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乐看着面前的洛月,洛月身姿和齐霁有几分相似,只是齐霁看上去是真的犹如孤天高月,除非他认同,不然绝难接近。洛月虽然和齐霁有那么几分相似,却是一股艳色铺面而来。
艳色里又有一股危险至极的东西。
“你和他有仇吗?”况乐问。
洛月勾唇一笑,“自然,我和他的仇,怕是不死不休。”
况乐见状面色疑惑,“我不记得他这几年得罪过什么人。”
洛月笑笑,他的手指轻轻的在况乐的脸上擦了下。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况乐下意识的向后退,她的视线触及他的面庞,刹那间她像是看到了齐霁就在跟前。
“你……”她原本躲避的姿势顿了下来。
洛月整个的都把手贴了上去,他带着几分玩味盯着手里的人,“你才来多久,小东西。”
“你多少岁,他多少岁,他做过的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洛月略略的在她的面颊上轻抚,嫣红的唇翕张,“记得小心,他可没有什么仁义心,若是被他抓个正着,恐怕是有几分麻烦。”
“如果我被他抓住了,你会救我吗?”况乐问。
洛月有些新鲜的挑了挑眉,他手掌抚摸在她的脸颊上,柔声道,“自然会了。”
他柔声款款,完全不同于齐霁那般冰冷无情,况乐望着洛月,“好。”
洛月看着况乐离开,他双手背在背后,无声的讥笑。年轻的小姑娘果然是又天真又可笑。
他想起齐霁身边的那个女人在这个年岁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好骗,不仅不好骗,还随时准备着,什么时候给他捅上一刀。
洛月脸上的讥讽随着思绪散去,舒朗一笑,直接化作一团烟雾离开。
明苑看着齐霁几乎是全身心的投入到对婚事的准备里,齐霁不仅仅自己全身心投入,还把她也一块拉了进来。
明苑对准备婚事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在旁边看和和齐霁一块加入在里头,那可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在旁边看着,她多少还有几分置身事外。可是她自个都掺和在里头了。难免的,就真的有几分真情实意。
在明苑几次借口不懂,齐霁几次失落的望着她,“我也不懂,这也是我第一次,这一生于我来说只有一次,我不想留下遗憾,也不想亏欠了苑苑。”
他双眸脆弱而精致,望向她的目光里自艾自怜,如同漂亮的琉璃。只要她稍稍狠心一点,就能在她的手里碎了个干净。
明苑感觉自己哔了狗。
齐霁是真的找着办法对付她了。
他微微喘着,抬眼起来看她。眼尾肉眼可见的点点红了起来,渲染上层层的凄婉。
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的明苑对着齐霁不得不一下软下来。
她是真吃软不吃硬。
齐霁只要软下来,足以把她的铁石心肠化作绕指柔。
明苑对着面前小山高的请柬还有各种事项,恨不得咬住袖子,嫁人难道不就是个签个字,然后愉快的深入交流么。怎么这么多事!
她上上辈子的时候,见朋友办婚礼,腾出一年时间来准备,还为了婚宴订酒席,房屋装修闹得鸡飞狗跳,差点结婚变离婚。她只觉得稀奇。自己来一场,哪怕齐霁和她没有半点意见上的分歧,她还是有几分想要落荒而逃。
齐霁身份不同寻常,再加上他原本就有意大肆操办,对他来说一生只有一次,如此大事,自然是不能等闲视之。
所以积攒到一块的事就有小山那么高。
齐霁看着明苑苦着个脸,他状若斟酌,“苑苑可是累了?若是累了的话……”
“没有,”明苑摇了摇头,她看着齐霁持笔在请柬上写,“这些你交给别人不就好了?”
“只要拟个名单,下面自然会有人写的。”
齐霁摇摇头,他脸上浮动着再明显不过的笑意,笑意落入了眼里,泛起了一阵阵的清漪。
纯净动人,看的明苑都有些不由自主的拉长了脖子,往他身上看。
“可是婚事的一切,我只想和你一起操办。”齐霁说着他又荡开了一抹羞涩而喜悦的笑,“不管任何事,哪怕再小的事,我也想亲自去做,这样才不会留遗憾。”
明苑随手抽过请柬来,“可是我也没办过,好多事都是两眼一抹黑的。”
她只会给人办白事,而且简单粗暴,这办喜事,哪怕是给她自己,她也是满眼的迷茫。
“不要紧。”齐霁含笑看她,“我也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们一起慢慢来。”
话是这么说,可明苑看了小会,直接把那些琐事丢在一旁。
她趴在他的身上,一个劲的在他耳边嘀咕,“好麻烦啊,只不过是成亲而已,为什么我嫁给你,就这么多的麻烦事?”
“红白事就算在凡人的眼里也是大事,所以就算是累一点,也是应当的。”齐霁感觉到她趴在自己身上,“累了的话,就睡会。”
明苑毫不客气直接应下,她直接就往一旁的空地方一躺。
她躺下之后,齐霁给她加上结界,免得自己弄出什么声响吵到她。
才躺小会,外面弟子禀告,说是掌门请她过去,还要带上明苑。
婚嫁对于齐霁来说,是他自己的事,却也不仅仅是他的事。少不得要带着她去认识各峰峰主,让各位峰主见过她,明了她的身份。
明苑还没休息上小会就被齐霁给叫醒,若是别的事,他完全不放在眼里,只管让她好好睡,可去见过各峰峰主,他还是要放在心上。
对着明苑略有些不满的眸子,齐霁满脸抱歉的解释,“这个必须要去,清机真人也在,算起来还要顾及真人的脸面。”
明苑原本还有些迷糊,一听到清机的名头,一下起来。
路上明苑感觉到齐霁频频看她,明苑被看的有些莫名,“怎么?”
“我总觉得苑苑对真人很是上心,原本我还以为,要花些功夫来劝你。”
明苑的脾气并不好,若是上了劲,几乎是软硬不吃。齐霁都做好了软磨硬泡的打算,谁知还不用他开口,明苑就自己起来了。
“清机真人对苑苑来说果然很重要。”
“那是因为师尊对我的确是尽心了的。”明苑知道齐霁吃醋的那些道道,她掰着手指,“我才睁眼没几天呢,就遇见师尊了,那时候我要不是师尊,恐怕指不定我又死到哪里去了。后面师尊把我带回玄午山,教我修炼,又养我长大,更重要的是,要不是师尊,你恐怕现在都还见不到我呢。”
“师尊待我你也见着了,就和自家孩子似的。你说我要不要在乎他?”
“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算起来,他还算是你的岳父。”
齐霁听她说到“岳父”两个字,眼底里冒出一股浓厚的兴趣来。
有她这么一句,顿时所有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了,原先因为她看重清机而起的那点嫉妒,顿时烟消云散。
明苑到另外一处静室,因为只是齐霁的私事,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掌门另外安排地方。
明苑之前在玄午山内也有名头,天赋异禀,修为上乘,算是别人家的徒弟。峰主们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多少都会留意她。
清机坐在上首,脸黑如锅底,看见齐霁,更是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哪怕到现在,清机还是不能彻底接受自家徒弟给猪拱了的事实。一想到齐霁这头猪竟然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干的好事,他顿时就更加的痛心疾首。
他家小徒儿能懂什么呀,小小年纪,见着人除了同门师兄弟师姐,就是师尊和齐霁。
见着皮相好点的,小姑娘的一颗心就全都过去了。
清机痛心疾首,恨不得捶胸顿足,只恨当初为什么没有再小心一些。
只恨小徒弟已经下定决心,道法自然,他也不能去管什么。这个年岁的孩子性子都倔强的很,好声好气都不一定能把人给拉回来。要是强硬,恐怕直接就不回头了。
“真是没想到啊。”掌门看着下面的齐霁和明苑,和清机感叹,“当年听说阁主竟然代你指点弟子的修行,我还好奇了许久,不知是如何天资卓越的人物。没想到弟子出众,最后还结就了一桩姻缘。”
掌门和齐霁近日来有分歧,这么多年来掌门很少被齐霁那么直接的剥了颜面,心中忿忿不平,说话也夹枪带棒。
清机知道掌门的性情,若是只是说他,完全也不会放在心里,一笑了之就是,可是都说到了自己徒弟头上,清机的脸色浮现了几许怒色。
“我入门百年有余,这么多年来,我自认行的端做得正,从来没有做过一桩亏心事。我的徒儿,只要被我收入门中,我都会好好教导。”
“男女情爱,水到渠成。谈婚论嫁理所当然。掌门方才那话,着实过了。”
掌门面上带笑,听见清机这话,皮笑肉不笑。
“本座只是以为阁主会一心一意教导弟子而已,不过能成就一桩美事也是不错。”掌门说着斜睨齐霁。
“现如今魔门到处肆虐,阁主身为正道之首,不想着集聚正道所有力量与魔门相抗,反而先要迎娶娇妻入门,这做的未免也太不将天下苍生放在心上了吧?”
明苑开始听这个掌门开口,有些想要将这个家伙给直接打死。她这么多年,什么难听的话,都已经听过了,但是扯到清机身上,未免太过分。
杀意从她的心底如同蔓藤蜿蜒而上。
她勾了勾手,藏在袖子里的红线,立即如同灵蛇顺着手臂缓缓而下。
明苑满脑子怎么琢磨挑个什么时候去把掌门给杀了,满心暴戾间,齐霁捏了捏她的掌心,一股清凉的灵力顺着他的手指传过来,将她心头的暴戾给抚平。
“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不过嫁娶之事,除却父母之外,也无人能插嘴。我的的确确是指点过她一段时日,但是一日里没有半个时辰,加在一块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几日,我和她没有师徒之名,就算是师徒之实,也恐怕没有多少。”
“我倒是不知道掌门什么时候,学起了山底下那些长舌的本事,对这些是说三道四。如果我是真十恶不赦那也罢了,偏生仔细算来是我自己的事。若是掌门嘴上的力气在门派内没有地方使的地方,可以去到山脚下的镇子上支个摊儿,专测婚姻八字。”
“再若不行,就去和那些长舌那里,拉一拉自己的舌头,瞧一瞧谁的舌头更长。反正这么多年,我也只见着你嘴上厉害了。”
齐霁平素不爱说话,开口的时候也是言简意赅,现在开口就这么不客气,直接将人给怼了个四仰八叉。
各峰峰主都知道齐霁的脾气不好惹,谁料齐霁若是真的认真起来,竟然也是这般不留情面。
掌门脸上涨紫,他紧紧的扶住扶手。
两边的峰主见状不妙,出来打圆场,“其实这个时候有桩喜事,也是很好。”
“至于魔门肆虐一事,就是这个时候,让其他门派自己处理。一上来急哄哄的就是要聚合在一起,是不是太过了。”
“各门派有他们自己的处理方式,保护当地一方地方的平安。倘若是诸位同道看得起我,对我说魔门来势汹汹,那么我自然是要应同道之请。可是同道都还没有说话,就有人要借着我的名头,召集天下正道。知道的,是知道掌门你关怀天下,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你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明苑忍不住噗了下。她控制了自己的力道,奈何听齐霁怼人心情太过舒畅,一不小心她嘴里就冒出个音了。
齐霁说话掷地有声,他还不仅仅是嘴上怼,脸上也是一派的讽刺神色。眼里的利光微敛。只是这样,也让一众人喘不过气来。
屋内原本除却齐霁的说话声之外,落针可闻。明苑那一声噗顿时格外清晰。
掌门的脸都要扭曲成一团,“我和阁主说话,难道你还有话要说?”
话语里的怒气压抑着,却也要爆出来了。
明苑听着摇头晃脑的,“这都说夫妻一体,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所以……忍不住。”
见着掌门怒发冲冠,明苑赶紧的一脸饱受惊吓的摆摆手,“我、我、我下次注意!”
还有下次!
掌门望着齐霁,齐霁根本没有看他,他回头过来,轻轻的在明苑的头上拍了拍,然后才回头过来,“她年岁小,莫要和她一般计较。”
掌门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齐霁看着,去看明苑,“没事吧?”
明苑有些奇怪,她现在这样子,看上去是像有事的样子么?
她顺着齐霁的话下去,点点头。
“今日叨扰各位峰主了。”齐霁一息之间就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容。
“她身体不适,我先行离开。”
齐霁才走几步,清机就走了过来,“她还没正式嫁过去,等你把你那个主峰弄好了再说。”
明苑这段日子没事就往麟台阁跑,清机看在眼里,心下不爽很就了,此刻正好抓住个机会把自家徒儿给带回去。
“真人……”
清机抬手,“只要她还是我仙缈峰的弟子,那么还是由我说了算!”
清机说着看向明苑,明苑感觉自己落入了到底是选老婆还是亲妈的境地。不过齐霁这个时候没有再给她难选,他润声道,“苑苑还没出嫁,自然是多多陪伴在真人身边的。”
清机听将齐霁这么说,脸色缓和了些,明苑跟着清机回去,路上一个白衣青年过来,他见着明苑颔首示意和她擦身而过。
“那不是明莱的少宗主么,怎么在掌门这里。”明苑问前面的清机。
“明莱宗主这些年一直闭关,明莱门内的所有事都是他处理的。最近听说他也常来,可能又有什么事来请教吧。”
明苑听后去看洛月,洛月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同样也回头看她。
两人互看一眼,明苑点点头,直接回头过去。
没了明苑的麟台阁,对于齐霁来说着实冷清。以往他不觉得有任何感觉,反正热闹也好,冷清也罢,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暂时回了仙缈峰之后,才觉得原来曾经一样的景色现如今对他来说,已经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不过他也不是没事做,婚事的筹备,还有他还要加固封印。
他自从明莱那里取回那颗魔珠之后,亲自将那东西封印在麟台阁下。
这东西他如果心防失守,都要被控制,更别提那些修为低于他的了。
他往丛林小道里走过去,麟台阁内部很多密地,以及各种不为人知的密道,这些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清楚。
今日的夜里没有月光,只有半天的星空。天上的星星再如何璀璨,都没有办法照亮底下的路。
夜色深浓,置身其中几乎看不清四周。
齐霁在道上稳稳走着,空气里传来的微小动静让他回头过去,“出来。”
稍稍顿了会,况乐显出身形。
“你在这里要干什么?”
齐霁的话语冰冷的没有半点感情,听在耳里都是一股冷意,让她浑身上下只觉得发冷。
况乐站在那里,掌心里一片粘腻。
“我有话想要和师尊说。”况乐低头,现在夜色浓厚,可她莫名的感觉齐霁现在正看着她。若是有一句话不对,她不知自己要面临如何的结局。
“话?”齐霁有些奇怪,“你有什么话和我说?”
况乐握了握拳头,“师尊真的要娶她吗?”
齐霁面无表情的看着况乐,况乐又道,“若是师尊当着弟子的面说一句,弟子绝无怨言!”
况乐平常里也是这般,靠着一股执拗。让他不胜其烦。
“滚。”
齐霁唇里吐出这个字,况乐一愣,低头下来,她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却浑身颤抖着。
况乐回身过去,她直接往回路奔。
她没想着这么一趟跟着齐霁会一路不会被发现,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况乐直接去了藏书的地方,这地方也算是重地,所以都会有弟子守着。
守在这里的弟子察觉有人来,先是一惊,“什么人!”
见着她从阴影里出来,弟子松口气,“师姐。”
“入夜了,你暂且去休息一下,我来替你守着。”
弟子大喜过望,守夜是个辛苦活,年长有资历的弟子都不会来,听况乐这么一说,不由得都有些振奋。
弟子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客气一二,见着况乐是真的要替他们守夜,道谢之后跑的人都没看见了。
况乐左右看看,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提着刚刚弟子留下来的令牌进入结界内。
她推开门,开始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