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的是前生的自己，红衣如火，妖艳如阳。这个模样，跟了她几十来年，一直没有任何变化，这样子哪怕是化作灰。她也能认出来。
这怎么回事？怎么她变回自己前生的模样了？
心下闪过诸多想法。
头痛不已，也没有想出个大概。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过去就见着一个人过来，那人一看就是魔门中人。倒不是他打扮有多么不正经，而是看过去，眼底里的邪气浓厚。已经被魔气给染透了。
明苑在魔门里时常看到这样的眼睛，魔门里的人，根本不能算是人，只是披着一张人皮的魔而已。她自己就是这里头的一员，如何看不出来。
只是明苑对着那张邪魅狂狷的脸，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了。
“走了，”那人过来，很是不耐烦的对她道了一声，言语神情之中警惕之色丝毫未减。
明苑笑了一声，笑声娇俏又杀意十足，顿时令男人浑身紧绷。
“有事吗？”明苑盯着面前的魔门，不知何时手指上已经绕上了一段红线。红线用鲜血魂魄喂就，温顺的顺着她的动作，缠绕在她的指尖之上。
只是外面浮着的一层红光，昭示着这东西的血腥和不详。
面前男人不留痕迹的小退半步，预防她突然暴起杀人。
“今日有人说碰到了一群野狗，里头还有一个玄午山有点名气的狗崽子，杀了他们，好挫一挫那些狗的锐气。”
男人说着，勾了勾嘴角，暗地里做好了偷袭的准备，“难不成你还能给忘了。”
说完，他暴起直接对明苑挥出一记半月斩。
红线顿时爆密结结实实挡在她的跟前，而后迅速向那男人扑去。红衣妖女手里的每一根红线都是在鲜血里泡出来的，每一根都是用魂魄炼化。比寻常法器更听从主人的使唤。甚至到了和她心意相通的地步。
红线如丝如麻，看似柔软，却又坚韧无比。
直接将那人给绞杀。
残肢七零八落的落在地上，只剩下个头颅还算完好，至少一张脸皮还在完全，没有被红线给直接剥了去。
明苑放开手里的红线，让红线们自己去啃食食物。自己蹲身下来。伸手扣在那个头颅上。=
死亡来的突然，记忆还没有来记得消退。她提了这脑袋里的记忆，这才想起来，原来她回到了初见齐霁的那日。
初见齐霁的那日，因为隔着老长的一段岁月，她只是稍稍有些印象，不至于完全忘记，但也实在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
若是时间再长点，恐怕也不剩下多少了。
她直接往魔门众人集结的方向走去，魔门里其他人对她的到来很是冷漠，哪怕之前去叫她的那个男人，没有跟着她回来。也无人在意。
“那群老狗，里头有多少小狗？”前头一个张扬的魔女舔着舌头笑道，“老狗直接吸了他们的精元，小狗若是长得好，倒是可以留下来玩。玩腻了再拿去养妖兽！”
明苑站在里头左右看了一眼，如同记忆里的一样，魔门的这群人一如既往的群魔乱舞，实在是没眼看。
和魔门相处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这群人是真正将恶念和贪欲放大几十倍甚至上百倍，而后完全不加掩饰的，一股脑的全都表现出来。
明苑撑着死鱼眼站在那里，心里嫌弃的要命。
她就算是要坏，也要坏的优雅好看，当然死在她手里的人，那就是凄惨的很了。
正道那边来的很快，几乎没有让魔门等太久，人就来了。
明苑果不其然的在正道的那一堆乌泱泱的人里，看到了齐霁。
齐霁就在大师兄的身后，眼神冷漠。似乎面前戳着的不是活物。这个时候的齐霁，是个爱恨分明，在这个正道新秀的眼里，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两者之间如同天堑，完全不容僭越。
明苑看了看天色，她手里红光乍现。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成这样，她就要亲自看看，玩的到底是什么把戏！
她飞身掠过去，直接动手大开杀戒。
魔门对正道手段残忍，同样的，正道也不会对魔门手下留情。
她下手如同砍瓜切菜一下，迅速收割人命。只是到玄午山的弟子，她还是很明显的顿了下。一个玄午山弟子抓住她这瞬间的破绽，直接几道灵力打过来，划过她的衣袖，把红艳的袖子给划出了几道口子。
心下原本而起的些许犹豫，顿时化为虚无，只是杀招到了跟前，明苑还是没真的要人的命，直接卸了他们的力，至于之后他们还能不能活命，那就不是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她几个腾挪，直接冲齐霁而去。
第一次相遇，她是到双方都打起来，才知道齐霁是任务对象。然后？然后她就被齐霁给打了个四仰八叉。
任务对象关系到她是否可以顺利回家，她自然不会下狠手。可是齐霁却是对她连连杀招，最后差点没把小命丢掉。
养伤的那段时间，她都是到处躲藏。生怕别的魔门发现她的踪迹。
魔门不兴同门爱，受伤之后，多得是人想要杀人夺宝。甚至剥了她这张美人皮，炼做其他法器使用。
那段时日她可真是狼狈啊。
这个仇得好好报一报了。
她看到那张还略带稚气的脸，直接操起不知道哪里拿来的剑鞘，直接抽了下去。
明苑从来不觉得，她一开始就比齐霁差上多少。齐霁自己好几次还是她救的。这一次的场子，她一定要找回来！
小崽子，还收拾不了你！
那个少年果不其然被她打的颇为狼狈，齐霁的的确确是天赋异禀，论他的天资，恐怕就是无人能出其右。奈何到底是正道养出来的，做不出和明苑这么不要脸的打屁股，戳几脐下三寸。
而且还能直接抓胸。
套路一个比一个野，一招比一招不要脸。
明苑结结实实把齐霁给抽了一顿结实的。
明苑被他所伤的怒气，还有五十年里的怒气，在此刻一路爆发。她只要控制好力道，不要把人给打死，那么就没有任何问题。
她所有的情绪顷刻间全都有了发泄的渠道。
最后少年被她打的鼻青脸肿。他喘着气用手里的长剑撑住自己的身体。
眼前的妖女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鲜血染了红衣，深深浅浅的颜色在红衣上渲染开来，她神情倨傲，眼里没有杀气，只有居高临下的鄙夷。
上一次她根本就不知道齐霁为何对她动了心思的，这次她恶意的想着。
其实不过就是把人给逼黑化。仔细说来，只要把他给阉了，那么黑化进度就能拉了一半对吧。
听说下面没货的男人，特别容易变态了。
不过她还是没动手，不是她大发善心，而是因为她连猪都没有阉过，更别提把人阉了。万一切到哪里，让齐霁一命呜呼，那就不好了。
她放过了齐霁，这次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再出现在他面前，而是掐准了时间，等齐霁有危险的时候救一救，但她还是会在他身上留下魔门的痕迹，让那些正道们对他产生疑心。
她在通天镜里看着他困惑痛苦，让她再在恰当的时候火上浇油。
到他对所谓师门情义彻底失望，她打了个哈欠，同样的戏码不同的做法，只是换了个方式，目的最后还是一样的。再来一次，明苑觉得没了兴趣。
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她这次格外的游刃有余。把握住这里头的尺寸。
这次她放过了那个小姑娘。有个心爱的姑娘，至少到时候还能有个人把他给拉回来。黑化得不至于远远超过黑化值。
最后玄风顶一战，她躲开了道源狠厉的一掌，直接干净利落的割下了他的头颅。
她看着齐霁盯着道源死不瞑目的双眼，脸色奇怪。
最后他吸了口气，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明苑手里的红线尽数往他身上招呼，他却没有半点招架的意思。明苑迅速收回了手里的红线。
‘任务完成，宿主返回原生世界’
系统那万年如一日的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响起，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床头的台灯光辉温暖，拉开窗帘，外面霓虹闪耀。
一切都过去了。
她似乎有些适应不了现代的生活，不过在这里她也不是那个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妖女。
明苑一点点的适应。这些原本就是她的生活，只不过是她又回来了而已。
那些曾经的过往，似乎已经渐渐离她远去。她把曾经的过往全都忘记了。
哪怕忘不掉，她也会逼着自己忘掉。
只是到底还是给她留下了点后遗症。她没有正常人那么感情丰富，拥有那么多的同理心和同情心。
她只会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管旁人如何唏嘘，她永远都没有半点触动。
一日大雨，她撑着伞从人行道上走过。一声尖利的刹车声，还有人体掉落在地闷声，让明苑停住了脚步。
一场车祸，迅速引来人的围观。
她看着惨白的手躺在地上，心里平静的几乎诡异，没有半点波动。
没有一点活着的真实感，就像这一切，她所求的一切都不真实存在。
一辆公车经过，车身上映照出她的影子。冷漠至极的脸庞，就连眼神都是死的，没有一点活气。
影子里的年轻女人突然开口，“你以为你回来了？”
明苑徒然一惊，心头弥漫出一股警惕。倏然四周的景象全然变了。高楼大厦变成一片绵延的青山。
她低头一看，身上还是那身红艳如火的衣裙。她扑到水面去看，发现还是那张妖女的脸。
心底延绵开一股冰冷的绝望。那绝望如同洪水猛兽，在她心里蔓延开来。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没。
绝望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没顶，她眼里的生气渐渐失去。
倏然脑子里被打入一股清气，清气将心底的冰冷绝望给驱逐。原本想要赴死的心，顿时一下清明起来。
差点着了道了。
明苑单腿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这里果然是凶险的很，她跪在那里，等到自己一口气似乎已经喘得差不多了。直接往后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这真是险些就着了道，这里的一切似乎是照着她心头最渴望，也是最害怕的去建造的。
像是个幻境，但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真实的。
她知道自己是遇上什么个敌手了。擅长偷窥人心的，知晓她心中所欲所想，也知道她最不能接受的。然后借此为饵，一点点引诱她自我了断。
还真是够狠够毒的手段。
不过只要她不死，那么她就还有希望。到时候胆敢对她下手的那个，她非得把这混账剥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明苑爬起来，才经历过一番激烈的心理起伏，手脚发软。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
这似乎是回到了她最开始出现在这里的地方，她冷笑着等那个男人过来，然后直接杀了他。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幻境靠着她心底里的那些阴暗不可见人的东西，到底还能存在多久。
不过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个狗杀的男人还是没有出现，明苑闲的都快要抖脚。
听到窸窣的脚步声，明苑露出一抹狞笑，直接站起来就要动手。她现在心情很不爽，来的这个也不是个好货，正好拿来出一顿气。
她才扭头过去，见着来人，顿时楞在那里。
来了的青年站在上风处，雪白的袍服翩飞。玉冠白袍，如月入怀。
这模样，和他们一同入阳山的打扮，一模一样。没有半分偏差。
明苑一看，瞬间浑身的鸡皮疙瘩爆出，头皮也是一阵阵的发麻。
不是她的心魔么。左右不过就是她不能真的把齐霁给掰倒恰到好处，不能如她所愿回家。
怎么冒出个现在的齐霁出来！
齐霁两眼紧紧盯着她，明苑没来由的被他盯得心底发毛，顺带着腿肚子都有些抖。这男人是个疯子，疯起来能疯到什么地步，她自己五十年里早有领教。
要是落到他手里，她还是早些自我了断算了。
反正是她的心魔，可翻覆过来。明苑出手也没有任何负担。
红线从她的手中直接往他而去。
齐霁出手直接将她的红线全数冻成冰坨。
那些红线到底还是有形之物，遇上了化冰也只有败北。
他站在那里，向她走了一步。明苑见状直接双手电光闪动，真正的一路火光闪电花。
妖女最擅长的就是狡兔三窟。她也从只学一个招数。
若是齐霁敢和她拼冰系术法，那么她就把齐霁给烤成一只外焦里嫩的猪蹄子！
电火冲齐霁而去，带着一股不把他打死决不罢休的气势，齐霁错身躲过。一声巨响过后，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直接被砸出来一个大坑。
若是被打中，就算是不死，就依照他的体质来说，恐怕也要重伤。
齐霁看着那个深坑好会，神情晦涩不明，过了好会，他转头过来黝黑的眼睛里，满是不明的情绪。
嘴唇动了动，“你就这么恨我？”
明苑出奇的愤怒了，心魔弄出来的狗屎玩意儿，还竟然还真的和她人模狗样的说这些话。
她冷笑两声，“你心里不是清楚么？”
说罢直接又攻了过去。
心魔这玩意，说麻烦也麻烦的很，如果不能克服。她弄不好永生永世都要困死在这里头。
不破不立，既然她的心魔是怕齐霁死了，自己回不去，那么她就把齐霁给杀了。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那个把自己困在这里的混账万一，到底还有什么招数。
她招数越发狠厉，这身体和前生的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和这辈子的长了张水莲花的脸，修为涨的再快，还是不能跟上她的需求。
还是自己的身体用起来最爽！
她手掌并指为刀，掌心里闪耀电光，几次向他袭去。
齐霁只是一味的躲避，他两眼紧紧的盯住她。
与她在幻境里的再次相逢，竟然见面就如同死敌一般，出手完全不留情面。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齐霁劈手过去，雷电入体灌入经脉，烧灼之痛立即传来。他劈手穿过了她手里的雷火，直接抓住她的手。
明苑目瞪口呆。
她反手过去。被他紧紧扣住了手腕，手掌上他迅速将寒冰之力打入她体内，封了她的灵力。
生死搏斗，根本就不用打的头破血流。只需一招就可能分出胜败生死。
这个道理明苑当然明白，她就是那样出其不意的把敌人给绞杀。
她顺手反握住他的手腕，一丝红线直接从袖中滑出，缠绕上了他的脖颈。骤然收紧，红线陷入他的皮肉里。鲜血从红线陷入的地方流出来。
这一次难道还是同归于尽？
明苑饶有兴致的盯着齐霁的眼睛。
不过就算是同归于尽，她也要先杀了齐霁，若是齐霁死了这个幻境就能破，那么她就一定要他的人头。
齐霁双眼直直盯着她。
脖颈上的伤口凝上了一层冰，他放手松开她，伸手在自己脖颈虚虚一抓。
一根泛着红光的丝线就从脖颈出抽出。
红线已经生了自己的灵识。有明苑的命令下，哪怕被齐霁控住，也依然扭动挣扎。他手指一握。
那根红线顿时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的齐霁不是她上次遇见的，那个才华横溢但还有所不足的弟子完全不同。
她眼前的这个是麟台阁阁主，他的修为一直在增强。现在的她就算是有当年的灵力，也无法赢过他了。
既然打不过，她不想和他继续纠缠。
说实话，和在外面和他对上，勉强还有个任务联系着，可是到了幻境里。她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她转身过去，直接被握住了手腕，一把拖到他跟前。
他动作很急，紧紧攥在她的手腕上。
齐霁低头下来，饱满的额头有意无意的在她额头上蹭过，他眼神凄婉，“你这么讨厌我？”
明苑挣扎了下，发现她的手腕紧紧的被握在他手里，丝毫动弹不得。更别说挣脱。
她不耐烦和他的亲近，整个头颅向后仰，想要躲开他的触碰。结果才向后挪动了下，肌肤刚刚离开，被他另外一只手掌扣住了后脑勺。
他手掌压住她的后脑勺，稍稍用点力气，迫使她整个向他迫近。
他英挺的鼻子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蹭动。此刻他感受到的是温热的肌肤，而不是冰床上冰冷的尸体。
她的躯体他保全的再好，费尽心机，让她一如生前。可到底还是一具死透了的尸体。不管他如何说话，她都只会闭着眼睛，不会有任何反应。
他是冰冷的，她也是冰冷的。
现在她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肌肤温热，两眼里冒着不耐烦的怒意。
齐霁轻笑起来，笑意里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你讨厌我？”他轻轻问。
明苑睁着一双死鱼眼，“你说呢？”
齐霁的容貌是上好的，就如现在，他眼里如同落入了星辰。
但是她是真的动心不来，把人左右折腾，哪里来的那么多闲心思。五十年下来，天天对着，和对着木头桩子也没有任何区别了。
再加上这狗男人喜欢事事躬亲，梳洗打扮各个都是他自己亲自来。闹得明苑看见他就犯恶心。
这男人死龟毛的。她穿什么衣裙，还全部要照着他的意思来。
这种男人真的是有哪滚哪。
他松开她的手腕，手指并出灵力，化作缚灵绳，约束住她所有的动作。
齐霁将她整个抱在怀里。她体温和火一样，暖意融融，带着无尽的活力。
他满意又缱绻的在她的脖颈上蹭了蹭。或许觉得这些还是不够，又舔咬她修长的脖颈。
“光天化日的，你倒是能耐了啊。”明苑讥讽道。
齐霁从她脖颈里抬头，“别生气，我现在没想要对你如何。”
他眼眸缱绻婉转，深深望她好会，又笑了。
明苑见他的次数不算多，也不算少。平常里他不太爱笑，就算笑那么两次，也是自带讥讽。
“你恨我。讨厌我，甚至可以恨不得杀了我。”他捧起她的脸，眉眼里是酝酿中的癫狂，“但是，你绝对不可以离开我。”
明苑目瞪口呆，这心魔里她应该没有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