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苑见着外面这么多人,而且领头的那个人满脸的来着不善,走了出去。
怀真已经和领头的那个中年男人模样的人对上,“我说了,昨晚是我们一个弟子走散,所以我们才会出外寻找,至于少宗主一事,我们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
明苑走过去,正好见着面前的那个长老冷笑一声,只道,“这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谁知道真假。”
这些人是为了孙艺珍而来。
昨夜里孙艺珍的命灯灭了。孙艺珍命灯灭的时候是深夜,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大清早。弟子立刻去找了孙灿。孙灿招魂无果,最后是用孙艺珍的贴身之物,查出她最后停留的地方是一片平常人鲜少踏足的灵林。
那片地方诡异的厉害,里头虽然生长有难得的灵草,但是附近都有雾气,而且道路多变,一不小心就会遇险。所以除去必须要入山采药的弟子之外,不会有人随便入内。
孙灿有更为重要的事去做,自认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孙艺珍身上。就叫下面的长老去查。
长老自然是一无所获,又听说昨夜里玄午山丢了个弟子,玄午山弟子们连夜入山寻找。一口气就找玄午山的麻烦。
玄午山此次派弟子前来支援,并没有让门派内的峰主一同过来,都是一些年轻弟子。在天峡门看来是有几分轻视,没有峰主,一群年轻弟子自然也做不得什么。长老特意过来找麻烦。
“孙道友是没了?”明苑开口问。
怀真回头见到明苑站在那里,“你怎么来了。”
“少宗主命灯已灭,门中探得她最后在的就是那片林子,正好你们昨夜也都去过。”
“去过是去过,不过我们也没有见到孙道友。”明苑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股虚弱,她被那药折腾的够厉害,躺了那么久,到了现在身子还有些发虚。
“长老这样子,不像是来问话,倒像是过来兴师问罪的。”明苑从来没有什么和人虚与委蛇的习惯。说话里一下就不容易对付了,“少宗主不见了踪迹,门内着急是应当的,不过没见着哪个过来打听消息的人,是这么一副脸的。”
“少宗主昨夜身亡,只有你们昨夜入林过。如今你们一个两个都有嫌疑,还嫌我说话难听?”长老捏着胡子,“什么时候玄午山的弟子竟然也是这么上下不分了,不敬长辈了。”
“我们的的确确入林过。”怀真挡在明苑身前,“只是那么多人,的确是没有见到贵派的少宗主。就算我一人说了不算,但是那么多人总不得个个都睁眼说瞎话。”
“听说昨夜你们是丢了一个弟子,我担心她之前见过少宗主。不如这样,让她见我一见。”
明苑笑了,“走失的人是我师姐,现在还没有清醒还在昏迷,不过她身上可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尤其还是窜到姑娘内房里去。”
明苑见着对面那人依然是一脸的倨傲,最后的一点耐心也告罄,她内心里杀意弥漫。
“如果有证据,是我们玄午山和你们少宗主之死有关系,那么就照着章程就是。若是没有,那么就请回!”
“我们都是奉师尊之命,特意过来帮助贵派平定魔门之乱,现如今乱象频频,你们天峡门不但不急着去查清原委。还要对同道纠缠不休。还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如今天下谁人不知你们自己的屁股都没有擦干净,现在还要忙着给前来相助的同道身上抹黑。恐怕是不知廉耻两个字是怎么写!”
明苑压抑下心中的杀念,一张嘴和刀子似的,她说着又一听,下巴高高抬起,“说起来我倒是忘记了,倒打一耙,的确是你们的特长,这么说来,你们的的确确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是怎么写。”
“没错,我们都是奉师尊之名过来前来帮助同道抵御魔门!”
“你们的那个少宗主,我们连脸都没有见过,根本不知道长什么样!”
其他弟子们纷纷附和,这些日子天峡门对于频频出现的怪状不但没有查明,反而还懈怠,不管玄午山这边如何催促,都是那么几套说辞。
如今天峡门长老如此做派,弟子们这些时日对于天峡门的不满此刻全都爆发出来。
“我们好心好意,竟然还怀疑我们杀人。”
明苑听着后面叽叽喳喳说成一片,挑了挑眉。
“你!”长老原本是想着没有一个峰主,这些年轻弟子就算再如何也管不了事。吓一吓,不管如何都能吐出东西出来。没成想,这些弟子竟然一个两个伶牙俐齿的。
“我们的的确确没有见到贵派的少宗主。”怀真从一旁站出来,“我可以去将那日一同入林的弟子,都问过一遍。”
“要是还不行,我们可以立刻传讯给门派内的师尊掌门,要不然麟台阁阁主也可以。”明苑在一旁道,她满脸无辜,“毕竟昨夜同去的,还有麟台阁的三个亲传弟子。”
此时正好平元几个都在,况乐顿时就急了,不知明苑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恬不知耻。她自己干出来的好事,为什么要他们也陪着?
“不必让劳烦师尊。”况乐气道,“我们行的端做得正,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不想有些人,做了什么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拉人下水!”
“就是!”明苑立刻冲着面前的长老道。
况乐被明苑的不要脸皮弄得目瞪口呆,她那话摆明就是说她的,怎么一下就被明苑给弄到别人身上了?
况乐下意识往那个长老一看,果然见着那长老气得歪了鼻子。
天峡门自己门内不干净,又被齐霁当众给撕破了脸皮,一个儿子都被弄成了废人。况乐那话,只会让人往天峡门之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上想。
“不,我不是……”况乐张开嘴。
“既然都说了,何必还要改口呢。”轻灵的少年嗓音从身边传来,只见着这段时日一直围着明苑打转的那个少年,抱着一只狐狸站在那里。
他什么时候来的,几人都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回首过来,瞥了这几人一眼。
况乐知道这段时日,这个少年和明苑来往密切,不仅仅密切,而且她也撞见过两人暧昧举动。
况乐正要开口,齐霁转眼过来,一一扫过自己的几个弟子,“说出的话,收不回。这个道理应当也明白。”
少年面庞温和,煦声暖暖,可听到耳里,令人不寒而栗,心底生出惧怕。
况乐原本要刺他几句,莫名的不敢说话了。
明苑拉着麟台阁阁主的虎皮扯大旗,齐霁的名头果然是好用,见着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天峡门长老一下气势灭了。
齐霁废了天峡门宗主的儿子,还让天峡门在那么多正道面前颜面尽失,他若是真的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齐霁怀里的小狐狸动了动,抬头看了那长老一眼。突然阿襄从齐霁的手里挣脱,不顾自己受伤的后腿,直接奔向那长老,重重的咬在他的腿上。
长老痛叫一声,伸手就抓住阿襄的皮毛,要把这狐狸从撕下来。谁知咬得紧紧的,他一用劲,这只狐狸直接从他的腿上咬下块肉来。
两旁的弟子抽剑就要把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给杀了。
几道气劲打在几个要动手的弟子的身上,少年的身形显露出来,“养的狐狸冒犯了,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咬了人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
齐霁不怒不喜,一双眼睛看的人发怵,“这狐狸是极北之海里跑出来的,并不是普通狐狸,它能感知同族的妖丹。”
“它脾气很是温和,从来不会攻击人。恐怕是另有缘故吧?”
齐霁的话让几人立即变了脸色。
阿襄悲鸣着要冲上去,被齐霁一手抱起来。他在阿襄身上抚了两下,看向明苑。
此刻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长老胡乱的治愈了腿上血淋淋的伤口,带着人离开了。
“这么一群人,竟然还算是正道。”怀敏冷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世上滑稽的事多了去。”齐霁对怀敏的愤慨很是有几分感叹,这少年的纯洁和愤慨既正义,又让他不由得发笑。
怀敏多看了齐霁几眼,他不喜欢这个少年郎,其实他不喜欢这世上任何觊觎自家小师妹的小子。
不管是麟台阁阁主,还是阿齐。都是小混蛋。
怀敏总觉得这个阿齐身上有什么叫他不舒服的诡异感。
他看向齐霁怀里的狐狸,“那是我小师妹养的,不是你养的。”
“都一样的。”齐霁答。
齐霁说完看向怀真,“还是去看看萧竹,我觉得她的情况不怎么对劲。”
怀敏和怀真对视了一眼,萧竹被**术控制,现在施术者已死,**术自然解了。不过神魂被控,到底是伤害不小,到现在萧竹也是昏昏沉沉。
两人对视了一眼,“小师妹你帮我们两个多多照看一下她。”
明苑知道怀真和怀敏这段时日都不少的事,而且就算是师兄妹,也不能时时刻刻的守在萧竹跟前。她一口答应了。
萧竹依然是昏睡,明苑查探她的识海,发现比以前削弱了些。
萧竹修为在清机四个弟子里,算是垫底,萧竹天性活泼,喜欢吃喝玩闹。在修行上不算很上心,她惨白着脸躺在那里。明苑抬手给她输了一小会的灵力,见着她的脸色好了些许,这作罢。
明苑再三确认萧竹没有大碍,这才离开。
她抬头见着齐霁站在门口,他站在那里无声无息的,也不知站了多久。
怀里的阿襄一声不发,她过去一看,发现阿襄后腿那里的伤口已经裂开,已经疼晕过去了。
“你怎么傻站在这里呀?”明苑立刻拉着齐霁到另外一间屋子里,把已经晕过去的阿襄里提出来,用灵力给她治愈伤口。
齐霁胸口那块的衣裳都被阿襄的血给染了。
阿襄后腿的伤口原本就比较深,刚才又挣扎跑动,又裂开了。
忙完一切,她抬头就见着齐霁站在那里,齐霁见她看过来,颇有些手脚无措。
“进来吧。”明苑把阿襄塞到被子里。
齐霁坐过来,明亮如秋水的眸子,时不时落到她的身上。他仔细的打量她,等她看过去,他又似乎什么都没在看。
“有话和我说?”明苑问。
齐霁轻轻嗯了一声,他坐在那里,“我总觉得,苑苑和以前不太一样。”
明苑挑了挑眉。
只听齐霁说,“你以前不会这样,”他顿了顿,似乎在寻一个比较妥当的说辞,“这么关心人。”
这么说的也是,明苑的的确确不是什么关心人的人设。一言不合杀人,比比皆是。可谓是恶迹斑斑。关心人这回事,她还真的少干。
“你不是说,阿襄就像你我的女儿一样么?”明苑笑问。
齐霁霎时愣住,只见着她坐在那里叨叨絮絮,“既然是女儿,那么做父母的自然是关心之至。对吧?”
她说着冲齐霁招了招手,齐霁脚下像不是自己的,顺着她的召唤坐到她身边。
“你都说了,她就和我们的女儿一样,那么做人父母自然是有做父母的样子。”
明苑说着看向他,“难道你忘记自己说的话了?”
“我没忘。”齐霁道。
他坐在那里,有些委屈,也有一些无所适从,“我没有父母,也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样子。记事起,我就在师门里。”
他有些手脚无措,似乎是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日子,“可我是什么日子,你应当知道。”
除去她之外,无人对他真心。
明苑当然知道齐霁的师门关系如何。只是她无意之中触及了他的心事?
“我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样的,甚至也不知道真正的师兄弟情谊又是什么样的。我没见过,也没感受过。”他琥珀色的眼睛向看去,眼底干净的令人心生愧疚,“我不知道,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以这种情感对别人。”
他眼眸泛起一层水光,看上去可怜的厉害。齐霁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柔软。
“苑苑。”
他的样子太过动人,明苑嘴唇动了两下,“要不要我教你?”
这一句话从她嘴边说出去,就见到齐霁似乎越发小心,“真的吗?”
明苑点头。
齐霁颔首,笑的满足,“苑苑教我,我就学。”
这个时候,被子里的阿襄醒过来,她还是狐狸模样,一醒来看见明苑和齐霁就哭。
开始抓住明苑的袖子哭,最后憋不住,还是一头扎到她的怀里哭的稀里哗啦。
在明苑的询问下,小狐狸抽抽噎噎的,把自己遭遇到的全都说了。
她跟着萧竹进山采药,萧竹突然说要看到了灵芝要去采摘,结果到了地方,就发现几个陌生人在那里。
阿襄察觉到领头的人身上有父母内丹的气息,妖族内丹不能离体,一旦离体,必死无疑。
阿襄当时就发了狂。只是打不过,被旁边的人抓住,一剑刺穿了腿。
小狐狸哭的几乎晕死过去。她出来就是要找爹娘,没有想到爹娘竟然都已经离世了。
“我也没父母,不知道有爹娘是怎么样的。”齐霁开口,他小心的将手掌贴上阿襄的皮毛。
“若是你愿意的话,我来做你的爹,她做你的娘。以后你就由我们照顾了。”
明苑看着齐霁手掌贴在阿襄的头上。
只是阿襄哭的太伤心也太厉害,根本没有抬头听他说话。
“等会吧。”明苑道,“她现在太伤心,说了她也听不到。”
齐霁眼神放在阿襄身上,点了点头。
阿襄哭的脱力,最后又昏睡了过去。
齐霁在一旁看着明苑照顾阿襄,眸光脉脉,“苑苑以后会是一个好娘亲。”他说着,眸光又动了动,“我也会是个好父亲。”
这话说得直白大胆,明苑点点头,“好呀,不过……”
她故作深沉,拉长了调子,齐霁不由得有些心跳加快,听着她拉长了调子,不由自主的凑过去。
“你说你不会,可是要跟着我好好的学。”
他的眼尾荡起煦煦嫣红,他握住她的手,低头碰上了她的唇。
“哎。”明苑拉开,“小孩子面前,不能这样。”
齐霁清波漾漾的双眼看了一眼那边趴着的阿襄,他面上似乎露出了些许委屈。
“苑苑。”
哀戚切切,他的可怜又从眉目里流露而出。他贴上去,“苑苑心疼女儿,不疼我这个做父亲的吗?”
他似乎从彼此的相处里寻到了些许破绽,她吃软不吃硬,既然如此,那么他自然用另外的办法,来一点点的攻破心防。
他楚楚可怜的模样,是真可人。
明苑伸手捧起他的脸,“既然是父亲,那么就有个父亲样子。”
她想要齐霁多知道一些正常的感情,爱情之外,还有亲情友情。友情这个时候对于齐霁来说,已经是不太可能了。但是亲情她还是可以拼一把。
他没有一个正常的童年,也没有得过多少正常的情感,到了被她那么一激,直接在黑化的大道上狂奔不回头。
她想,如果她能让他知道正常的情感是怎么样的,或许能有更大的转机。
就算她到时候真的不小心又怎么了,齐霁也不至于给她一路狂黑过头,让她把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我也没做过娘,不过我会学着怎么做,那你也跟着学,好不好?”明苑捧着他,指尖滑过他眼角的艳红。
齐霁眼波流荡,他定定的望着她,嗯了一声。
天峡门内此刻气氛沉重,孙艺珍命灯已灭,一定毫无生机。孙灿对这个女儿没有多少感情,两个儿子,一个是委以重任的长子,另外一个是疼爱的幼子,中间的女儿修行平平,没什么出众之处,自然也不放在心上。
若不是两个儿子一死一废,孙灿还真的不会过多关注她。
可就是不过多关注,孙灿也不会放任女儿死了,还仍由凶手逍遥快活。
孙灿在用了几次招魂术无果之后,干脆摆出招魂大阵,几个和孙艺珍相同年岁的少女被放干了血,倒在阵眼里。
以相同年岁出生时辰相同的少女鲜血魂魄为牺牲,只要有一魂一魄还存在世上,就会被召来。
孙灿掐诀完毕,脚下诡异阵法里,少女鲜血流过。
四周阴风大气,用来容纳魂魄的槐树枝摇晃作响。终于一个模糊的人形在槐树上隐约成型。
“你来了。”孙灿盯着面前孙艺珍模糊的人形。
孙艺珍的残魂见着孙灿,就开始痛哭,“爹,我被那个贱人杀了,你替我报仇!”
孙灿看着她,“我会替你报仇,我的女儿竟然被人杀了。若是还不能把凶手抓出来,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是谁杀了你?”
孙艺珍哭的更加痛苦,临死之前被千刀万剐的滋味这个时候一股脑的全都涌上头,两眼发红,骨爪指甲暴长,竟然是要化作厉鬼。
可惜她魂魄不全,其中其他的几魄,被搅碎再也不能回来。厉鬼化到一半,又不得不停下。若不是孙灿强行以一样生辰的少女作为血祭,恐怕孙艺珍剩下来的这点魂魄也保不住,就要魂飞魄散了。
孙灿冷眼看着,等孙艺珍的厉鬼化停下来,“快说!”
“就是那个贱人,害了弟弟和兄长的贱人!”孙艺珍满脸阴毒,“就是那个贱人把我杀了的!”
“爹你要替我报仇,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害了你弟弟和兄长的贱人?”孙灿立刻想到齐霁,“齐霁这条老狗,竟然还对女人下手?”
“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孙艺珍说着哭起来,鬼哭声声渗人。她满身鲜血,“女儿原本想要替兄长和弟弟报仇,没有想到那女人竟然用了诡计,把我害了。”
孙灿重重一拍桌子,“这对狗男女!”
“我会替你报仇的。”孙灿道。
“我三个孩子,这个仇必须得好好和他们还有玄午山算一算了。”
身后的长老开口,“这……时候还不到吧?”
孙灿回头冷笑,“差不多了,杀一个不够。得多杀几个,才能解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