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追就追, 与我说做什么?”
我是还能管到大少你头上吗。
苏韵对柏宴的这句“报备”大惑不解。
听筒那边传来一道轻笑声,柏宴似是心情愉悦。
他与苏韵道了声晚安,主动结束了对话。
苏韵想起葬礼上柏宴失控的举动, 就算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能察觉柏宴对她家孩子远不止友情。
柏宴顶住道德压力, 从未松口,这次恩霖的墓地能重建,苏韵也猜测这位从悲痛中走出来了。
柏宴的话,也是在传递一个信息, 一个让苏韵安心的信息。
苏韵如释重负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惆怅,仿佛记得那孩子存在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了。
洛城宇早起后, 见洛嘉房门开着一道小缝,原想着趁洛嘉熟睡时偷拍几张当屏保。
没有苏暖在的日子, 虽然孤单了点, 但能与儿子过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也是难得的时光。
洛城宇心情愉悦地悄悄推开门,看着床上叠好的床被,陷入沉思。
洛嘉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大学生,居然没睡懒觉,这是不是不合理?!谁允许他这么早起的。
洛嘉不但没睡懒觉,还与阿鲁一同做了早餐。
见洛城宇面色深沉,阿鲁浑身一紧, 还以为洛城宇在想什么能决定公司存亡的关键问题。
看洛城宇坐上餐桌,阿鲁将热腾腾的热干面端了上来, 单单是香味就不是公司食堂那种流水线上能比拟的。
“这是我与小少爷一起做的,您尝尝?”
洛城宇眼睛亮了下,矜持地点头。
洛城宇对饮食很克制,从不多食,在阿鲁惊奇的目光下,又添了第二碗。
洛城宇优雅地用筷子卷面条,丝毫没有破坏平时高冷霸总的形象:“嘉嘉呢?”
阿鲁:“小少爷说想练肌肉,去晨跑了。”
洛嘉自从上次看了周云滇的独舞后,就觉得那种又瘦又有肌肉的身材很漂亮。
周云滇的舞蹈远比漫画中的震撼更强,洛嘉私底下吐槽过柏宴怎么就选择性眼盲。
等他难得运动一番回家后,却见洛城宇在沙发上看报纸,洛城宇很少碰电子产品,他更喜爱这些纸质传媒。
洛城宇将报纸搁在一旁,带着苛刻的目光将洛嘉从头扫到尾。
洛嘉接过阿鲁递来的毛巾,一回头:“!”什么情况。
洛城宇审视着。
四肢过于纤细,营养不够;唇色偏淡,疑似供血不足;目测身高178,四肢柔软,无肌肉。
洛城宇一眼扫描出洛嘉的情况,这身体素质,以后有了女友还怎么展现男子气概?
洛城宇摸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为了不让苏暖嫌他年老色衰,他一直有坚持锻炼,这方面也算半个专家。
洛城宇感觉自己找到与孩子相处的密码。
“我这里有套不错的健身方案,要试试吗?”
“啊?”
洛嘉被看得心里发毛,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被品评。
他这位小姨夫从小就被当做家族门面教导,接受的是精英教育,对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标准。
接下来洛嘉就被带到一家隐私性极好的健身房,等等,他也没那么想练肌肉啊!
可看到洛城宇明显比平时更积极的状态,洛嘉又将话给吞了回去。
要真能练成周云滇那个效果,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在结束一阶段搏击基础后,洛嘉就坐在休息区的软椅上喘气。
一旁有好几个年纪与他不相上下的青年男女也在休息。
洛嘉一坐下,就有个穿着搏击服的女生有些羡慕道:“你是与你爸一起来的吗?你们父子感情真好啊。”
这个年纪很少有这样的父子档。
这对父子长得神似,互动也很有爱,很难认错。
女生刚才在他们旁边练拳,盯着这对颜值超高的父子很久。
洛嘉望向远处的洛城宇,洛城宇正在找教练请教详细动作,那认真的态度差点让教练以为这位老总想教出个世界搏击冠军出来。
洛嘉的眼神透着迷茫,父子吗。
前世洛家的亲戚跑到家门口,日复一日地诅咒他是扫把星,说他是害死洛城宇夫妇的元凶。
这件事,导致奶奶带着他搬了好几次家。
洛嘉无法否认,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是天煞孤星,不然奶奶为什么后来也走了。
他看过前世地震时的影像,那天塌地陷的场面,到处充斥着绝望,至今难忘。
他也被洛家亲戚怂恿着看过苏暖从废墟中救出来的场景,护在他脑袋上的手臂表面完好,可当抢救人员试图拉开的时候,手臂骨头像是豆腐似的掉下来。
洛嘉幼年的记忆里,直到最后苏暖也在给他唱儿歌。
她好像一点都不痛。
洛嘉想对女生说他们不是父子,可几次张嘴都没将那话说出口。
一道他自己都快听不清的“嗯”溢出来,就仿佛他心底的渴望在破土而出。
女生没听清,本来还想加个联系方式,但看洛嘉陷入沉思,也没继续聊下去。
周末结束后,洛城宇亲自开车送洛嘉回校。
洛嘉问了一个前世没机会问,又埋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如果,我间接害死了您和暖姨,你们……会恨我吗?”
洛城宇并不忌讳谈生死的话题,他和苏暖偶尔有种死了很久,突然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错觉。
“那是你主观的想法吗?”
“当然不是!”
“那就是了,你不想的。无论是我主观选择还是意外,都与你没关系。”洛城宇像是看出了小孩低迷的情绪,哪怕不明原因,依旧语重心长道,“嘉嘉,没人能掌控生死,就算是神也做不到,你为什么要自责?”
自责。
原来前世,那种自我放逐的情绪叫自责。
如果没有我。
是不是没有那场旅行。
如果没有我。
暖姨是不是有逃命的机会。
如果没有我。
城叔是不是也不会选那么极端的方式离开。
……
如果没有我。
就好了。
洛城宇的话,像是一把寻觅已久的钥匙,毫无预兆地将洛嘉冰封许久的门打开一条缝。
那条缝隙越裂越大。
洛嘉鼻头一酸,垂下视线:“我知道了。”
到校门口,洛城宇送到校门口惯例要唠叨几句,这次还没开口,被洛嘉上前的拥抱给打断了。
洛城宇的心结结实实地突突了好几下,他怔怔地看着洛嘉。
还没等他感受这个久违的拥抱,洛嘉就快速道别后冲进学校。
回家后,阿鲁就看到他们严以律己的洛总。
那嘴角的弧度,都快咧到耳根了。
.
洛嘉跑到无人的教室,过了半刻钟才去附近的洗手间洗脸回寝室。
寝室里,万褐戴着耳机在联机打游戏,听到门口的动静,万褐探出个脑袋,对洛嘉眨眨眼:“洛学弟你回来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这一嗓子下去,迎来耳机另一边的几个队友的怒骂。
洛嘉放下书包,调侃道:“是不是还要夹道欢迎啊,万学长?”
万褐哼了声:“叫名字,咱都那么熟了,这不就见外了吗。”
万褐这一嗓门,让阳台上打电话的柏宴转过了头,远远的,柏宴透过玻璃窗,颔首示意。
洛嘉的动作僵硬了下,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柏宴都这么自然,他要是反应很大,不是反而要被这个毒舌的家伙笑话?
为了余额不足的面子,洛嘉也伪装了起来。
柏宴进来时,发现洛嘉给床铺按上了素色床帘,正爬下阶梯。
男生宿舍基本没按的,偶尔有人装还会被其他男生笑话说太娘。
娘就娘吧。
反正这和男主近在咫尺的距离,洛嘉有点扛不住了。
他走到下铺,想要解释良驹,一抬头,柏宴注意到他眼角的淡红色,隐隐可见眼睫上未干透的细密水珠。
柏宴的琥珀色的眼眸深沉了些,近乎于黑曜石般的色泽:“哭过了?”
柏宴看了眼缀着湿气的发丝,洗过脸。
从最近的洗手池到寝室,也需要一段时间,这说明哭得时间不短。
是什么让洛嘉情绪波动这么大?
洛嘉惊了下,心虚地摸摸脸。他已经洗了很久的脸,是直到脸上看不出来才回来的。
柏宴这是什么透视眼属性,这什么事能瞒过他,也太吓人了。
洛嘉不想找理由骗他,为什么哭这说出来也太羞耻了吧。
洛嘉仓惶地移开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要不要也装个帘子,它能保护隐私。”
其实他们寝室的人都没裸奔的习惯,睡觉也都穿的整齐,没什么隐私可言。
万褐全身心打游戏,只听到了个大概,插了句:“那我也装!有时候学习到很晚,免得打扰你们!”
寝室里,周云滇因为直播的关系是唯一装的。
现在连洛嘉也要装,万褐可不想当特殊的那个。
这欢快的插嘴,丝毫没影响他身后,对峙的两人。
柏宴特意周末没有联系,他不想紧迫逼人,历经重重阻碍,在形式不明朗的情形下,他不想葬送好不容易得到的局面。
洛嘉从高中时就这样,什么都要自己抗,他倔强到让柏宴几次三番无奈的地步。
在洛嘉期盼的眼神中,柏宴压抑着那点想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语气平淡:“可以,你也帮我装一个。”
洛嘉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肯定让你满意!”
他待会就给大佬挑个符合他气质的床帘,不过大佬装床帘本身就没气质了,啊呸,不能这么想。
熄灯后,洛嘉躲在被窝里刷着布料,等他闭上眼酝酿睡意时,一阵冲动传来,晚上好像一口气喝太多水了。
大半夜的,寝室里很安静,洛嘉上床的早,还以为所有人都睡了。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才注意到阳台上站着一个人。
月光倾泻在男人身上,为他铺上了淡色光晕,男人的姿态很是慵懒随意,他单手夹着烟,袅袅白雾上升,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幻觉。
洛嘉眨眨眼,走近后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想到曾经发现的疑点,原著里忌烟酒的柏宴,居然真的抽烟!
还记得原著里,柏宴说的一段话。
烟酒会影响正常思维,而我绝不会让任何东西破坏我的判断。
大约他的视线太明显,柏宴侧过头,眉头意外地挑了下。
随即将烟摁灭扔到一旁的垃圾桶,示意洛嘉过来。
洛嘉走上前,轻手轻脚地阖上阳台门。
他不想打扰两个室友,周云滇排练的很晚,才刚回来睡下没多久。
两人静静地吹了会夜风,空气中还弥漫着微微烟味。
柏宴身上还是清爽的味道,应该没抽太久,只是空气里有些残留。
洛嘉抓紧阳台栏杆,想着措辞。
柏宴看小孩这不知怎么开口的模样,干脆打破沉默:“你好像很震惊。”
能不震惊吗。
我也算半个书粉,哥你崩人设了知道吗。
“有一点点吧,”洛嘉用手指比了比,夜风吹着柏宴的发丝,男生深邃的眼眸在月色下也朦胧起来,美得像一副动态的油画,洛嘉不由放轻了音量,像是不忍破坏这样美丽的画卷,“我记得高中时,你不碰烟的,是大学的应酬太多?”
“我能有什么应酬,”柏宴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心烦,想抽就抽了。”
“怎么,不喜欢?”
“也还好,你抽的这个好像不难闻,”洛嘉又嗅了下空气里的味道,自然地反问,“为什么心烦?”
他忽然觉得柏宴还挺接地气的。
也会心烦到偶尔抽抽烟,这模样有点像青春期躁动的小男生,洛嘉想着想着要笑出来,这样的柏宴莫名有些可爱。
可笑意还没维持太久,就发现柏宴正静默地望着他。
“你是真想知道?”像是随口说的。
“我……”洛嘉卡壳了,有点说不下去。
虽然柏宴语气温和,但夜色中似透着一丝危险气息。
洛嘉敏锐地察觉到柏宴的变化,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站在原地没走。
可能是柏宴的一句反问,勾起了他的好奇,他现在心里像被猫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几下。
他突然想知道,柏宴能回个什么出来。
下一句接踵而至。
“我在烦恼,该怎么让你心甘情愿被我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