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这个安全堡垒出来后, 接下来的路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洛嘉低头打车，他已经提前从951那里得知，他的死亡不会连累任何人, 剧情只会收走他。
透着凉气与潮湿的冷风刮在洛嘉脸上，洛嘉用伞挡着风雨。
他少见的没吐槽这糟糕的烂天气, 将更多的注意力分散到周遭。
每到下雨天，这个城市的车总是非常不好打。
洛嘉运气不错，没多久风雨小了许多，也顺利坐上了车。
洛嘉一上车, 冷风就卷入车内。
司机揉了揉哆嗦的胳膊，广播放着预报说今年的第一场雪即将来临。
“往年至少也要冬至以后，今年这雪来得也太早了吧！”
“瑞雪兆丰年，来年也许会有大丰收。”
“哈哈，小同学你真会说话, 希望我老家真能有好收成。”司机感慨了声，发现洛嘉的牙齿在打颤, “我开空调了, 很快就暖和了。”
洛嘉笑着感谢, 下雨后原本的干冷转眼成了湿冷，凉气透入骨髓。
他早上出门就将自己裹成粽子，比起身体的冷，对未知的恐惧才是最致命的。
洛嘉努力让自己克服对死亡恐惧的本能，只有这种时候洛嘉才像一个真正的高中生。
951已经提前用积分买了商场里的灵魂无痛药，它让洛嘉现在就服下，药效两小时。
951酷男音：[宿主, 这是结束，但也是开始。]
小羊：[我们随时关注着您的周围, 不要怕。]
洛嘉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牙齿不自主的颤抖逐渐停止。
他用灵魂状态亲亲两个系统的机械脑袋，惹得它们的电子屏上飘满红心。
第九任的离开就是晚上，漫画中的宋恩霖是走在路上，被疾驰而来的车撞翻。
现实中有细节差别，但大差不差。这辆车他坐上就不能中途下车，不然有很大概率出现不可抗力的剧情。
洛嘉望着窗外的雨行行密密地坠在玻璃上，车内的暖气将车窗覆上一层模糊的雾气。
手机屏亮起，那串熟悉的号码他犹豫再三没有拨打。洛嘉担心电话刚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突发什么事他必须下车，然后就没然后了。
为了让柏宴成为原著中的不可攻略的完美先生，这样的剧情安排是有可能的。
那柏宴的阴影该有多大。
洛嘉考虑再三，没有冒险。
如果真是去的路上没了，那就是命。
柏宴等人到了机场，离检票时间还早，几个学生会同学商量着去旁边的牛肉面馆嗦一顿。
柏宴没什么胃口，来到航站楼外，暗色的天际下着濛濛细雨。
雨水模糊了整座城市零星的灯火，远处重山叠嶂，像是一只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
学生会副会长也在外面，他与加国那边的学生会确定好航班与接送，挂了电话后也没进去，靠在栏杆上看雨景。
他掏出了烟盒，抽着烟。
学校里管得严，加上几位老师时不时巡逻，抽个烟都要东躲西藏，到了外面就放纵多了。
他正抽着，感觉身边走来一个人，一看来人差点没把手中的烟甩开 。
与柏宴稍稍熟悉些的都知道，这位忌烟禁酒，看似肆意妄为，骨子里却守着清规戒律。
柏宴对自身有极强的控制欲，不喜欢被外物影响判断力的感觉，所以从不碰这些东西。
副会长：“宴哥，我就出来透透气，马上灭掉。”
柏宴望着他手中的烟，陷入沉思。
柏宴神色沉郁，这一天他似乎都非常烦躁，扑面的气势压得人透不过气。
须臾，柏宴出乎意料地说了句：“给我一根。”
副会长还以为听错了：“啊？”
确定没听错，才又抽了根烟出来递过去。
副会长与柏宴也算有不少交集的，虽然很好奇原因，但还是没问，为柏宴点燃。
他本来还想讲解怎么抽烟，就他所知柏宴应该是初次接触。
但有的人，就好像天生对万事万物能很快融会贯通，柏宴没像初学者那样被呛到。
只除了第一口动作有点滞涩，后面就显得游刃有余。
副会长不由地望着那只修长手指夹着烟头的场景，优雅的侧颜，望向远方的深邃目光，犹如一副远离尘嚣的水彩画。
副会长打了激灵，立刻警醒自己。
这是无人能攀登的柏宴，收好不该有的心思，柏宴可不需要更多的爱慕者。
副会长提了告辞：“等他们吃完面，我出来喊你？”
柏宴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烟雾穿过喉咙，抵达肺部。
灼烧感一路尾随，初次抽烟的感觉并不舒服，但某一时刻脑海产生了轻微的平静感。
一阵烟圈袅袅升起，又被他摁灭了烟头。
这样短暂的平静过后，是越发躁动的内心，反而加剧他对那人的妄念。
柏宴早就察觉到洛嘉对他的排斥和害怕，不然也不会给洛嘉“继续”和“断掉”的选项。
知道，并不代表不会在交往过程中受情绪影响。
柏宴在凉风中站了会，沾了点湿气。
他们办理值机的时候，洛嘉刚刚从网约车上下来。
南清市的机场建在远郊，打车过来就要一个多小时。
洛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有几个路口突然有冲出来的车或者人，司机有过两次紧急刹车，简直胆战心惊。
可能是还没到他的完结剧本，一路跌宕不断还是平安到了机场。
他先去值机柜台，但跑了一圈都没看到人，柏宴太好认，是一眼望过去就能找到的。
洛嘉又来到安检处，如果这边没有，说明他们已经过了安检，那也来不及了。
突然，洛嘉看到了什么，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柏宴他们办好手续，刚到安检处，后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柏宴！”
其实洛嘉的声音并不大，机场环境也嘈杂。
但柏宴能轻易分辨出他的声音。
柏宴恍然回头，就看到一个白白圆圆的身影在人来人往的背景前方，笑看着他。
柏宴眼神遮掩不住的震惊，甚至一时无法思考。
去加国那所高中做学术交流，是每三个月就会有的固定行程。
也是太平常，用不着告别，整个十二班的同学都没提过送机。柏宴提前与洛嘉说的时候，也不过是问需不需要带礼物回来。
柏宴无法否认。
在回眸的那一瞬，疯狂的悸动。
一眼万年。
他不知怎么形容，忽然看到心尖上的人出现在面前的感觉。
大概就是，他需要花费全部的力气克制，才能强行忍住不抱他。
学生会的几个同学都与洛嘉吃过饭，笑嘻嘻地来到一旁等待。
昨天飘着的帖子，他们可是特意没删掉，就知道柏神这次可能有新情况。
柏宴走上前，发现洛嘉羽绒服上有些被雨水沾到的水珠，拿了张纸巾给他。
这小孩非常娇气，一点苦都受不得，居然会冒着风雨赶来，柏宴怎么可能没触动。
“怎么过来了？”
洛嘉喘着气：“我，咳，我那些…”
柏宴轻声安抚：“慢慢说，我在。”
洛嘉点点头，随便给自己擦了擦，柏宴深邃的眼眸，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洛嘉平复了呼吸，立刻将话都说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与时间赛跑。
“我那些话是发泄，你有时候是让我很烦，”洛嘉停顿了下，说出心里话还是非常不自在，“但我从来没真正讨厌过你，你也是我有点崇拜的人！”就比如身高。
柏宴在轮回中，越来越厌世。
如果过得好，就不可能将这个世界拖到毁灭边缘。
但哪怕被世界意志不断折腾，柏宴在很多事的处理上还是非常妥帖。
受过柏宴恩惠的人很多，也包括洛嘉自己。
只看951对柏宴恨得牙痒痒，但还是会对柏宴的存在给予最高认可就知道，柏宴是稳定此方世界的基石。
洛嘉一口气说完，猝然闯入柏宴沉静的眼眸之中。
柏宴没说话，就像是狂风骤雨前的天空，看似平静，实则惊涛骇浪。
洛嘉的心狠狠跳了下，猛地低下头，不敢再对视。
那目光，像要将他生吞活剥，充斥着洛嘉看不懂的复杂与隐忍。
等等，他突然出现说了那么段话，是不是有点突兀？
柏宴不会笑话他吧，按照他们平时的互怼状态，真有可能。
洛嘉抬头，没看到柏宴的取笑，才放松了点。
柏宴已经在与远处的学生会同学打招呼，让他们先过安检。
柏宴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蹙着眉：“你快回去吧，晚点可能会封路。”
洛嘉说完话也没遗憾了，他不希望最后一天，还与柏宴留下误会。
洛嘉乖乖点头：“哦。”
柏宴看他这软乎乎的模样，就忍不住多嘱咐了几句。
“你的话，我都记住了。”
“回去飞信联系，既然不讨厌，那同桌的事就没商量的余地了。”
洛嘉赶忙拒绝：“不行！”
柏宴不容置疑：“没有不行。”
真不行，让我的灵魂陪你吗。
“我相信，宴哥不是这么独断专横的人。”
“别总对我报一些莫名的期待。”
这最后的时间，两人还是习惯性地互呛了几句。
柏宴望着洛嘉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强烈的眩晕感让柏宴快走两步，猛地扣住了洛嘉的手腕。
洛嘉转过身：“怎么？”
柏宴捂了下突然跳动的眼皮：“没事。”
这糟糕透了的预警，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柏宴稳住再次浮躁的心情。
还没等洛嘉说下一句，一道温暖的气息环绕，轻柔地落在身上，是来自另一人独有的清冽香气。
柏宴取下身上的围巾，围到洛嘉脖子上，给他绕了一圈。
桡侧与洛嘉的发梢触到，洛嘉敏感地颤了下，愣愣地看向给他绕围巾的人。
将小孩的脖子完全圈住，柏宴满意地看了眼。
“这样暖和一点。”
洛嘉的心里像是有无数气泡发酵。
他抬头直视：“我给你算一卦，一年后你会得到幸福的。”
柏宴莞尔：“为什么非要一年？”
“秘密。”
“那我凭什么信你？”
“爱信不信。”
洛嘉主动上前，轻轻抱了下柏宴，还没等柏宴感受，就松开了。
“一路平安。”再见。
“知道了。”等我回来。
两人道别，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洛嘉深吸着外面的凉气，他把心里话都说出去了，误会也解开，这算是剪断两人的羁绊了吧。
洛嘉感到更冷了，还没撑起伞，他发现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洛嘉抬头，高高的路灯光线下，雪花簌簌飘落，就像一场盛宴拉开了帷幕。
洛嘉不由地感慨了一声。
“好美啊。”
同一时间，柏宴也望着机窗外飘下的雪，一旁的男生问：“宴哥，你的围巾怎么没了？”
柏宴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给他了。”
…
机场外，一道刺耳的碰撞声响起。
少年的身体飞了好几米，撞上路牙，倒在空旷的马路上，殷红的血液在他后脑勺蔓延。
他的身体早在被撞的前一秒没了气息，闭上的眼安静而平和。
大雪纷飞。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角，犹如天道落下的泪。