措地收拾东西,准备迁都,最贵重的东西已经送往内地,有的甚至送到英国。沙皇对形势一筹莫展,因为他的军队减员太多,而且士气低落。法军已做好了进军彼得堡的准备,沙皇已陷入十分困难的境地,他一定会同意和谈,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以一种体面的方式爬出他为自己设置的绝境。尽管拿破仑费尽口舌,科兰古还是不愿从命。最后,拿破仑只好让步,他说:“既然不去彼得堡,那就去库图佐夫的统帅部吧!"科兰古仍不从命。拿破仑暴跳如雷,他大声嚷道:“好吧,我派洛里斯托纳去。他将要享受缔结和约以及拯救你的好友亚历山大的皇位的荣誉。"没过多久,征俄战争开始前的驻俄大使洛里斯托纳先生奉命去了库图佐夫的统帅部。
俄军主力在退出莫斯科后,先沿梁赞的大道东撤,后又溯巴赫拉河往南走。9月19日,退到河左岸、莫斯科西南的塔鲁丁诺布设阵地。缪拉率领骑兵在其南设置一道屏障,以监视库图佐夫。10月4日,洛里斯托纳来到设在塔鲁丁诺村的俄军司令部。洛里斯托纳的到来在库图佐夫的大本营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库图佐夫本想到前哨阵地去会见洛里斯托纳,但遭到俄国将领和英国代表威尔逊的坚决反对。威尔逊严厉地告诫库图佐夫,如果他胆敢这样做,军队就拒绝服从他。库图佐夫立即改变了决定,在大本营接见了洛里斯托纳,并拒绝与他进行关于媾和或休战的谈判,只答应将拿破仑的建议转告沙皇。当然,这次沙皇仍没回音。
这时,法军的处境更加困难。俄国人民广泛地拿起武器进行游击战争,他们分股活动,四处袭扰法国的城防部队,破坏交通线,袭击野战部队的分队。巴黎的信使因沿路受到敌人的围追堵截,经常无法把信及时送往莫斯科,有些信件甚至被敌人截获。同时,库图佐夫也专门派出部队,前往斯摩棱斯克等地,对法军开展"小战争"。俄军在卡卢加、图拉、梁赞等地大量训练预备队,建立民众武装约20万,分布在莫斯科周围活动。面对俄国民众的武装斗争及其坚壁清野的措施,远离本土的法军陷入粮荒之中,即使在莫斯科,也找不到干草和燕麦,大批军马死亡,许多大炮因无马匹驮运不得不毁弃。在附近乡下征收粮秣的法国人不断遭到当地农民的激烈反抗,一无所获。法军面临着饥饿的威胁,士气极为低落,拿破仑正由莫斯科的占领者逐渐变为莫斯科的囚徒。
与此同时,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瑞典王储贝尔纳多特与俄皇在芬兰的阿波会见,他积极支持俄国抗法,自动归还了所借的20000俄兵;俄皇的战略顾问斯坦因极力策动英国和瑞典军队在德意志登陆,切断法军后路;俄国还给普鲁士宰相哈登堡发函,希望普鲁士和奥地利共同抗法;在西班牙作战的马尔蒙元帅被打败,约瑟夫被英军赶出了马德里;法国国内开始出现一些不稳定因素。面对恶劣的形势,拿破仑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他的头脑中开始有了撤出莫斯科的念头。不过,他仍幻想着和谈能实现,他要等待,他不能这样无功而还,他不相信一直对他吉星高照、使他一帆风顺的命运之神会在此刻抛其他。这时,莫斯科的天气仍是很温和的,他认为他还有时间等下去,严酷的冬季、御寒物资的匮乏在他看来还算不上什么致命的困难。科兰古曾苦口婆心地忠告他说:“冬天是一个巨大的困难。首先我们缺少仓库;您的炮兵缺少马匹;您的伤病员缺乏运输的车辆;您的士兵穿得也很可怜,每个人都需要一张羊皮,一副结实的皮毛手套,一顶有护耳的帽子,暖和的袜子,结实的靴子,这样,士兵才能免于冻伤。这一切,您都缺乏。我们的马还没有一匹掌上钉了防滑铁,它们怎么能拉大炮呢?还有您的通信联络问题。陛下,我还能举出许许多多的项目。现在天气还好,但是,一个月后会怎么样呢?半个月后会怎么样呢?天气转冷也许还不要那么长的时间呢。"可拿破仑听不进去这些意见,他固执地说:“你不了解法国人,他们将会得到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一种物资也可以代替另一种物资……严冬不会在24小时内突然降临。尽管我们在适应气候方面比不上俄国人,但我们的人比他们体质更壮健。我们还没有过秋天呢,在冬季到来前,我们还会有足够长时间的好天气。”
9月24日,莫日艾斯克大道被俄国的一个骑兵团和哥萨克部队切断,拿破仑派出几营骑兵和近卫军的龙骑兵前去打击敌人。尽管士兵们十分英勇地作战,但仍被优势敌人包围,不得不放下武器,马瑟上校和另外几名军官及部分近卫军全都被俘。这次不算很大的损失给了拿破仑当头一棒,他看到他的骑兵战斗力在下降,他与法国的交通线已受到严重威胁。不久,通往斯摩棱斯克道路上的另外几处也被敌军占领了,莫斯科与法国的一切通信联系均被切断,维尔纳、华沙、美因兹、巴黎再也不能收到法兰西皇帝签发的各种命令。在莫斯科,拿破仑只是徒然地等待他的大臣们的信件、政府报告和欧洲的消息。他的脾气更加暴躁了,他周围的人为此吃尽苦头。
和谈一直没有消息。10月13日,莫斯科降落了冬季里的第一场大雪,拿破仑开始认真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了。他召开了军事会议。会上,众将帅意见不一,有的主张向彼得堡进军,威逼俄都,以增强俄国贵族的恐慌心理,争取媾和;有的主张固守莫斯科,等待援兵,俟明年春天再与俄军一决雌雄。拿破仑考虑再三,认为法军已成强弩之末,兵力不足,很难再组织偏远距离的进军,进攻彼得堡已无可能。若再坚守莫斯科,恐法军在俄国的困境会导致国内政局不稳。一旦俄军完全切断法军后路,坚守莫斯科,无异于自取灭亡。最后,拿破仑忍痛决定撤出莫斯科。不过,在撤出莫斯科之时,必须给库图佐夫主力以打击,使岂不敢追击,也可借此提高法军士气。
艰难的撤退10月18日清晨,法军开始撤出莫斯科。莫蒂埃元帅奉命率近卫军10000暂留莫斯科断后,拿破仑指示他在撤出莫斯科后炸毁克里姆林宫。全部法军沿着卡卢加大道前进,准备进攻库图佐夫。此时法军兵力约10.8万人,火炮569门,以8路纵队在宽阔的大道上行军,后面跟着无数装载粮食和各种掠获物资的马车和货车。军队和车队排成了一条漫长的行列,直到夜晚,这条长长的行列仍没完全走出城门。
10月21日和22日,天气十分恶劣,地面上全结了冰。由于马匹没有事先钉上防滑铁,许多马滑倒在冰上,再也无法站立起来,士兵们只好在马匹还活着的时候就把它们宰杀充当军粮了。夜间,天气更加寒冷,许多拉车的马被冻死,法军不得不把弹药箱和马车扔掉。
10月23日,法军抵达博罗夫斯克。库图佐夫获悉这一情况后,立即将主力由塔鲁丁诺调往离博罗夫斯克不远的莫洛亚罗斯拉维茨。24日拂晓,两军前卫在莫洛亚罗斯拉维茨相遇,展开一场血战。战斗进行了好几个小时,仍不分胜负,双方还在不断地调动增援部队参加战斗。中午11时,拿破仑赶至战场,密切注视战场动向,他希望库图佐夫在这次战斗中能倾全力战斗,这样他就有机会将俄军彻底打垮。战斗持续一天,法俄两军反复争夺莫洛亚罗斯拉维茨阵地,平地易手达8次之多,双方损失极为惨重。最后,俄军撤出了阵地。
当天晚上,拿破仑与随行人员巡视了战场。拿破仑好生奇怪:库图佐夫既然牺牲了那么多的人来保卫阵地,为何不坚持到底,反而放弃阵地呢?难道其主力是在巧妙地躲避法军吗?如果法军在莫洛亚罗斯拉维茨的那一边仍找不到集结的敌军,那又该选择哪一条战线撤往斯摩棱斯克呢?拿破仑立即召开军事会议,可会议没作出任何决定,因为法军对敌人的战略一无所知。拿破仑为此极为恼怒。第二天天没亮,他就找来了科兰古,对他说:“这是一件倒霉的事情,我每一次都打败了俄国人,却总是一无所得。"他在那间小屋里来回踱步了15分钟后,说道:“我要亲自去侦察一下,敌人是集结起来准备决战,还是像种种迹象表明的那样正在撤退呢?那个可怜的库图佐夫将永远不会像样地打一仗!备马,出发!”尽管科兰古极力说服他等天亮后再行动,但他那急躁的情绪还是迫使他马上出发了。
拿破仑带着贝尔蒂埃元帅、拉普将军等几位将官和12名轻骑卫队一同前往前沿阵地。
突然,一群端着枪的哥萨克人大喊大叫地向他们冲来。这时天还很黑,25码以外的地方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刀枪的碰撞声和人们的厮杀声说明走在前面的12名轻骑卫队已与敌人交上了火。战斗声离拿破仑越来越近,几位将官迅速将拿破仑围住,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拿破仑面临着死亡和被俘的危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波兰骑兵和近卫轻骑兵及时赶到,一阵猛烈的冲击,打退了哥萨克人,拿破仑及其周围的将官这才长嘘了一口气。这天夜晚,拿破仑命令军医尤万给他一瓶烈性毒药,以便在有被俘的危险时服用。
拿破仑察看阵地后,又一次召开军事会议。贝尔蒂埃、缪拉等人鉴于伤亡惨重,主张放弃决战,向北撤退。拿破仑考虑到既然俄军主力在像莫洛亚罗斯拉维茨这样的坚固阵地上也不愿同法军决战,那就更不可能在别的什么地方与法军作战了,于是,他同意了元帅的意见,决定向北顺着来时的路退往斯摩棱斯克。
10月28日,法军抵达莫日艾斯克。莫蒂埃元帅炸毁了克里姆林宫后也来到这里与大军会合。拿破仑命令将野战医院的伤病员都装上车,以免落入俄国人手里。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伤病员都成了他的好心肠的牺牲品。
没有喂饱的马普拉着车子,一天要行驶14至15小时。车队不能离开大道,因而无法得到补充和给养。只有在驻扎时,车夫们才带着几骑马离开大道去寻找食物和饲料。无论找到什么,他们都小心翼翼地收藏好,因为他们不知道明天能否吃上饭。外科医生和大夫们一没救命的粮食,二没治病的药品和绷带,而且他们自己也得忍饥挨饿,因此,他们无法再给伤病员看病。这些伤兵被安置在车子的上座、前部、行李后面或者草料堆里,如果车里装满了人,则被安排在马车的顶篷上。车子只要稍为一颠簸,有些伤病员就会摔下来。可是,没有人对摔下来的伤病员加以理会,因为谁也不敢停下马车,否则就会失去在滚滚车流中的位置。跟在后面的车夫只得硬着心肠让马车从摔下的伤兵身上辗过,许多伤员便葬身于滚滚车轮之下。没有摔下来的伤员,则有许多死于夜晚的严寒和饥饿。现在整个大军只能靠马肉和一点点发霉的面糊糊度日,那些因饥饿和劳累而倒在路上的马匹总是很快被饥饿的人们活生生地宰割瓜分了。由于缺少马匹,一些车辆也开始被遗弃了。
经过博罗迪诺战场时,其情景更是令人惨不忍睹。30000具无人过问的尸体躺在原野上,成为乌鸦丰盛的食物。当法军走近战场时,一群群黑压压的乌鸦腾空而起,发出刺耳的哀鸣远离而去。勇士们的尸体被乌鸦啄食得奇形怪状,面目全非,发出一阵阵恶臭。法军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难道跟随皇帝到俄国来就只落得个这样的结果?士兵们开始在心里诅咒启发动这场战争的人,失望和厌战的情绪在迅速地蔓延开来。拿破仑似乎也觉察到士兵们低落的情绪,他命令部队快马加鞭,离开这阴森恐怖的地方。
10月29日,大军抵达格日阿次克。寒冷加剧了,行军更为困难。同时,哥萨克人和农民游击队不断袭击着这支撤退部队,库图佐夫也在后面跟踪追击,无法逃避的死神正从各个方面向法军袭来。
11月6日,法军到了多洛哥布什,能够作战的人数只剩下50000多。拿破仑忍受了行军中的一切艰难困苦,他像以往一样,力图作出榜样来鼓励士兵。他接连几小时在雪堆上步行,扶着一根拐杖,与并肩行进的士兵交谈。他告诉大家部队将在斯摩棱斯克冬营,到那时疲乏的日子就会结束,斯摩棱斯克有足够的物资供应军队。大家被他的话所鼓舞,每一张疲乏的脸上都因快接近斯摩棱斯克而出现了一点生气,大家幻想着到达斯摩棱斯克后的幸福时光和美好前景。整个大军行列拚命地朝前赶路。
拿破仑也为自己的想法而陶醉,他甚至已经开始设想在斯摩棱斯克如何检阅他那威武整齐的军队阵列。就在这时,信使带给他一个惊人的消息:巴黎发生了一场未遂政变。一位关在巴黎监狱的共和派将军马莱于10月23日越狱逃出,他宣布拿破仑在俄国阵亡,伪造元老院关于恢复共和政体的法令,逮捕警察总监萨瓦里,造成巴黎一度混乱。2小时后,马莱被捕,并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拿破仑被这一消息震惊了,他在大骂了一通警察的无能和玩忽职守后,脑子里第一次出现了重回法国的念头,他激动地对身边的拉普将军说:“难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我的政权就那么不牢靠,一个人就能造成危害,而他还是个囚犯?如果说在我自己的首都,三个冒险分子大胆一击就能动摇我的皇冠,那么我的皇冠在我头上就没戴稳。拉普,祸不单行,这里的事最好终结,我不能到处分身。我必须回巴黎去,我到巴黎要重新发动公众舆论。我必须得到人员和金钱,几次重大的成功和胜利就能恢复一切。”
气温在继续下降,天气越来越寒冷,一路上到处都躺着一些冻死、饿死和累死的人。人们不顾这悲惨的景象顽强地走着,斯摩棱斯克的富足在诱惑着他们。离斯摩棱斯克越来越近了,人们甚至看见了城中阳光照耀下的闪闪发光的塔尖,整个大军精神为之一振。11月9日中午时分,大军进入了斯摩棱斯克。可这里的物资库存情况与拿破仑想象的大不相同,根本无法满足部队的需要。一些军官,甚至一些高级军官,因顶不住饥饿的压迫,纷纷离开自己的指挥部队,赶到纵队的前面,以便弄到一些吃的东西。
令人沮丧的消息还在不断地传来:从法国赶来增援的巴拉格·迪利尔军团奉命占领从斯摩棱斯克通往耶尔尼亚的大道上的阵地,但这个军团的前卫在奥热罗将军的指挥下只在拉彻沃占领了一个很脆弱的阵地,不久,便遭到俄军的围攻,奥热罗将军率2000多人向俄军投降了。法军不仅失去了一支急需的生力军,而且还失去了极其宝贵的粮食储藏。同时,欧仁军团在与哥萨克人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威特斯克被俄军占领。另外,一支南俄军队从土耳其直趋别列津纳,准备堵住法军的退路。一切噩耗都在瞬间向拿破仑压来,他不得不彻底放弃在斯摩棱斯克冬营的计划。他必须在俄军截断渡口之前通过别列津纳,否则,他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逃过别列津纳河陷入困境的拿破仑尽管内心十分痛苦和不安,可他表面仍试图给人一种乐观的印象,他对身边的人说:“我采取的每一个措施,都是为了增强部队的实力。库图佐夫在行进中很可能被拖垮,他将越来越远地离开他的预备队,他将被丢在一个已被我们用光吃光的乡村里。
在我们的前面,仓库里有大批物资供应,而俄国人却会在那儿活活饿死。"他的话在严酷的现实面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人们再也不为其所动了。
撤出斯摩棱斯克后,法军的情况更糟,许多人跌倒后再也无力爬起来,以致活活被冻死。马匹大量死亡,整队骑兵不得不下马步行。拿破仑下令烧毁一切车辆,以便让残存的马拖运大炮,可最后大炮也不得不丢弃一部分。与此同时,游击队和哥萨克越来越勇敢地对先头部队和掉队的法军展开攻击。11月15日,法军在克拉斯诺与一支强大的俄军相遇。为了将这支俄军赶走,以保证后续部队的安全行进,拿破仑决定在夜色的掩护下进行一场奇袭。
11月16日天还没亮,罗歇将军奉命对俄军发起攻击,俄军被打退。可从被俘的俄军口中得知,欧仁军团正遭受库图佐夫的主力围攻。拿破仑急忙派了近卫军的两个轻骑兵营前去救援。近卫军是唯一一支在远征中没有受到损失的部队。两个轻骑兵营没有辜负拿破仑的期望,把欧仁军团从敌人的围攻中解救出来。不过,法军在这一仗中损失了14000人。
欧仁军团死里逃生了,可走在纵队后面的内伊军团却面临着一场更大的灾难。这时,各军团间的通信联系已基本被敌人切断,根本无法传递报告和命令,内伊军团只好孤军奋战,对付着库图佐夫的大部队。内伊军团损失极为惨重,最后只剩下3000人。这支残军被库图佐夫逼迫到第聂伯河边,内伊不顾一切地指挥残军强渡第聂伯河。由于冰层不厚,很多人掉进河里淹死或冻死,大炮也丢失了一半。结果只有内伊和800名士兵幸存,前来与主力会合。
拿破仑的大军准备迅速退往明斯克,因为明斯克是最近的补给站,拿破仑希望那里的物资能够供应军队。11月22日,法军抵达托洛岑。在这里,拿破仑获悉一支摩尔达维亚军已于11月6日占领了明斯克,顿时惊呆了。明斯克的失守不仅意味着法军渴望已久的一切军需物资全部丧失,而且法军的退路直接被切断。
面对恶劣的环境和极端的困难,拿破仑并未沮丧和屈服,他的性格如同淬过火的钢铁一样,越炼越坚强。他立刻下定决心:加快撤退速度,赶在库图佐夫之前渡过别列津纳河,然后取一条稍北的路线退往维尔纳。渡过别列津纳河的唯一桥梁在波里索夫,他相信他的波兰师一定在竭尽全力保护这座大桥,因为这座大桥关系到整个大军的生死存亡问题。同时,拿破仑也作了最坏的打算,他对科兰古说:“如果我们能够渡过别列津纳河,我就能控制局势,因为我将得到两个新军团,再加上近卫军,就足以打垮俄国人。假使我们不能渡过河去,我们就得试一试手枪的威力了。你同迪罗克商量一下,在没有交通运输条件的情况下,要是我们不得不冲出敌人的封锁,我们能随身带些什么。我们必须准备事先就破坏一切带不走的物资,免得丢给敌人作战利品。我宁愿在战斗的间隙用手抓饭吃,也不愿把我的纹饰餐叉留给敌人。去同迪罗克商量一下,看看他的部门有哪些东西是要处理的,这事要保密。我们还一定要让您和我的武器都处于良好状态,因为我们可能不得不参加战斗。”
11月24日,在洛斯尼查,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三天前在波里索夫发生了一场激战,波兰师所守护的那座至关重要的大桥被一支哥萨克部队占领。获悉这一消息的人尽皆大惊失色,法军撤退的唯一通道被切断,而后面库图佐夫的追击部队离法军只有一昼夜的路程,法军可谓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许多人开始绝望了。可拿破仑并未被眼前的危险所吓倒,他不但没有沮丧,反而比以前更充满活力,他表现出了一个英雄在同恶劣命运作斗争时所具有的那种超凡勇气,哪怕只有最微小的成功希望,他也要去拚搏一把。他开始对部队下达一连串的命令:乌迪诺军团在波里索夫上游15公里处的斯土江喀架桥渡河;维克托军团在波里索夫东北方对付俄国维特根斯泰因军,以掩护架桥;达武、欧仁军团担任后卫,警戒库图佐夫主力,徐徐后退。为了迷惑俄军,拿破仑另遣一部在别列津纳河下流佯装渡河。
法军一部在下流佯渡,果然引起俄军的注意。此时,维特根斯泰因军已进至波伯尔东北,见法军在下流求渡,立即将这一情况通报别列津纳河右岸的齐恰果夫军。齐恰果夫接到情报后,便重点防备下游渡河点,仅留一师约5000人于波里索夫监视上游情况。
11月25日傍晚5时,法军工兵开始不顾严寒,站在齐下巴深、飘着浮冰的河水中架桥。没有架桥的支架和木板,他们就拆毁当地的民房。聚集在岸边的人越来越多,各个兵种都有,士兵和军官混杂在一起,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孔苍白。拿破仑呆在河边陡坡上的一间小屋里,坐立不安,一夜未眠。26日天刚蒙蒙亮,他就出现在架桥现场,他大步流星地在岸边走来走去,又不时地停住脚步,和士兵们随便说着话。
下午1时,两座大桥完全架好,步骑兵开始有秩序地渡河。乌迪诺军首先进至右岸,将右岸俄军击退,接着夺占了塞姆宾,法军在右岸终于有了立足之地。11月27日,法军大部开始渡河。俄军这时才发现上了当,立即调兵前往攻击,但为时已晚,法军大部分已经渡了河,只剩下维克托军团尚在左岸。28日,齐恰果夫军在右岸攻击乌迪诺和内伊军团,维特根斯泰因军则在左岸攻击维克托军团。然而,俄军攻击缺乏锐气,库图佐夫大军也未能及时赶至别列津纳河边,俄军围歼法军的计划落空,疲惫不堪的法军终于奇迹般地虎口逃生了。
正当维克托军团击退俄军后准备过桥时,突然有10000多名被哥萨克骑兵追击的掉队士兵赶到桥边。顿时,别列津纳河堤上一片混乱,这些惊慌失措的人不听指挥,争先恐后地挤上桥去,维克托军团只好用武力将这些人阻挡在桥头,好让军团的正规部队迅速过桥。
这时,俄军又对最后的渡河部队发起猛烈地进攻。大炮呼啸而过,在拥挤不动的人海中炸开一道狭长的缺口,人们被吓得魂飞魄散,夺路而逃,成千上万的人又一次拚命地涌上桥去。
突然,"轰隆"一声,一座桥坍塌了,桥上的人掉进水里,在阵阵的惨叫声中被冰冷的河水吞噬。拥挤不堪的人群又像潮水般地涌向另一座桥,人群密集,水泄不通,只有那些敢于翻越一堆堆死尸的人,才能最终挤上另一座桥。咒骂声、喊叫声、垂死的哀怨声、落水者揪心的呼救声,汇成一片,就像一场狂怒的暴风雨在咆哮。为了不使俄军渡河追击,保证主力顺利撤退,拿破仑已顾不上尚未渡河的掉队士兵了,断然下令炸毁大桥。10000多名掉队士兵无路可逃,很快都葬身于俄军的炮火之下。
渡过别列津河后,法军昼夜兼程前往维尔纳。拿破仑坚信维尔纳是撤退的终点,他的军队将在那里冬营,维尔纳将有足够的物资供应军队。尽管人们还得与饥饿、寒冷和追击的敌人搏斗,但人们脸上已没有那么多的忧思苦虑了。维尔纳成了大家向往的天国,成了躲避一切风暴的避风港。正当法军怀着美好希望朝着维尔纳加速行进时,一场罕见的严寒向这支残存的部队袭来,气温骤然下降几十度,许多人因身体过度虚弱和手脚被冻坏,跌倒后就永远无法站起来了。还有许多快被冻僵的人,宿营时过分靠近篝火,结果反而送了命。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几十个、几百个人死去。在通往维尔纳的大道上到处都堆满了法军的尸首。
12月3日,法军一抵达莫罗地赫诺,就收到了14封来自巴黎的信件。拿破仑仔细阅读了巴黎来信后,对科兰古将军说:“在目前的形势下,我只有在杜伊勒里宫才能控制住欧洲。"于是,拿破仑开始为回国作准备。然而,拿破仑在将指挥权应交给欧仁亲王还是缪拉元帅的问题上有些犹豫,他征询科兰古的意见,科兰古认为欧仁亲王更能得到军队的信任。
缪拉虽为战场上的英雄,但他没有坚强的个性和建立秩序的观念,也没有远见来拯救和重建这支残存的队伍。另外,他还有着无法满足的虚荣心。拿破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将指挥权交给缪拉,因为拿破仑认为缪拉的军衔使他不可能在欧仁帐下听令,如果将这权力交给欧仁,缪拉将会离开军队。
12月6日,拿破仑在高级将领会议上宣布了自己即将回国的决定,元帅们起先表示不同意,他们担心皇帝一旦离开军队,这支历尽千辛万苦的军队就会完全垮掉,只有皇帝才能给这支奄奄一息的军队以力量。拿破仑耐心地向元帅们说明,他之所以要回国,并非由于胆怯,而是由于那里太需要他了。如果没有他,谁也不可能采取紧急的征兵办法组织至少30万人的新军来对付春天里可能进犯的敌人。他相信缪拉元帅一定能将军队带到维尔纳,只要进入了维尔纳,部队就不会再有危险了。元帅们最终同意了拿破仑的决定。拿破仑坚决要求元帅们暂时对他的离去保守秘密,以免影响士气。
当天夜里,拿破仑一行坐上雪橇,秘密地回国了。这次远征俄罗斯,以法军的彻底失败而告终。法军损失了40万大军,1000门大炮,17.5万普军马。可拿破仑丝毫没有灰心之意,在返回巴黎的路上,他很平静地与科兰古谈起征俄的失败原因,没有自责,没有痛苦,好像只是一位输了棋的象棋大师,趁刚刚输了的这局棋和力图取胜的下一局棋之间的休息时间,冷静地分析自己的错误。他认为这场战争的失败不是因为敌人太强大,他至今仍对亚历山大及其将领持蔑视态度,也不是因为他发动的这场战争在政治上不合时宜,而是应归咎于恶劣的天气以及波兰人没有按照他的命令去征召军队。他说:“亚历山大烧毁俄国的城镇,甚至烧毁莫斯科,简直是一种愚不可及的行为。既然他如此信赖冬天,为什么还要用火呢?他有武器和军队可以打仗,可是在不打仗的军队上白白花那么多的钱,这不是发疯吗?一个人在同敌人战斗时,不应该再摧残自己。库图佐夫的退却事实上是愚蠢的。把我们毁灭的原因是俄国的冬天。我们是气候的牺牲品,那时的好天气欺骗了我。假如我早两个星期撤出莫斯科,那我的军队一定早到了威特斯克。要是我那样做了,那就应该是我去嘲笑俄国人和亚历山大了,那他就会后悔早没同我进行谈判了。我们的一切灾难取决于那14天以及人们没能执行我的命令去征召波兰的哥萨克人。”
经过12个昼夜的秘密旅行,拿破仑一行于12月18日到达杜伊勒里宫。此时的巴黎已被一片悲哀气氛所笼罩,因为巴黎人民已从12月16日的公报上得知法国远征俄罗斯的结局。成千上万个家庭正为失去亲人痛苦不已。
不久又传来了维尔纳失守的消息。法军在俄军的追击下,于12月10日被迫撤出维尔纳。12月14日,残军渡过涅曼河进入东普鲁士。贝尔蒂埃因劳累和沮丧而病倒。身为总指挥官的缪拉见残军不断溃散,倍感无回天之力,便不辞而别,化装溜回了那不勒斯。拿破仑虽对这一消息感到有些意外,但没有感到特别沮丧,因为巴黎的局势使他很受鼓舞,他说:“那个可怕的公告有它的影响,可是我看,我回来所带来的喜悦比我们的灾难所引起的痛苦要大得多。公告给人民更多的是忧伤,而不是气馁。人们的这种心理将会影响维尔纳政府,不用三个月,我将东山再起,那时整个局势就会改观。"他对未来总是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