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苑一屁股坐在旁边,看着晕在地上人事不省的齐霁心情复杂。
上辈子一边虐他一边救他,结果还为了救他一条小命,把自己后半辈子都给搭进去了。现在她换号从来,以为他已经是个王者,不用她继续苦逼救人了,谁知道他竟然还能这么没出息的直接吐血晕了过去。
不对,比上辈子还要弱,至少上辈子她见到的都是别人把他打出血,而不是自己吐血晕过去了。
明苑看看自己的手掌,有些心疼灵力。
她不管齐霁,只求她能回家之前,别死了。只要他别死,支撑到她能回家之后,他是死是活她不在乎。
“我真是欠了你的!”她低声咒了一声,伸手出去缓缓输入灵力给他将体内经脉中淤积的灵气给牵引顺通。
一手下去不多久她就发现,他体内淤滞灵气混杂着血气,堵塞在经脉中,多的吓人。她吓了一大跳。
这样子一日两日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就算和人斗法受了重伤……
也不对啊,她没有听说过齐霁还有私下和人决斗的。而且照着他这情况,也不想是和人斗法弄出来的。有几分倒像是施了什么强力的术法,没有及时调理,又继续耗费灵力,导致血气灵气纠缠,不得及时疏导,最后一股脑的全都堵在经脉里。
“你干什么去了?”明苑满脸的不可思议。她说着,伸手注入更多的灵力,缓缓的疏导着他经脉里的血团,做这些事必须得小心翼翼,控制好灵力的强度,若过于刚强,则如同一把利刃在经脉里乱捅乱割,不是救人,是把人给弄废了。
灵力过于柔弱,也无法达到疏通经脉的效果,如果稍有不慎,还能把经脉给堵的更厉害些。
明苑精于对灵力的精细掌控,她前生就能以万根红线组成线针,对战正道几十名修士,毫无惧色。
换了个皮,虽然体质有些不同,可她照样能将灵力控制的如同指尖上缠绕的红线。
翼逡浮现在她背后,“他用禁术了。”
明苑转眸看向他,“你先给我闭嘴。”
疏通经脉这事出不得岔子,一旦出岔子,别说被治疗的人伤上加伤,就连她这个出手救命的人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翼逡被她斥了一句,感觉自己好心没好报,哼了一声直接坐了回去。
他坐在一旁见这妖女竟然真的极其小心的给这男的治伤,翼逡颇有些意外。
这妖女是真铁石心肠,万事不放在心上。他在她身边,就没见她干过好事。他感觉到这妖女对这个上辈子的情郎,其实也没有什么情谊,甚至还有一些晦涩的躲避和惧怕。
如今倒是救人。还真是让他出乎意料。
明苑的额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精细控制灵力是个体力活,累人的很,所以她不爱救人,一个她不是好人,实在是没这个心。二来,也的的确确耗费精力过大。
狗男人,早知道刚开始就该把这狗男人的脸都给打肿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明苑把扶靠在自己身上的齐霁重重往旁边一推。也不管他直接一头撞在了地上。
明苑额头上原本细密的汗珠,到了此刻已经成了豆大的一颗。
“狗男人!”她怒骂一句,伸脚就对着齐霁踢了好几脚。
她就没有见过这么菜的!上辈子被人打的吐血也就罢了,现在自己把自己折腾的受伤,就没有见过这么混账的!
几脚下去,直接在齐霁雪白的袍服上留下了几个脚印,在丝滑柔软的料子上,格外明显。
明苑靠在那里喘气,等到恢复一些,见着他大腿上被她踹出来的痕迹。怕被他醒来发现,找她麻烦。灰溜溜的爬过去给他把几个脚印给拍干净了。
翼逡在一旁看着这妖女难得的这么憋屈,忍不住乐得出了声。
“你要是再敢多出声,下次我就直接让你做搅屎棍。”明苑阴恻恻开口。
翼逡还记得被插在粪池边的恐怖经历,她这话一出口翼逡顿时脖子一缩,不敢继续出声了。
明苑没有彻底把他的经脉给疏通,不是不能,而是她不想。一个小小弟子,竟然把他的伤势给全都治好了,哪怕只是将经脉疏通,也是疑点重重。到时候要是被这家伙看出什么,得不偿失
只要他小命没事就行,至于其他的,她并不在乎。
明苑左右看了看他大腿上的脚印,觉着差不多了,伸手把齐霁推到一边去。
翼逡在那里神色复杂的盯着她,越发觉得她诡异莫测。
说没有情谊,却能出手救人。救人完之后,又是真嫌弃。
说实在的,他都有些同情这男人了。
“你刚刚说他用了禁术?”明苑靠在那里继续喘气。
翼逡小心的瞅她一眼,“嗯。应当是禁术,他这样应当是反噬吧。禁术这东西,不管修为如何高深,一旦使用,反噬是注定的。只是看轻重而已。”
明苑听后,脸色古怪的往齐霁那里又瞅了两眼。
这龟毛狗男人果然是疯的厉害了。以前黑化是黑化了,但坐上正道之首的位置,也算是狗模狗样。
现在出息了,竟然修炼禁术。
她想着伸手就把齐霁给翻过来。
他的身子纤细的很,没有平常男人那么五大十粗,带着一股秀美。尤其穿着广袖的时候,翩翩如仙。
她一手把被她踹到一边去的齐霁给翻过来,轻松的很。
“几年不见,果然还是出息了啊。”她看着他昏睡过去的脸。
齐霁乌发全落到了身后,有几缕乱发落到了脸颊上。醒着的时候剑眉星目,温软有礼。做了正道之首,从前的温软在人前消失不见,全是不怒自威。到了她跟前倒是还有几分旧时模样。
现在晕过去了,反而显现出几分楚楚动人的风情,尤其嘴角带血和苍白的脸色,反而越发我见犹怜起来。
“这狗男人!”明苑看的光火,抬脚就又要踹过去。结果身体一阵发软,刚刚她耗费了不少灵力,用的力气多了就有些发昏。
翼逡见着她满脸恼火,想要踹却偏偏使不上劲,心里偷乐。不过不敢笑出声。只是自己死活憋着,脸上因此扭曲成了一片。
“我说,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吧。要不然等他醒了,问起来你没有力气去应付。”
明苑一下靠在那里,看着外面齐霁设下的结界。结界霸道无比,若不是她动作快,否则现在也进不来。
她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明苑抬手,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沾到的齐霁的血迹,顿时嫌弃起来。
“我说你不喜欢他,让他直接那样不就好了?反正他使用禁术,死了也活该。”翼逡坐在那里,对齐霁投去几个很是不屑的眼神。
堂堂正道,竟然和个魔门一样,用那些邪门歪道的手段。着实让他不齿。这种表里不一的东西,花了那么多功夫去救,抬不值得了。
“我做事,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吗?”明苑睁开眼,直直看着他。
翼逡哼了一声,“果然你们两个是臭味相投。”
“他现在还不能死。”明苑靠在那里,她并不在意齐霁的死活。
她只在乎,他不能在她完成她的任务之前死。
只要完成了,他怎么死,她都不会管。
明苑很累了,先是被齐霁差点把体力全数榨干,又为了救他灵力耗费了大半。两者叠加,就算是明苑也熬不住了。
直接靠在那里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齐霁醒过来的时候,入眼的就是大片已经干涸了的血迹,血迹在地上一大片,自己衣袍上也是满片。
他感觉到身体里灵脉畅通了小半,虽然对于体内的伤势助益不大,但也聊胜于无。
只是是谁做的?
他瞧见了已经靠在墙壁上完全睡过去的少女。她身上的衣裙上也是斑驳血迹,显然是沾上去的。
看到她的那刻,顿时心里的问题有了答案。
明苑就算睡过去,也很警惕,齐霁的视线落到她脸上的那刻,她立刻就惊醒了。
她反手抹了一把嘴角,望见齐霁满脸惊喜,“阁主你醒啦!”
“你怎么进来的?”
“我出去的时候,听到屋子里头好大一声,我就跑进来了。”明苑实话实说。
她不提自己看到齐霁躺在那里生死不明,反正她不说他自己也能想到。提了不过是给他添堵而已。
“我的伤,是你出手的?”
明苑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我当时吓到了,以为阁主有个好歹,所以就……”
说着她抬头起来,满脸焦急,“对了对了,阁主现在觉得怎么样,好点了没有?要不要再找人看看?”
她一番话和倒豆子似得,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我原本就没事。”齐霁说着,原本掌心里集聚起来的灵力缓缓的削弱了下去,那灵力不强盛,但取眼前少女的性命轻而易举。
她眼睛是真清澈,毫无防备。兔子都还知道要警惕外人,但她睁着一双干净的过了分的眼睛,对他完全没有半点戒备。就算他现在出手,恐怕她也是会睁着大大的眼睛,倒在地上,全是茫然吧。
“你知我为何会这样?”
明苑看向他的双眼里越发迷茫了,“是阁主以前留下的旧伤吗?”
她问得很真诚,就像是再说再平常不过的事。
齐霁袖中的手放了下来。
“以前留下来的旧伤,”齐霁淡淡答道,“此事不要说出去。”
“是。”明苑点头,垂眼的时候,状若无意的望了一眼他垂下的广袖。
她对杀意十分敏感,方才她察觉到了他的杀意。现在已经没了,不过她还是有些想要把他从这楼台上给踹下去了。
果然她应该再多踹几脚。
“你不怕?”
“怕呀,不过更怕阁主有事。”
怕他这个狗男人要是真的死了,她就回不去了。
“因为我之前就说了,阁主和我的二爹一样。当然不能见着阁主有事了。”
齐霁听到她嘴里的那个二爹,眼皮一跳,然后后脖子就开始冒出一层层的细密疙瘩。
这小丫头这边叫他爹,那边他就在梦里见到苑苑对着他喊爹。
“不许叫我爹!”
明苑立刻闭嘴。她乖巧的站在那里,和一只鹌鹑没有任何区别。
“是。”
明苑答完,又眨眼去看他,“阁主没事啦?”
“我本来就没事,是你自己自作主张,没有你那点灵力我也照样能苏醒过来。”齐霁说着,眉头微皱,“真是做了无所谓的事。”
明苑认错的低头,听到上头来一句,“你出去吧。”
明苑哦了一声,灰溜溜的跑了。
到了门外,走下山道好一会,翼逡觉着齐霁应该是听不着了,终于忍不住笑了。
明苑往前走,根本就不搭理他。只是过了一会,翼逡还是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难得寻到这妖女一桩糗事,可要好好笑一笑。
翼逡记得这要女心狠手辣,不敢太大声。
走过一道山道,他瞧着这妖女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唇角还微微带笑,这让他着实有些摸不准头脑。
“他刚才是要杀你对吧,你不生气?”
明苑唇角往上勾,露出一股邪肆,“他不是没动手么。”
“我要的就是他不动手。”
只要他不动手,那么就证明她赌对了,也做对了。
即使她还没有达到目的,但是慢慢来。她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了。尤其是对齐霁。
明苑看着这少年模样的剑灵一头雾水,只是一笑,掉头就走。
从麟台阁下来,明苑迎面就碰到了平元一行人。
平元领着几个少年人,往这边赶。见到明苑,再见到她身上零星的血迹,脸色一肃,“阿苑师妹。”
他说着抬手对她一礼,“师妹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明苑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发现自己裙角那儿,有点血迹。
齐霁直接把她轰出来了,也没有给她身上处理干净。裙角那儿沾染到的血迹还在。
明苑对着平元红了红小脸,一副欲说还羞的模样。
倒是况乐知道点什么,拉了拉平元,“女孩子的事,师兄不要问了。”
“阿苑姑娘,”
她听到清越的少年嗓音,侧头一看,就见着容玉站在那里。
“阿苑姑娘,别来无恙?”容玉眼神温润,含笑望她。
“一切都好。”明苑点了点头,“道友怎么来了?”
容玉羞涩一笑,“是门主让我过来,为上次阁主出手相助送来谢礼。没想到竟然能在此遇见姑娘。”
平元三人的视线在他们之间逡巡了一圈,况乐看了看天色,现在还不是很晚,而且齐霁有指导完人后休憩一会的习惯,也不打算打断他们的话。
容玉和女孩子交往的不多,他自小被严厉管束,早就养出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性子。门中女弟子,他全是当做同门相处,和男弟子相比,需要他格外照顾一些,可真的说到底,也没有不同。
可对着这个在危难时候对他出手相救的同道,和那些女弟子说来到底有些不一样。
她身形看起来甚至比自己门中的那些女弟子甚至还要更纤细一些。所以他欠了她很大的恩情。
“我也没有想到能在这见到你。对了,你们还要去见阁主,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明苑就要离开。
明苑要走的时候,又被容玉叫住。
容玉拿出一只玉瓶给她,“这是本门内疗治内伤的灵药,阿苑姑娘请收下。”
明苑接过,刚要道谢又听容玉问,“不知在玄午山,何处可以找到阿苑姑娘?”
此问一出,背后的平元平鹤连带着况乐,不停的在他们之间望来看去。
明苑答了自己是哪一峰的弟子,甚至告诉了怎么去。
见到平元等人看她的目光越来越暧昧,她冲容玉一笑,“我先回去了,到时候有事的话就来找我啊。”
说罢,她一路小跑离开。
容玉看了她小会,回头对等待在原地的平元等人不好意思笑笑,“久等了。”
出乎意料,这位阁主并没有见他,出来的是一个小仙童。小仙童把他的谢礼接下来之后,就请他离开了。
到了入夜,况乐从茶室里的小仙童手里,把露水等物取来。
她每日如此,师尊像是默许了一般,她就干脆顺理成章的,将自己刻进去了。
齐霁坐在那里,他打坐了一天,体内的淤血不是那么容易从经脉中疏出。那个小丫头还是有点本事。
“师尊。”况乐进来,轻轻开口。而后坐下来给他煮茶。
她看到他的脸色比平日里更加不好,像是心情不太好,斟酌着给他说了几个弟子的笑话,然后把今天里明苑和容玉也说了。
“师兄们和我带他上来的时候,他竟然一眼认出阿苑师妹。我们都好奇呢,他们怎么认识的。”况乐自从知道明苑把齐霁当后爹,又和她亲近了起来。就连提到她的时候都带了几分笑。
“那位道友说,是师妹救过他的命。”
齐霁原本闭目坐在那里,他慢慢睁开眼,“阿苑?是谁?”
这下轮到况乐发懵了,她眼露出几分古怪,“就是……师尊之前一直在指导的师妹呀。”
齐霁蹙眉,最终没有说什么,况乐给他准备好茶水。齐霁也没有喝,“夜色晚了,你回去吧。”
况乐瞧他脸色不佳,也不敢多留。
“阿苑?”
那个小丫头最近才闯入他的视野里,他向来对这些人并不在乎,也没关注过。不过这名字对不上……
他前去拿过她的生辰八字,上面明明写的不是这个。
齐霁起身,从一个暗格里抽出一张白纸条,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大丫”。
“阿苑……”齐霁在嘴里把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将手里的白纸放回了原处。
容玉来玄午山的第二天,就去仙缈峰找明苑。
怀真一看这架势,立刻把怀敏给叫了回来。怀敏原本正在山下处理事务,接到师弟传信,处置完最棘手最重要的,将其他的暂且托付给同门。自己裹挟着一股杀气回来了。
仙缈峰下,怀真和怀敏看着前面的少年,心头全都不是滋味。
小师妹虽说不是亲妹妹,但被师尊收入门下,全是他们照料。说起来和亲妹妹也没有任何区别。
如今小白菜长得水灵了,就有猪来拱,他们如何能甘心?
怀真脸上带笑,笑的满脸和气。前面的怀敏脸已经黑到了底,和黑锅似得。
怀真没和怀敏一样,不过也是笑得和笑面虎似得,只要面前这少年有半点不妥,他就立刻给师妹把这崽子给轰出去。
师妹还小呢,道心怎么能够被这各哪里不知道的家伙给坏了。
“道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怀真笑眯眯的对着容玉道。一面说,一面上下把他给打量到,扫视了几眼,用了怀真自认最苛刻的目光,几趟下来,他还是不得不承认,想要拱他家小师妹的这头猪,长得白白嫩嫩,着实是一头长相上佳的猪。
怀真更加心塞了,这年头的小姑娘怎么回事,看男人只看脸了么?明明男人最不能看的就是脸。
怀敏沉沉的盯着有些局促的容玉,黑着脸不发一言。
“两位道友,不知阿苑姑娘可在?”
“小师妹啊。”怀真乐呵呵一笑,对他咧开嘴,“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她的洞府里,不过道友找她可是有事?”
“阿苑姑娘救了我一命,我想过来亲自谢她。”容玉柔声道。
怀真挑了眉头,回头和后面一句彻底黑到了底的怀敏看了一眼。
“要见小师妹也不是不行,不过昨日师妹从麟台阁回来,少不得要把阁主提点的东西好生琢磨的。”
怀真说着一手拍在他的肩膀,“这个时候打扰了她,那可是不好。”
“不如……”怀真笑的格外不怀好意,“道友和我们切磋一番?”
明苑在洞府中,引气入体滋补自己因为救齐霁而失去的灵力。
过了好会,她感觉到有人进入结界,从入定里睁开眼。
“你师姐来了。”那边翼逡百无聊赖的摊开手脚。
这个妖女不用斩妖除魔,玄午山自己也有护山大阵。他这把古剑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只能每日里瘫在那里了。
明苑起身开口,萧竹就扑了过来。
萧竹整个都扑在她身上,额头还带着汗珠,她扑到明苑怀里,然后就势抱住了明苑的细腰。
“师妹师妹,你的那个小情郎来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